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级男人通鉴》第90章 回不去的校园
轿车走走停停,用了四十分钟才开到白天鹅宾馆正门。闵康下车,为邵艾打开车门。广州白天鹅宾馆临珠江而建,是八十年代初在“总工程师”他老人家的倡导下,由霍英东出资修建的五星级宾馆。全国第一家自行设计兴建管理的宾馆,第一家被“世界一流酒店组织”接纳的中国成员,第一枚国家施工金质奖的酒店业获得单位,曾接待过一百多位元首和王室成员。
“什么时候回苏州?”闵康待邵艾下车后,问她。
“不好说,有可能会在广东待上一两个星期。”何时回家要看标签外流一事是否容易调查。这期间她不会干等着,会着手宠物药的预备工作。
“你房间在几楼?”他抬眼望了望近旁白色的大厦,问。
“啊?”邵艾不明白他打听这个干什么。
他笑了,“我在十楼,两个钟头前刚check in。今晚赴宴回来不知道几点了,明天一起吃午饭好吗?我下午还要去跑马拉松,担心晚上没力气吃饭。”
哦,原来他也住这里。他的房间在十层,她在九层,那不是跟原先在波士顿公寓楼里的情形一模一样?俩人早上出门经常会在电梯里遇上。说来也是有意思,过去的一年里她和闵康待在波士顿,方熠与刚强在中国。现在她和闵康成了海归,那俩男人反倒跑去美国了,世事难料呢。
“不如改吃早饭?”她提议。
明天是周六,邵艾离开销售中心时已让工作人员通知佛山药厂,她明天下午会去药厂视察。药厂周末也要开工的,员工们轮班倒。从宾馆去药厂用不了两个钟头,中午之前出发就行。
“好,明早咱们酒店餐厅见。”
二人约好时间,各自也有对方的国内手机号。第二天起床后,邵艾照旧一身职业女装打扮,不过暂时没将头发盘起来,还稍微卷了下刘海。她原本是现代知性美女的长相,眉骨上挑,轮廓清晰干净,肤白而非苍白,柔魅但不取悦,读大学时两广一带的同学说她是标准的TVB女星风格。
最近一段日子由于家中变故屡生,两颊瘦得微凹,再挽个发髻就显得过于凌厉了,会让女星变为女皇。需要“妹妹头”来补柔。
与其他酒店不同,白天鹅大堂餐厅从建成之日起就对外开放,每天来吃早茶的本地居民络绎不绝。闵康今天除下午的马拉松外没别的事,同读书期间一样穿着身藏蓝色休闲运动装。邵艾还记得原先在波士顿同他一起做实验的那些日子,他是个不喜欢迟到的人,经常健身,早上起床后要先洗个澡,种种习惯更接近西方人。
餐厅已基本满座,二人的桌子靠近入口处,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当中不乏陌生人将目光在这对外形养眼、气派不俗的青年男女身上停留。想来,她跟方熠那些年都没怎么去正规餐厅吃过饭。做学生的时候忙,顶多在校门口附近的饭馆儿对付一顿。毕业后则总是凑不到一处。
“真的、不打算回BU了?”他试探地问,语调如严冬结束后的湖面,一层薄冰之下万种生机攒动。却也不至于像某人那样,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她留在国内是为了跟他结婚。
她点了下头。波士顿回不去了,不单是因为被检察院限制出境。家里出了这么些糟心事后,她已无法再置身事外地跑去国外读书。
“今后有什么打算?”他又问,将服务员送来的白粥和油条移到她面前,皮蛋瘦肉粥自己留下。
在广州住了四年,别的饮食都习惯了,邵艾唯独接受不了米粥里的肉食。苏州人喜欢白米粥就“吃粥菜”,都是酱瓜萝卜干之类的素食。
“不知道,先等我爸出来吧,现在想不了那么多。”
其实今后的计划并非没考虑好。她会来珠海定居,接手姑父的公司并开发宠物药市场。但她暂时不想告诉闵康,免得让他误以为她是在想尽办法跟他待在同一城市。对闵康,她还说不上爱或不爱,算是“可婚”的一类人吧,可以试着交往一下。单从家庭背景和各自的职业来判断,闵康对她倒是蛮合适的人选。
“你最近在忙什么?”她反问,岔开话题。
他的神情有些无奈,“下个月是第14届保护野生动物宣传月,今年省内的活动轮到我们珠海承办。11月7号那天周日,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省林业局、农业厅会一同来参加长隆大熊猫节,我的任务是代表市长从企业那里为活动拉赞助。”
动保?邵艾在心里合计,自家的邵氏药业想要染指宠物药,正愁没有兽药或动保方面的资历。问:“如果我给你们出赞助,能不能请季市长为我颁个动保大使的名号?”
