大峡谷徒步,可能是最后一次了(2)
大峡谷徒步,可能是最后一次了(1)(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2549/202310/13729.html )
早上快2点钟的时候,闹钟还没响,自己就醒了。上了趟厕所,睡不着了,就干脆收拾东西准备下峡谷。临走之前,根据昨天徒步的经验,因为右腿用力比较多,我在右膝盖下方也加了一道髌骨护膝带,右腿上再带上了绑腿,以防疲劳抽筋。这次行动快,十几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
室外的气温很适合徒步,查天气预报,温度大概在56F(但是后来看我的智能手表的纪录是40几度)。我怀疑智能手表上的那个温度是不对的,因为我当时穿的短裤短袖,开始走的时候不觉得冷。当然跟昨天相比我走得快了点。但40F的话,即使跑步也应该会觉得冷。
我打开头灯走向徒步道起点,听到两位女生在那里大喊大叫。走近了一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估计她们是刚刚从大峡谷上来。我就跟她们打了个招呼,问她们是不是从北边过来?她们告诉我:用了22个小时刚完成了R3。她们是头天早上4点从South Kaibab下去,走到北缘,再从Bright Angel上来。其中一位女士说,她们原本打算16个小时完成R3,但是最后用时22个小时。她说20个小时以下简直不可能!我听得出来,她很激动,说话之间还爆了粗口 (F word)。我估计她们肯定原打算以跑为主的,光走路不太可能16个小时走完。这两个女士看上去30来岁,很壮实的样子,力气肯定比我大,不过爬山体重轻的有优势,她们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我跟她们说了一声"祝贺成功完成R3",看一下时间:2点19分,按下了手表开始计时,我的大峡谷徒步就这样开始了。走了几步,其中一位女士还朝我喊:你准备怎么走?我说:如果可以我也会象你们一样走R3,如果不行,我就半路返回。她们同声说:祝你好运!
开始徒步以后,我边走边盘算各种可能性。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走到北缘,然后返回。我平常背包徒步,在较平的路上可以走每英里20分。昨天和领导走的比较慢,每英里35分钟。主要是休息时间多,今天争取不休息。
从光明天使徒步道下去,到北缘,又原路返回,总距离大约49英里。考虑到膝盖有伤,不能跑步,只能走,我把平均配速的目标设在每英里25分钟。根据这个速度,大概需要20个小时。这比刚才那两位强壮的女生快两个小时, 还比她们多走三英里,应该满意了。根据昨天轻松走了近14英里的状况,我想,最坏的情况,也应该可以走到科罗拉多河。那时候如果膝盖有痛感的话,会果断返回。
在最好和最坏情况之间的话,事情就比较难办了:什么时候回头是个需要决断的艰难决定。我觉得自己在徒步和耐力运动方面有足够的经验,在关键时刻会作出正确的决定。
有朋友觉得左膝有伤的情况下还去走R3, 可能太冒险。其实我一路上不断在倾听身体的反馈,随时准备叫停,所以风险当然有,但是很小。我上学时是学自动控制的,利用反馈进行闭环控制的概念已经深入骨髓了。我认为,不管有没有伤,每一个走R3的人都应该随时评估自己的体能,该叫停就得停,否则很可能成为珠峰上的那个邮差。当然,这种评估的能力需要慢慢地积累,一点经验都没有的人,上来就走R3, 是很危险。
今天可能因为开始走得早,路上的人比昨天少很多。为了省电省时,今天打算少照相(不过有时还是没忍住,一共照了6次)。刚开始照的这张,头灯下的路面看上去还挺清楚的。但可能我的视力不太好了,当时看着路面都是灰色的,缺少一点立体感,走路时老怕踩空。
走了一会,我前后看了看,发现前后面各有两个灯。我的速度大概是每英里25分。虽然正是我想要的速度,心里还是有点着急:下坡走25分,上坡肯定要慢些。平均25分的速度可能很难达到了。着急的主要原因,不是一定要在什么时间里走完,而是走太久怕头灯/手电没电了。万一路上没灯,今天月亮小,天很黑没法走。这个事情让我一路上很焦虑,也促使我尽量快走。
走了一段以后,我追上了前面的两个人。路过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停在路边休息。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任何回应。这在徒步道上很少见。借着灯光,我在黑暗中看到这是一对中年夫妇,两人很不高兴的样子,可能是在吵架。我知趣地快步超过了他们。
