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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中的“穷游”

我记忆中的“穷游”

博客

我妈妈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女性,她自己本身在满族的大家庭里长大,虽然行二,但因为个性活泼好动,所以深受长辈们的宠爱。从小就比较任性,即便生活环境一直比较艰苦,但她算是吃过见过的大家闺秀。后来工作爱情都比较顺利,一辈子为人善良,坚强,倔强,我和我爸爸都让着她,但她非常明事理,有主见但不霸道。遇事有自己的想法和明确的态度,会说服你按她的要求去做,但从不强迫。我在她的这种教育方式中长大,虽然觉得她管的严,但从来没觉得自己失去了自由,因为她把自律刻进了我的脑子里,让我自己约束自己。当一个人在行为上有自我约束和管理的能力以后,他的心和思想其实就获得了自由。除了自律,我妈妈对我最成功的教育理念之一就是女人要有见识。所以在七八十年代,大家都存钱买冰箱彩电的时候,我妈妈却带着我到处旅游,号称穷游。

 

我第一次出门时四岁,我妈妈带着我三姨小姨和我,去游走上海,杭州,苏州,无锡和绍兴,结果在绍兴遇到了台风,本来定好的回程的船被取消了,又没买到火车票,结果一耽误把钱都花光了,我们在等家里汇款的时候只能在绍兴火车站睡了两晚。后来别人问我,你爸爸老家有什么呀?我就说,有好多长椅子。这件事被我三姨小姨笑话了好多年。我爸爸祖籍是绍兴人,但生长在上海,工作在北京。

 

第二次出门是小学毕业的暑假,我妈妈带我去山东蓬莱,联系当地渔村的大队支书,号称社会调查,在人家家里吃住了好几天。支书和他老婆特别热情,天天给我们吃新捕捞的海鲜,那螃蟹,鱼,虾都是又大又新鲜。临走我妈妈给支书钱,人家硬是不要。后来我妈妈又带着她的一个班,四十几个学生去过,住在他们村的小学校,就是为了学生写作有素材,当然那次是给钱了。

 

初一寒假我妈妈带我和我三姨,还有她的一个同事小潘老师一起去三峡。因为那几年流传高峡出平湖的说法,我妈妈怕以后看不到三峡了。大冬天我们从北京坐火车到宜昌,从宜昌上船,一路逆流而上,路上风景漂亮是真漂亮,但条件也特艰苦,住在船舱最底层,铺位又冷又硬,每天裹着棉袄站在甲板上欣赏风景,真是苦中作乐。但我记得船上的盒饭简直是人间美味,每天就盼着吃饭。在重庆的朝天门码头上岸的时候是凌晨,天蒙蒙亮,就有好几个馄饨摊子在卖早点了,我们在那里吃了一毛钱一碗的红油抄手,那味道至今难忘。当时的重庆民风还相当淳朴,物价也比北京便宜很多。我们三个人吃一顿毛肚火锅还不到十块钱。重庆美食虽然很多也便宜,但可惜所有餐馆都以麻辣为主,其程度是我们三个北京人完全接受不了的。我记得我们在重庆吃第一顿晚饭的时候,不知深浅的点了毛肚火锅,上来一锅滚烫的红油让我们顿时傻了眼。我和我妈妈根本不敢试,我三姨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挑着吃了几根黄豆芽,结果第二天她的两个眼睛就全红了。除了吃我们不适应,还有就是这座山城的地理特点也让我们头疼。那时出去玩儿都是坐公共汽车,在重庆倒换公共汽车的时候可不只是走几步的事情,因为两个汽车站之间高低可能差几层楼,不是上坡就是下坡,所以换趟车可能会累得像牲口一样。后来我们发现重庆无论多高的楼都没有电梯,因为他们日常买个菜走两条街可能就已经上几层楼了,所以重庆人很少有胖子,带着一身肉在那里真是无法生存。从重庆我们还去了襄樊,襄樊有诸葛亮的茅庐,但我对襄樊的印象极差。在襄樊住的是一个小旅馆,晚上房间里又潮又冷。我穿着秋衣秋裤躺在被子里还冻得直哆嗦,可怜吧吧的跟我妈妈说,我鼻尖冷。我妈妈又去前台要了三床被子,但第二天发现三个人身上全招了虱子。后来回北京以后,穿过的衣服都扔了不算,还把我的头发全剪了。为了这个,我发誓再也不去第二次了,更别说三顾茅庐了。在重庆玩儿了俩星期以后正赶上春节,我三姨和小潘老师计划回去还要顺长江而下,再绕道去小三峡,我是死活要坐火车回北京,因为冬天南方太冷了,我当时已经发烧了。回北京的火车上根本没什么人,虽然我和我妈妈买的硬座票,但都可以躺下睡觉。只是火车上不开暖气,车厢里冰凉,我们俩就一件军大衣,换着盖才勉强撑到家。

 

那年寒假过后开学我上初二,西城区举办演讲比赛,让各个学校先选拔再送到学区。我在学校参赛时就写的去长江三峡。那篇演讲稿写的声情并茂,诙谐幽默,比高中的几篇夺冠的希望都大,可惜在演讲的时候我掉了链子。比赛那天全校师生都坐在操场上,我们参赛的选手一个一个上主席台演讲,我其实并不紧张,本来讲的好好的,结果讲到中间的时候天上过飞机,大家全都抬头看,我也跟着抬头看,这一看忘了词,同一句话说了三遍才想起来下面的话,搞得大家哄堂大笑,最后只拿到了三等奖。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当众出丑,也成了日后自我嘲笑的段子。