另外,11月7号,这个日子好像挺特殊的?她忘记最近才在哪里见过了。
“那要看你们能赞助多少,”他半开玩笑地说,“钱足够多的话,邵女士可以跟熊猫一个待遇。”
“不会比其他企业的少啦。”至于熊猫就不必了,邵艾心道,大熊猫的谋生和繁殖能力可是出了名的差,要不怎么会沦为濒危动物?他们邵家的子孙皮实着呢,既无娇生惯养的童年也不需要强行配种。
“我跟你交个底儿,”闵康吃得差不多了,拿桌上的湿纸巾擦干净手,“珠海六大基础产业不知你有否耳闻——电子资讯、精密机械、家电、电力、石油化工,这最后一样是生物制药与医疗器械。目前我市的制药公司,包括你们邵氏在珠海的子公司,大多以仿制药为主,具备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 I类创新药为零。在这种薄利多销的模式下,靠赞助公益活动来打造品牌的劲头就提不起来,对吧?”
邵艾点头。市长办公室需要处理的事务很杂,闵康虽然入职时间不长,对他的业务显然是熟悉的。可悲的是,去年我国药监局共受理了一万多种新药的报批,而同期美国药监局的数量只有一百多种。咱们等于平均每天就批准二三十种新药,然而绝大多数都是在仿制。所谓的“模仿性创新药”,跟市面上的同类药物成分基本一样。有的稍微变动一下辅料,还有的是把肌肉注射的小水针剂改为静脉滴注输液,统统以新药报批。
至于完全知识产权的创新药?比如小分子靶向抗肿瘤药之类的,邵艾心窝处一阵刺痛,需要方熠那样的杰出科研人才来完成。
听闵康接着说,“到今天为止,也就是昨晚的生日宴上结识了新加坡威复药业的销售经理。他们前身是美国一家公司,专做兽药的。约好周一电话会议,还不知肯赞助多少。不过谈钱总归是俗了点儿,”闵康靠向椅背,双目射出的舞台灯光让邵艾感觉自己正置身于摄像镜头前。
“这样吧,邵总,我也不给你具体的数。还有刚好三个星期的时间,你们公司要是能请一位二三线明星给活动做宣传,带动一下人气,出场费由你们负责。届时我会为你捧上一幅‘扭转乾坤,动保女神’的锦旗,你跟市长的合影会比锦旗还大,怎么样?”
邵艾歪了一下嘴,这家伙回国后怎么也学会油嘴滑舌了?其实称号什么的还在其次,对她来说,能在活动中自然地结识一些动保团体与农业厅的领导们,当然还有今后不得不依赖的珠海市政府,是极有价值的回报。而对闵康而言,还在公务员试用期就能把活动办成功也算出色的政绩。
话说他俩这叫互相帮助,双赢呢,又或官商勾结狼狈为奸?随便别人怎么看,身为集团代理总裁,她在做她应该做的事。这些日子她总算领会到为啥知名企业的领导人要时不时参与公益慈善活动,弄个政协委员的光环罩头上。不见得就是人家爱出风头、非要去媒体上亮相。这属于工作的一部分,责无旁贷,工薪族们无需对自己无法理解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
至于明星,傅吉吉不是现成的偶像明星一个吗?本来就是大学同学,到时再叫刚强帮忙联系。如果跟吉吉档期冲突,请他的经纪人推荐公司里的其他艺人,不会有太大问题。
另外,刚强?邵艾终于恍然,11月7号不是那小子的生日吗?要问她怎么知道的,因为这一天在他的记事本里先后出现过三次。而每次出现的方式都是要多生硬有多生硬,生怕她记不住一样。臭小子……
“那就这么定了,”结完账后,闵康陪她一起走到电梯口,“下月初,我约上动保协会的组织者,咱们见个面,商讨一下细节?”