再走了一会,后面的两个年轻人赶上来了。我心想,在黑灯瞎火的山路上有几个人一起走也挺好,就想努力跟住他们。结果发现很费劲,这两个年轻人体力很好不说,瘦瘦高高的个,长腿迈开了大步走,我恨不得要小跑才能跟上他们。因为走得太快,有好几次踩到活动的石头上,差点崴脚,幸亏我拿了两根登山杖。因为跟年轻人走,速度明显快了,这一英里只用了16分钟,这两人太猛了。看到这速度,我就放弃跟他们了。
很快到了要趟水的地方,黑暗之中看不太清楚。头灯只能照到近处,但过河的优化过程需要全局优化。头灯带来的局部优化有时会让人误入歧途。但毕竟来回走过两次,还是有点记忆,小有挣扎后,顺利地趟过了这一段水区。继续往前走,还有两处要过河的,不过都不太难,鞋都没有湿。有一处过河后看不清往哪里走,不过依稀看到几个湿脚印,肯定是前面两个年轻走过的。我就顺着脚印走过去,果然就回到徒步道了。
走着走着,就到科罗拉多河边了。这时候天开始蒙蒙亮,为了省电,我把头灯关了。正好那一段路也比较平坦,走起来没什么困难。其中有一段路上都是沙子,2016年走这一段的时候,鞋里进了很多沙子,所以这次小心翼翼。通过这片沙地后,脚里没感觉到有沙子。看到大桥了,觉得这里值得照张相,即使浪费一分钟时间也要照。照完了一看,天太黑照片不清楚。回来后仔细看,还凑乎吧。
再走一会儿,上大桥了,天好象更亮一点了,再照一张。
到Phantom Ranch时,看了下手表:用时四个小时多一点。昨天跟领导下来四个多小时,只走到将近7英里的地方,今天同样的时间多走了2.5英里。我觉得今天平均速度比昨天快的最主要原因是:中间没有任何休息,喝水吃东西都没有停止脚步。
这时我作了一下评估:左膝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下峡谷右腿用力比左腿多不少,但右腿也没有疲劳的感觉。体力上感觉刚刚热身,和慢跑两英里的感觉差不多。总共带了5瓶水,只喝了半瓶。我的判断是:上北缘应该没有问题。
2016年来走大峡谷的时候,我是4点半从South Kaibab开始下峡谷的,走了大约三个小时。所以这次虽然多走了三英里,但是只多用了一个小时。上次是下午2点到的北缘。考虑到我比那次提前了两个小时出发,所以如果这次走到北缘的话,我估计可能会在12点左右到。早出发确实有很大的好处,虽然很长时间在黑暗中走,可能安全性有点下降,容易崴脚,但是太阳还没出来就走到了谷底。谷底的温度在白天的时候很高。昨天在商店里看到今天谷底的气温是91F。太阳直射下还要高不少。如果能在天没亮或刚亮的时候穿过谷底,那显然有益于后面的徒步。虽然膝盖有伤,这次走得并不比上次慢。原因之一是,我知道必须在太阳升起以前多走一点,所以中间基本上不照相,不象上次,有时候还要摆弄自拍杆。因为开始走的时候温度不高,所以走了9英里多以后,根本就没出汗。
路过前面三四个水站的时候,都没有加水。这也为我节省了宝贵的时间。
下来这一路唯一的问题居然是网球肘。因为左膝不能用力,下大坡时我尽量用两根登山杖分担一些体重,所以手臂上用力比平时大很多。时间长了,右肘隐隐作痛。后面走较平的路时,我把两根登山杖用左手拎着,右手可以轻轻地前后甩甩,感觉好多了。
可能因为我今天走得比昨天快,所以下到谷底的时候,只有前面两个年轻人超过我。倒是有不少从对面过来的人。
很快就开始上坡了,但是一开始那段坡很小,实际上是可以慢跑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跑。因为我觉得慢跑和快走速度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膝盖的冲击力会差不少。如果慢跑的话,有可能导致最后走不远。我宁可选择以比较长的时间走完R3,也不要跑到半路不得不回头。
这一段路上,我被不少跑步的人超过。虽然坡小,但是大部分跑步的人速度也不是很快。其中有几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是中年女士,瘦瘦的,从我旁边跑过去。这个人我后来再也没有遇到,所以估计是走R2的。还有一对看上去象母女或者姐妹俩的,跑步超过了我。两个人都看上去很年轻, 一身短打,身材好很养眼。另外还有一个帅哥,瘦瘦高高的身材,估计在1米85到1米90之间。这个哥们可不是慢跑,我目测他的速度可能在每英里8分多钟的样子。我闪到路边让他过去。这时候正好也是我自己一个人走得很无聊的时候,而且电池可能没电的事一直困扰我,于是开始玩馒头游戏(mental game)分散注意力。
我心里暗暗对这个帅哥说:你跑得快,你牛逼!但是你知道吗,我们运坛有个小丫头比你跑得还快。我要把她搬出来,她能在你前面忽快忽慢,彻底拉爆你!就问你服不服?你牛逼什么呀?一丫头片子就能弄死你,你信不信?不过这小子跑得确实快,后来他又从对面跑来,我知道他已经登顶北缘后往回跑了,至少是个R3或者更多。从他超过我到从对面遇到我,大概估计一下超了我8英里。从对面过来的时候,这回我看清楚了,不但个子很高,人也长得很帅。我想:幸亏没有叫小布过来,要真来了,估计不会为我出头,可能光盯着帅哥的xx了。