 

初二的寒假我妈妈带我和我的发小去西安,顺便还去了山西太原。我发小跟我住一个楼,但不是一个单元。她与我同岁,爸爸是师大体育系的,妈妈是生物系的老师。我们俩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一个班,第一天上学的时候,我坐第一排,她坐最后一排。她妈妈走过来跟我说,以后你要多照顾XX X。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妈妈觉得我可以照顾她女儿,但后来一起上了六年小学,都是她护着我,因为她个头儿比我大。上初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了,但仍然住在一起,所以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初二寒假我们一起去西安,中间在太原呆了两天,可惜在太原的两天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我对西安的印象非常好。西安在我的记忆里既古老又土气,十三朝古都孕育了西安的历史,西北淳朴的民风又成就了西安的文化。当年的西安还没有高耸的楼群,拥挤的街道和阻塞的交通,有的是每日敲响晨钟暮鼓的钟楼和鼓楼,辉煌壮观的兵马俑,似锦若秀的骊山华清池,庄严神秘的大小雁塔,还有汉阳陵,古城墙,西安碑林,陕西历史博物馆。。。西安的历史文化太厚重,可惜当年的我和我的发小还不能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我只记得当年借住在妈妈的好朋友小李阿姨家,她一直不遗余力的想给我和她的二儿子牵上红绳。小李阿姨的二儿子比我大一岁,人看着非常清秀干净,只是性格极为腼腆内向,与我爱说爱笑爱玩爱闹的脾气秉性格格不入。后来我回北京还通过一段时间的信,然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上大学之前最后一次跟妈妈出门是高一结束的暑假,那一次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不仅有三姨和小潘老师,还有邻居家的两个姐姐和妈妈的两个女学生,浩浩荡荡的八位老老少少的女性,一起奔赴黄龙寺和九寨沟。那时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九寨沟这个地方,不知道妈妈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旅游景点的。我糊里糊涂的被带到一个叫平武的小地方,从那里我们登上了一辆破旧的公共汽车,不是现在到处可见的豪华大巴,而是一辆四面透风的铁皮公共汽车。司机是藏族人,普通话说不清楚,我们唯一能听懂的一句就是:不要害怕,没关系。汽车顺着松潘草原经过黄龙,一路飞驰奔向九寨沟。松潘草原上没有正经的公路,但这丝毫也不影响司机那风驰电掣般的豪情,遇到沟沟坎坎的时候,破车带着四个轮子会腾空而起,飞跃而过。我坐在汽车最后一排的硬椅子上被颠得头时常撞到车顶,但却兴奋的好似坐过山车一样。途经黄龙山的时候,司机说山顶上有座黄龙寺值得参拜,但他只停车40分钟等候。除了妈妈,我们七个人跟随其他游客一路狂奔,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上山15分钟,下山15分钟,在寺里喘了10分钟气,别的什么也没看见,只觉得呼吸困难,头痛欲裂。后来才知道黄龙寺海拔3000多米,我们在高山缺氧的情况下极速登山引发了高原反应。幸好年轻,否则可能小命不保了。

 

死里逃生的我们从九寨沟的沟口一进沟,又好像进入了人间仙境一般。那时的九寨沟是刚刚开沟的第三年,景区内不仅人迹稀少,而且住宿条件也十分简陋。在入沟不远的地方临时搭建的小木屋四面透风,屋里的电灯没有灯绳,晚上熄灯要站在床上把灯泡拧下来。但艰苦的条件一点儿也不影响我们的心情,因为九寨沟实在是太美了。那是一种让人难以想象,难以形容,难以忘却的美,就像男人心中的白月光一样,无论什么时候想起它,都好像有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向往。九寨沟里的沟沟海海,因为地表矿物质的原因,让表面的水映射出纯粹得完全不真实的颜色。孔雀蓝,翡翠绿,朱丹红,柠檬黄,象牙白。。。每一种颜色都浓郁得让人窒息,除了一声接一声的发出惊叹,好像再也没有语言可以表达心底的惊奇和赞叹。我们在九寨沟里享受了三天世外桃源的惬意,邻居家的姐姐还偶遇了她大学同校的帅哥学长,可遗憾的是她当天早上错把Lotion Shampoo 抹在了头发上,所以粘粘的脑袋看着好像一个烂柿子,人家帅哥礼貌的跟她寒暄几句就扭头溜之大吉了。

 

从九寨沟出来,我们又去了隆中,都江堰,成都,乐山大佛,最后游历了峨眉山。在峨眉山遇到了阴雨的天气,上山的时候被山里一霸峨眉猴抢光了包里所有的食品,下山的时候因为路滑摔了无数的屁墩,到现在一提起峨眉山,还隐隐的感觉屁股疼。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女人要有见识,这是我妈妈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为了让我吃过见过,她带着我从小穷游。上大学之前去过的那些地方,至今提起来早就不记得了很多风土人情,但那些看似不重要的点点滴滴的小事却永远的印刻在我的脑海里。其实走过哪里,看过什么并不是见识,我觉得所谓见识是看见过世界之大,也认识到世界之不同,由此而产生的包容性,稳定性和无畏性。女人有了见识就可以勇敢的,心平气和的接受身边这个变幻莫测的大千世界,同时保持善良的本性。所以我必须说,见识对女人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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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淡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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