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在危机中》
我第一次知道Noam Chromsky并不是因为他是现代者著名左翼知识分子和对巴以事件的态度,倒只是因为我在查当代的语言哲学家,这个维基连那个维基,就查到了他的名字。当时我只是做了一个笔记写下了他的名字,小纸片扔到哪里去都不再记得了。后来我突然感兴趣,在做对巴以冲突极不专业的研究,突然一眼瞅到了Chromsky的名字,这才后知后觉去了解他的思想。这位著名左翼认为应该实现绝对的言论自由,他的语言哲学最有名的是语言习得装置,是语言先天论里的一支。Chromsky既然认为语言是人类先天的能力,怪不得他会认为人类社会需要实现绝对的言论自由! 《加沙在危机中》(副题是《对以巴战争的反思》)由 法国人Frank Barat编辑,Barat在2008年到2014年时,协调罗素法庭在巴勒斯坦的调查事宜,故此和Chromsky有邮件来往。最后两人同意把交流中的文稿装订为书, 同时邀请著名的左翼以色列历史学家Ilan Pappe,反锡安主义者参与本书的写作和出版。
全书12章,如果没有兴趣仔细读书的人,也包括我,其实只需要读第2章。第二章由Pappa掌笔,章名是‘十大以色列的谜团’,是本书再版的时候加进去的。十大谜团总结了传统西方世界对巴勒斯坦妖魔化的认识,我认为其中最重要的妖魔化谜团有三个,包括作者总结的第三点,即巴勒斯坦人不接受联合国的分治纲领是需要谴责的,而且以色列人在这块地上是大卫(以色列人)和哥利亚(巴勒斯坦人)的斗争。第五点,巴勒斯坦人的反抗,都是恐怖行动。第八点是,1993年克林顿所斡旋的Oslo accord是双方自愿的。而作者认为阿拉法特的真实意愿是至少实现部分巴勒斯坦的独立,而最后的结果是巴勒斯坦的毁灭。这个一般人认为的双方自愿态度,明显在《耶路撒冷三千年》的作者的笔调可以读出来。因为右派犹太人作者西蒙在他的书里,无形地谴责了阿拉法特的强硬态度和影赞以色列的合作手段。至于其他的误解,比如说(谜团一)巴勒斯坦是空地一块,等着以色列人来殖民,或者(谜团二)巴勒斯坦人是野蛮而未开化的人,我个人认为,稍微有点历史常识和社会常识的人,就不会这麽想。就好比西方列强试图殖民中国的时候,如果大伙认为中华大地是空地一块,大家都承认文明古国的中国人都是野蛮人的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我立刻放下笔了,向这样的读者投降,而且我一定期待投笔从戎,向真正的敌人宣战。
所有世界上被殖民的土地,和巴勒斯坦最大的不同就是,世界的普世观点承认,被殖民地人的地,是原居民的地阿!这个现代意义上的legitimacy,绝大部份人没有意识到,也正是人类社会所有正统关系的基础。中世纪的君权神授或者大中华的真命天子,包括长子接收家族,继位,欧洲王室能从别国借来皇帝,中国封建家族里大老婆和小老婆的地位,和今日对小三(其实不过是非法小老婆而已嘛)的看法,同性婚姻,无一不是围绕着这个legitimacy的概念如何在历史中进化而厮杀。其实legitimacy和道德标准,血缘,亲情,爱情,是是非非,都没有本质的关系,但是人们容易把前者和后者们搅到一起。Legitimacy的本质,就是这群人如何操纵另外一群人的propaganda。人类社会进化的本质,就是如何维护保守势力的legitimacy, 或者建立新兴势力的legitimacy。人类历史上,优势势力都是通过争斗而得到自己的地位,而稳固这个地位,就要靠文字和笔杆子来进行legitimacy概念的灌输。文字起源的最初和最重要的功能,一是经济,记载下层人民进贡的供品和缴纳的税款,二是仪式(主要是祭祀),记载统治者对本社会对神灵的崇拜和自己统治的合理性。非常不幸的是,在当今主要还是信仰基督教和天主教的西方人的眼光里,巴勒斯坦人不具有对这块土地拥有权的legitimacy,他们的反抗都是恐怖行为;而舆论的主体声音,都是在证明以色列的legitimacy,然后顺便谴责以色列的某些不人道行为。因此,我可以理解所有巴勒斯坦作者对自己土地的哀哭时,那个沉痛的“我祖辈居住过的土地”,是艰辛到骨子里的。你哭有什么用呢?搞半天,你们巴勒斯坦人就算世世代代住在这里,也不过是寄居的。也正如圣经里说的,我们都是客旅。历代志29:15,“我们在你面前是客旅,是寄居的,与我们列祖一样。我们在世的日子如影儿,不能长存。” 利未记 25:23, “地不可永卖,因为地是我的,你们在我面前是客旅、是寄居的。”
至此,书后面的所有章节,只是通过作者们观察到的事件来印证这十大谜团或者批判谜团观点的来源。这里我就举证第六章,Exterminate all the brutes, Gaza 2009。Chromsky引证到2008年的巴以冲突中,以方高层军事领导人在内部文录里被记载说到, 从1948开始战争,Mordechai Gur(以色列国防部第十位Chief of Staff)于 一九八几年时回忆说,我们进行的是对城市和农村人口的战争. 以色列记者报道说过,我们的军队在攻击中,从来不区分民事和军事靶点(Ze'ev Schiff,以色列战事记者,此人有维基词条)。作者引用一位中东专家(Fawaz Gerges, 此人为美籍黎巴嫩裔学者,也有维基词条)的话说,哈马斯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式的军事武装,而是一个深入民间的社会运动(小k注:本书写于2013年,因此只能说2013年时,哈马斯是民间组织)。总而言之,如果民众真的相信以色列的军事行动目标在二十一世纪以后会有所改变(当然PR的目标是绝对时时在应变),那就太天真了。
在我看来,西方媒体所报道的信息一般是力求准确的,但是人们要是真信了这个报道传达的信条或信念,这群人就需要审视一下自己的逻辑判断力和自己的立场。比如加沙医院被炸,比如平民被杀,比如军事行动受阻。我承认人命关天,但是这些事情的结局对解决本质问题都不起作用的。因为冲突的本身就是:二十一世纪初,一千三百多万的人口在三点一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对立的双方claim对这丁点大的土地的拥有和治理权。而且从现代意义上来说,这群人有先来后到的差别。从联合国分治决议(这个分治本身就是当时列强彼此利益斗争和平衡的结果,根本没有考虑当地人的意愿,这个我在《巴勒斯坦百年战争》的读书笔记里谈到过)至今,以色列从1.5万扩张到2.5万平方公里(现在九百多万人口),而巴勒斯坦人,从世纪初的整块地区(就算成3.1万吧)退居到现在只拥有六千多平方公里(巴勒斯坦现在四百八十几万人口, 和北京面积差不多,北京两千万人口)的土地。只要双方不同意所有权的归属,一切的矛盾斗争的结果,就会付上生命的代价。问题是,先在这里住着的那群巴勒斯坦人的儿儿孙孙,谁会同意目前这个结果呢?这不是人类社会有没有同情心的问题,而是历史的选择就是这样无情。
本书的两位作者,肯定被一部分以色列人看来是肉中钉,眼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