这样一路胡思乱想馒头游戏,时间过得很快。每到一个地方我都试图和七年以前做个比较。比如,过了Cottonwood不久,要跨越一条小溪。我七年前走到这里时,已经热得满头大汗了,停下来在小溪里洗脸,还自拍了一张。还记得那时候已经有点累了。但是这次因为气温比上次低,而且起得早,当我走到同一地点时,天气还不热,感觉体力上消耗很小。
再往前走,按照距离看应该是到了上次走得非常挣扎的地方了。还记得被太阳晒得头顶火辣辣的烫,帽子都不敢脱。当时已经是每走十几分钟就得找荫凉处停下来休息一下。这次感觉好多了,同样是大太阳底下爬上坡,但是因为气温低了一些,并没有觉得很累很渴。背的水只喝了一瓶多。这样一比较,我就充满了信心,觉得这次走R3比上次感觉好很多。我觉得走到北缘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上次到走到北缘,基本力竭之后住进了旅店,第二天才返回。
我也边走边跟跑马拉松的感觉比较了一下。走到Cottonwood的时候,共走了大约17英里,感觉比马拉松的前6英里还要轻松。上次遇到的最大困难是在快到Supai Tunnel这一段,没有加水的地方,天气又热,最后缺水了。还好一个好心的背包客给了我两瓶水(我一直认为她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这次我在Cottonwood打了一瓶水,但是我身后背的1.5升水还是满满的,所以象上那样缺水的情况肯定不会再现。
往北缘走的时候,有些地方景色很美,但是为了节省时间,我决定不照相,因为我一直在担心:回程的时候电池会没电。我想到的最后一招,是用手机照明。所以一来为省时间,二来为省电,我不敢照相。
往北缘走时,一路上见到了好几拨看上去象华人的徒步者。让人惊奇的是:女性占多数。有一队中年大妈,打头阵的穿了件写着"清华大学"的外衣。这些人我后来返程时都没有再遇到,估计他们都是从北缘到南缘走R2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象我一样从南缘下来,到了北缘,然后再回南缘。不过我看她们体力还比较充沛的样子,不象是已经走了一圈了。最近几年,在博客里或者朋友圈里,看到很多来大峡谷穿越的华人。这在华人中好象特别流行,简直成了华人一大俗了。看来我也是俗人一个。当然更多是象我家领导那样,对这种事情根本不在乎的。想到领导眼看就可以达成R2,还能果断放弃,真的是值得我等俗人学习。
一路上我超过了不少人。有一队七个女生,差不多年纪(三十岁左右),穿着同样的T恤,走得整整齐齐的,象一队拉练的士兵。我自己和几个朋友徒步,动不动就走散了,真得向人家学习。还有一行也是男男女女七八个人,我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大约有一英里,他们都没发现我。这情形让我联想起电影"奇袭白虎团":一个韩国士兵在同伴被打散以后,黑夜里看不清,跟在一班志愿军侦察兵后面走,被抓俘虏。后来他们中间的一个人因照相停下来,才看到我。他大声和我打招呼,让我先走。结果整个队伍停下来,给我让路。我受宠若惊,赶紧加快脚步。心想:不快走的话,可能被这队人马反超,那就尴尬了。走了两英里后,再回头:他们已经不见踪影了。
在大太阳底下爬一段上坡时,看到前面遇到过的两位象母女的跑者,坐在荫凉下休息。我有点吃惊,因为她们前面是跑步超过我的,怎么可能被我反超了呢?好奇之下,我路过她们的时候,就停下来打了个招呼,问她们是不是在跑R3。那位年长些的女性自我介绍:她是另外那位看上去十八九岁象个大学女生的妈妈。她说:你走得真快!我们早上跑步的时候超过你,但是没有想到你赶上来了。原来她们从South Kaibab下来,我走了8个小时的时候,她们只用了五个小时。他们一家三口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计划:爸爸把母女俩送到徒步道起点,然后开车去北缘。母女俩准备跑到北缘和爸爸会合,然后爸爸和女儿再从北跑到南,妈妈把车开到南缘去接他们。估计这女儿体力超强,父母要接力才能和她一起完成R3。