“好的,到时欢迎你们来我公司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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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艾到达佛山市,正赶上午饭时分。虽然还不怎么饿,她决定先去街边吃个午饭。这个点儿出现,人家别人的饭就吃不成了。
磨蹭到一点半,出现在药厂门口。领导们既已提前接到通知,早就一个个西装革履地等在那里了。冯厂长五十来岁,为人如他的姓,有着马一样壮硕的腰臀,且见到邵艾后就向后拱起。脸型比马脸略短,一开口滔滔不绝,让人相信他的为人便如一匹骏马,集速度与忠诚为一体。
“唉,怎么会有人起歹心陷害邵家,其心可诛啊!”冯厂长将邵艾请进会客室入座后,满脸悲愤地说,“令尊上次来我们这里是三年前,茶水都没喝一口,就直奔车间视察。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良心都坏掉了吗?不懂得感恩也不能吃里扒外啊!某一批药在运送途中出了问题,谁运的谁负责呗!怎么现在咱们有些同胞也开始学国外,下头一出点儿事故就逼着大领导道歉下台,关人家领导什么事儿呢?”
邵艾听得出来,冯厂长特意强调了“运送途中”四个字。那批青源注射液是他的厂子生产的,当然现在已经停产,包装和带批号的标签也是他的部下调出去的。邵艾来此正是为了标签的事,但若一上来就提,搞得自己兴师问罪一样。
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冯厂长不必担心,我爸应该没什么大事。我这次来广东主要是为了下个月的动保节,顺道来你们这里,大家见个面。我爸不是想让我搞宠物药么?以后我可能就常驻珠海这边了。”
无论珠海还是深圳的子公司,只负责各自的企业规划与产品的研发、销售、质检等事宜。具体的订单都是由位于佛山的这家药厂来完成的。
冯厂长松了口气的样子,先安排邵艾跟其他负责人见面。随后,在领邵艾去车间参观的路上,跟她说已经在采悦轩定了晚宴,请邵艾一定赏脸。
邵艾也没推辞,点头称谢。她在刚强的记事本中读到过他对这类问题的看法——无伤大雅的事宜一律随大流就好了,没必要为了标榜自己的高风亮节把其他人搞得无所适从。
药厂规模巨大,等一路参观结束后,已是下午四点半。这时候邵艾才跟冯厂长提起包装和标签一事。
“这个,”冯厂长显然是早有准备,一脸难色地说,“查不出来啊!出事后我就亲自过问了,那批药的包装和标签平时都放在一间储藏室里,全厂包括我秘书在内,五个人有储藏室的钥匙。事发当日有四人是在厂的,连那第五个也都问过了,每人都指天发誓,说自己没见过张映俞的面,更没给他打开过储藏室。要不我把他们都找来,咱们再问问?”
这样啊……邵艾在心里合计,那只能暂时放一放。毕竟不是刑事案件,请公安机关介入似乎不太合适。她需要时间考虑一下,看能不能通过别的角度进行调查。
******
当晚回到广州白天鹅宾馆,天色已不早。邵艾虽有些好奇闵康的马拉松跑得怎么样,也没再联系他。第二天上午,独自打车来中大北校区。
因为是周日,校园里比平日要安静,只有为数不多的学生走在前往自习楼或操场的路上。比她小个几岁吧,可邵艾竟有“不是一代人”的感觉。人家脸上的那份纯真,无忧无虑,对未来茫然无依却又万事皆有可能的期待,邵艾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放眼望去,她坐过的石凳,踩过的台阶,同方熠手挽手穿过的林中小路……校园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记忆,一切是那么熟悉却又不同,太鲜艳了。她知道,随着时光的流逝,记忆中的场景终究会像旧照片那样“去颜色化”。她的人站在这里,但已不属于这个时空,如同一只飘回故乡的鬼魂,她在其他人眼中是透明的。母校,竟然跟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波士顿校园一样,是个她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邵艾?”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怎么回来了?”
注:文中提到的一万种新药确实是2004年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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