那位妈妈还对我说:我们早就注意到你一直在追赶我们,你在后面给了我们很大的压力。我们前面跑了一段以后,现在体力消耗太大,天气又热,只能改成以走为主了。她们走路的速度显然比我慢,但一到平路或下坡她们还会慢跑。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她们休息得多。我超过她们以后,很快又被反超。但她们跑了不远又坐下休息。我用恒定的速度又反超了她们。又象和昨天那家印度人一样,拉锯战进行了一段时间。最后一段都是大上坡,我终于把她们甩开了。最后一次超过她们的时候,那位妈妈对我说:你这样坚持不懈不停地走,真的很了不起。你已经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motivation)了。
后来回家以后跟领导说起这个故事,领导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当时应该跟她们套套近乎,实在不行时,到了北缘以后可以搭她妈妈的车回来啊。但是当时这样的念头根本都没有在我脑子里闪现。我已经毫无疑问地知道一定会走完R3。
最后这一段,大概跑步的人早都把我超过了,没有其他的人再超过我。我倒是超过了很多徒步的人,大部分是背包客。上大坡时,不得已又借助登山杖和手臂的力量,网球肘又开始困扰我。到Supai Tunnel时,我知道那里是有水站的。但是到了那里,一打开开关:没水。还好我身上背了足够的水。我知道离北缘不到两英里了,我的水足够,上北缘那里可以加水。
最后这几英里坡度比较大,而且当时10点左右,太阳直射,真的很辛苦。在这之前,我还以为到北缘可以很轻松。但是最后这几英里把我打垮了,感觉象跑马时的撞墙。但想到晚上可能电池不够用,我还是坚持快走,没有休息。登顶北缘后,看了下表:从南到北用了九个多小时。我坐下来喝水,加水,吃东西,请旁边的人给我照相,同时坐下来给领导发了个短信,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北缘了,估计晚上10点以后才能走完。在北缘总共停留了12分钟。吃喝休息以后,感觉体能恢复了不少。虽然觉得有点困难,但是我相信走完R3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那时候还估计回程可能会比来的时候要快一些,因为上北缘的坡又长又陡,而且上坡时都是大太阳。现在回去虽然更热,但是前面都是下坡。上南缘时太阳早下山了,坡也短一些,不那么陡,所以我以为从北到南可以用9个小时走完。那样的话,总共就只用了18个小时多。这样的结果我会非常满意。告诉领导10点以后到,是怕万一晚了她着急。但是回程开始不久,我就知道这个估计太过乐观了。虽然是下坡,但是天气很热,太阳晒得厉害,而且比较大的坡我也不敢快走,怕伤到左膝,所以下坡的速度并不快,都在每英里20几分钟。
回程路过这个景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用手机照了一张。
往下走了一英里以后,遇到了那对跑跑走走的母女。那位妈妈看到我,说:你走得好快呀。其实不是我走得快,而是她们上坡走得太慢了。而且我估计她们休息的时间很长。我最后一次超过她们,大概是离北缘四英里左右的地方,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我走了五英里,他们只走了三英里。我开始怀疑她女儿能不能再跑回南缘。我只简单的回了她一句:你们也快到顶了!就快步往下走。
当时我心里打了个小算盘:如果能快点回到南缘上坡,在那里被女孩和她爸追上的话,天应该黑了。我已经知道女孩爬坡能力不行,上彼时她很难把我超过。我可以在没电的时候跟在他们身后借光。另外,我想快点走,也是想在天黑以前穿越过那几条小河流。白天过河要容易得多。我估算了一下时间,要想在天黑以前走到离南缘还有6.5英里的地方,那我回程的速度必须要比来的时候快。虽然现在还是大太阳,但是估计在谷底,太阳在四五点钟可能就会被挡住了,那时候会凉快很多。因为想在天黑以前多赶点路,在下坡时就有点着急,几乎有点小碎步小跑的意思。很快我意识到我的左膝盖有点感觉,于是马上又改成快步走。
在这个时间回南缘的人几乎没有,反正一路上没有人超过我,倒是有很多人从对面过来,也有不少人背着大包往下走的,估计是到谷底露营的。我快步赶上十多个背包客,我刚才上北缘时遇到过他们。这个队伍的女领队大声喊着让背包客们给我让路。背包客们整齐地在路边停下来,对我行注目礼。路过他们的时候,我一边加快步一边说谢谢和对不起。超过他们不久,我还听到女领队跟背包客们说:这个人是走R3的。她的记忆力还真不错,这么多徒步的人,她居然还能记得我和他们见过两次。
记得以前好几个人说过,徒步道上大部分是白人和亚洲人。我这次观察了一下,确实如此。从头到尾遇到的徒步者里总共只看到三个黑人。
经过一个水站的时候,我去打水看到旁边的木桌子上放了两个苹果。估计是前面的人带多了,好心留给缺少食物的其他徒步者。我看了一下身上背的食物,已经不是很多了,估计可能没带够。我想拿一个苹果。这时候来了一家人来灌水,我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拿苹果,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路过一处瀑布,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照了相。哪怕后面要多摸黑走两分钟也值了。
走到一段荫凉处,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边上。看到我过来,就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象他那样的白胡子老头。我笑了,回答他:好象看到很多象你这样的白胡子老头,我不知道哪一个是你朋友。他也笑了。这次徒步虽然有不少年轻人,但是好象中年人更多。可能都是想这辈子一定要走一趟大峡谷,觉得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另外还注意到,徒步者里有好几位年长的老奶奶,走得很慢,但是步伐坚定,目光中透露出坚韧不拔的决心,非常令我敬佩,当然也有一点为她们担心。
一路上背包客多得令我感到意外,上次我来的时候可能是天气太热,背大包徒步太困难了,很少看到背包客。这次开眼界了。听说要申请露营的许可证也很困难,要提前很久抓阄。一提到抓阄我就耿耿于怀,还有什么cutoff!
从北缘下来走了一段以后,很长时间都在荫凉地里走路,很舒服。我的速度也比前面快了点。这时候我信心又回来了:觉得应该能提前回到南缘。
走着走着就感觉左脚鞋里进了一颗很小的石子,怕它磨脚打水泡,只好停下来,把鞋脱了倒石子。又浪费了一两分钟宝贵的时间。
到了下午2点多时,又开始一直在阳光照射下了。虽然都是下坡,但是很热。在我超过一个走得很慢的背包客时,刚好对面过来一个男青年。他对我们说:下面谷底气温非常高,他热得不行只好跳到河里洗了个冷水澡降温。我听了虽然有点紧张,但是我想再有一两个小时太阳就要快下山了,可能不会那么热。而且他是因为在阳光下走上坡,而我是下坡,所以希望高温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
走过一条小溪时,我也想要停下来洗把脸凉快一下,或者泼点凉水在身上。但是又想快点赶路,在天黑前多走一点。犹豫了一下以后,果断快步通过了小溪。
正走之间,看到对面站着一个看上去40来岁的女士。我一开始以为她在那里休息,后来注意到她的眼光在往坡下看。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见到了一位老太太,背着大包,以很慢的速度往前移动。我经过这位老太太的时候,跟她打个招呼。她有气无力了回了一声嗨。估计走得很累了。看年纪,估计是前面那位女士的妈妈,应该有60好几了吧。虽然我在快上北缘时走得有点挣扎,但是跟这位老奶奶比比,面临的挑战小太多了。每次看到这样的背包客,我心里只有敬佩。
再往下走,果然如我所料:太阳都被高山挡住了,但天还没黑,温度不象那个男青年说的那么高了,所以走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困难。经过一个水站的时候,我加了一瓶水。在那里加水的还有两位胖胖的大妈。我跟她们聊了几句,发现也是上南缘的。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万一我头灯没电,还可以跟她们后面,借光徒步。不过打完水以后,一开始走,我就发现她们的速度很慢。要是想借她们的光,估计得在黑暗中等上三四个小时,所以就别指望了。这时我想起来,前面那个走走跑跑的女孩和她爸到目前为止还没超过我。这是好消息,说不定还真可以借他们的光。
从北缘往下走了大约10英里的时候,又遇到了两对看上去象华人的年轻男女。他们还有10英里上坡,估计也要在黑暗中行走了。其中一个女生脸上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漂亮的大眼睛。我们互相打个招呼以后擦肩而过。
这以后我很少再见到徒步者了。有段时间,一个人在窄窄的徒步道上走,右边是哗哗的溪水声。徒步道和小溪有五六十米的高差。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肯定命没了。而且死在下面估计好几天都找不到尸首。我突然警觉起来:为什么会有这样负面的想法?还是要集中注意力,趁天黑之前多走一点。多想点轻松愉快的事,比如匹克球的第三击吊球如何打出前冲的效果...
这一段本来是跑步的好机会,但是我还是不敢跑,只是加快了步频。看手表,这段配速都在每英里16或者17分钟,跟慢跑也没差几分钟,但快走对膝盖的冲击力小多了。快到科罗拉多河的时候,路过Phantom Ranch,有很多在那里露营或者住在旅店里的人,坐在那里吃饭喝酒。有人跟我打招呼,我只是远远朝他们挥了挥手,就急急忙忙接着赶路。
这时候天快黑了,我庆幸在天黑以前过了这一段。因为那里有三条徒步道交叉,还有其他露营地的路,有点乱。我下来的时候就用头灯照了半天路牌,确信走对了才敢往前进。快步走过了大桥,看到下面湍急的水流,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如果这桥突然倒下去,会不会淹死在水里?我又努力把这样负面的想法从脑子里去赶出去:匹克球第四击如何拧打...
过桥不久遇到一对年轻人,女青年很吃惊地对我说:天都快黑了,你还要一直往上走到南缘吗?我说对啊,我不想在这里过夜。她说他们过了桥就到营地,在那住一个晚上。我急着赶路没有多聊。
又到那片沙地了,这时候天还足够亮,可以看得清楚路面。走完这一段,鞋里没进沙子,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在天亮之前走过了这一段。看时间,我估计要在天黑以前走过那段被水淹了的步道可能很困难了,除非天能够亮到7点多。之前查了日落是6点多,但是我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日落之后还有一点余光,不会完全黑。可我也知道,在峡谷底部太阳下山的时间要更早。我加快了步伐,但这时候路并不是很好走,渐渐开始上坡,而且有很多乱石,走快了又怕崴脚。不久到了一条小河,感谢上帝,天还亮着,小河顺利过去,没有湿鞋。再往前走又是一条小河,还是顺利过去。
这时候天越来越黑,我知道要过最后一段被水淹的步道的时候,天肯定全黑了。我坚持着不用头灯再走了一会,想尽量省电。后来实在觉得道看不太清有危险的时候, 才把头灯打开。
在离南缘还有7英里左右的时候,我超过了一队年轻人,大概六七个人,每人都带着头灯。我想:虽然他们的速度比我慢,但是我万一电用完的话,还可以等这一批人上来跟他们走。不过我看到其中有一位女青年好象走得很吃力,她的同伴不断在鼓励她,估计这队人走不快。
不久来到了被水淹的徒步道。这是第四次过了。中间略有困难,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湿鞋,顺利过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下面除了爬坡并没有其它复杂的路况了。看里程,离终点大概只有5英里多一点了。这时候感觉到又饿又累,体力有点透支,有跑马拉松撞墙的那种感觉,也许更象大铁跑步的后半段。我看了一下食物,其它东西都已经吃完了,只剩下三袋能量胶。可是这一路上能量股吃得我直反胃,即使饿了也不想吃胶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峡谷里刮起了很大的阵风。我开始担心会不会失温,不过还好因为一路在走上坡,并没有觉得冷。更糟糕的是,这时突然觉得很困,走路好象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有几次上大台阶的时候,好象都要失去平衡了。这使我警觉起来:这样走路晃晃悠悠会不会被阵风刮到悬崖底下?想到这里,我就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为了省电,把头灯关掉。眼前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在黑暗中坐了几分钟,算是打了个盹。坐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冷,只好起来准备继续往前走。抬头看,满天的星星,非常壮观。不过月亮很小,不足以照亮徒步道。没有头灯的话,根本没法走。虽然没有睡着,但是这几分钟休息还是很管用。
但是肚子还是饿。我想还有5英里饿着肚子爬坡可能不行。这时开始想起前面没有拿人家留下的苹果。唉,应该两个都拿了就好了。现在后悔也晚了。我咬了咬牙,打开一袋能量胶,强迫自己吃了下去。差一点没吐上来,赶紧喝几口水。过了一会儿,恶心劲儿过去了。能量胶吃下去还真管用,感觉到力量慢慢又回来了,走路的脚步比以前稳多了。
在黑暗中我看到在很高的地方有头灯闪亮,这些人可能快走到南缘了。再回头看看刚才被我超过的那队年轻人,在我脚底下,离我很远了。
离终点还有4英里多的时候,有一个水站,那里坐了好几个人。我先喝了几大口,再把瓶加满。用手捏了一下背后的水袋,还有不少水。我估计剩下的路不用再加水了。在水站坐了几分钟,这是我最后一次休息了,下面必须一鼓作气登顶。我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他问我走了多远,我告诉他:我在走R3,还有最后四英多。他说:太厉害了,你走了多久了?我说:早上2点半出发的。他算了一下说,那你到顶上可能要20来个小时。他说:这太困难了,比打大铁还困难。我问他:你是铁人?他说是,他的大铁成绩是12个小时,比我快很多。不过我并不同意他说这比大铁还困难。这个时间长,但是打铁的强度要比这高多了。我还记得,去年打大铁的时候,在骑车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挣扎了。跑步就更不要说了,完全是进入求生状态。这次徒步,前面基本上没有觉得困难,上北缘最后几英里走得有点辛苦。然后就是上南缘这最后五英里,又困又饿,感觉到很辛苦。但这辛苦的时间和打大铁的那个比还是短很多。
坐了一会儿,这个年轻人带着他的儿子走向附近的营地去睡觉。我也收拾收拾跟在他们后面走。走到一个叉口,他们要下营地了。两个人停下来,那年轻人说:给我们的徒步英雄最后的欢送,希望你一路顺利。我谢过他以后,一个人在黑暗中继续前行。
三英里和1.5英里的水站我在黑暗中都没注意到, 直接就走过了,还好我的水足够。还剩下一英里的时候,眼看着胜利在望,我就一路在祈祷:让我的头灯能够坚持到最后。穿过最后一个石洞时,我知道大概还有400米了。这时候哪怕我用手机照明也能登顶了。心情大好,困劲儿全无!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了,想起来那个跑步的女孩一直没追上来,希望她能顺利完成R3。也许她从South Kaibab上了呢。还有后面那队年轻人,看灯光,在很远的脚下了,估计半夜才能上来了。还有那两个很久以前在水站遇到的大妈,要走整整一个晚上了。愿上帝保佑她们!
到了终点,一片漆黑,一个人也没有。真想象出发时见到的那两个女士一样,大喊几声释放一下情绪。转念一想,万一附近有人听到,看到,以为我有神经病了。算了,悄悄回住处吧。
R3全程结束,比我预计的时间只多了20分钟,应该说基本满意了。这次行程,如果头天和领导一起走到科罗拉多河,那就完美了,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
最后一段的时候,感觉到有几个脚趾头火辣辣的,我想大概是打水泡了。到了住处洗澡的时候检查了一下,没有水泡。第二天走还是有痛感,晚上10点回到家里再看,脚下起了两个水泡。挑破了以后走路一点都不痛了。有两个黑指甲。
第二天还有预约的看chiropractor。各种检查都没有什么痛感,他捏了一阵以后说:还没有完全恢复,终极的考验是看你打匹克球和跑步的时候有没有感觉。
两天后打了两个多小时球,没有痛感,但是领导说我在场上跑步的时候看起来还有点不正常。我觉得左腿缺少一点爆发力,但是没有痛感。第二天慢跑了一英里,没有疼感,但左腿使不上劲儿。年底的马拉松悬了,打酱油都不一定行。
大峡谷的徒步就算圆满地结束了。除非有其它的原因,我想不会再去了那里了,去了太多次了。R3是我bucket list上的一条,现在可以勾掉了。
回来后花了好几个小时学习使用Google Earth Pro。这是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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