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舊(7)學生時期
初中
步著我二哥的後麈,我初中選擇了在汐止的汐聯初中。我的學號是06058。初中開始,學生制服要繡學號。那時覺得是件很光榮的事。汐聯全名是五省中汐止聯合分部。屬北二女(通常叫二女中)管。每年十二月八日是二女中的校慶。我們一夥男生也去都是女生的二女中慶祝。常被那些高中女生取笑。
我小學,初中時,學生中間流行看漫畫書。每週一次的《漫畫週刊》都是所有少年們的期盼。記得當時有諸葛、真平的武俠漫畫。另有哭鐵面、笑鐵面及劉興欽的大嬸婆等。我初中同班同學王玨,有繪畫天才。更是自編自畫,每週連載他自繪的漫畫。還連載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在汐聯分部念書時,分部主任是郝屢中,訓導主任是周凱。有一次,我跟二哥放學出校門,碰到周凱主任。他對我二哥說:「楊寧蓀,要是沒考上建中,回來給我跪在這裡。」可見我二哥在學校是出了名的能念書的學生。
學校在汐止,我們家住南港。每天得搭火車往返。那時研究院念汐聯的除了我跟二哥,還有潘乃良,李康成等人。每天搭研究院交通車,在南港火車站下車。在等火車的時間,我們有時會到一小店。這小店賣一種那時常給小孩玩的一種遊戲。一個大小如同圍棋盤的盒子。上面有幾十個格子。用手扎破上面的薄紙,就可獲個小小玩意兒。所費大概是五毛錢。但我們一群四、五個人,把小店一圍,就動手動腳。騙了一些小玩意兒。這也是年少無知的一種行為。往返南港汐止之間,沿途除了有風景,還有牛群。我們時常賭火車到站時有幾頭牛。這是我們打發時間的方法之一。
初中生,剛剛進入青少年時期。並不懂事。坐火车,都喜欢坐或站在上下車的地方。吹著風,觉得很舒服,毫不知危险。有个比我低一屆的同学。就因搭火車時,站在上下車的地方,書包不小心掉下去,人一急,跳下去想要撿書包,受了伤。还好那時車速很慢,只是軽伤。
初二時,我的英文老師(對不起,名字不記得了)除了教我們英文,也任職於台北美軍顧問團。英文說得特別好。而且出了一本發音的書。我到現在還記得一些。譬如,遇到英文單字是「子母子 e」(子音、母音、子音,最後是 e)時,這個母音就一定發該母音的長音。譬如 take, fate 等,a 都發 ei 的音。他這套方法奠定了我發音的基礎。謝謝了!老師。
進入高中
隨著二哥的腳步,我也保送進入建中 (學號是30551)。對一個從南港鄉下來的小孩,進入台北市是一個新鮮又刺激的事。記得第一次穿過羅斯福路,心裡想著這麼寬的馬路,怎麼過啊?建中有很多聰明能念書的學生(包括我二哥)。建中有一個傳統。每次月考或期考,每科成績九十分以上的人,都會在週會時被點名叫到司令台前領獎狀。我二哥就是時常被叫到前面的學生之一。那時他高三,我高一。
我高一時,學校前後門總是開的。中午時間,大家可外出吃飯。建中對面有科學館、植物園,國立歷史博物館,旁邊有美國新聞處。對建中學生,可說非常方便且有助益。我那時跟我二哥,時常中午一起出校門吃中飯。水煎包、蔥油餅、鳳梨銼冰,可說應有盡有。可是好景不長,突然間,我跟我二哥得節衣縮食了。原因是這樣的。有一天,父親給我們200元新台幣去和平東路二段的萬合牛肉店買牛肉(我們家是回教徒,吃牛肉,不吃豬肉)。我們從南港到了台北車站。經過台北郵局,有人在地上擺攤下象棋。我那時對下象棋正一頭熱。覺得自己很行。就一邊看,一邊表示意見。不一會兒,就有人說:「你行,那你來下,兩百元」。我年少不經事,就說:「好!兩百就兩百」。沒兩三下,就被將死了。這一下,咱兄弟倆就著慌了。我二哥又把口袋裡一些零錢拿到北門去賭抽韱的玩意兒。沒兩下,也輸光了。這時候,兩人想,不能不買肉回家。兩個人就跑到萬合牛肉店,把個中原委告訴了老闆娘。老闆娘跟我們熟了,就答應我們把肉先拿回家,錢以後慢慢還。這就開始了我們每天吃三塊錢中飯的日子(本來是五塊錢一個人)。吃了一陣子,實在撐不下去。只好向爸媽具實稟報。才結束了這段象棋風波的日子。
高二開始,學校決定中午學生不淮再出校門。也就是說每天都得帶飯了。此外,學生一律得穿學校規定的藍色外套。在此之前,穿什麼顏色的外套或樣式,是沒有限制的。為此,我還投訴《大華晚報》。抗議學校限制學生自由,靠的是我大哥在《大華晚報》任報社記者之便。我大哥比他三個弟弟都大不少。比我大十三歲,比東蓀更大了十八歲。我比我二哥小兩歲。我大哥初任職《大華晚報》時,報社辦了一些活動。譬如中華小姐選拔、維也納兒童合唱團來台灣演唱、白雪公主溜冰團來華訪問等。因我大哥之故,我們常有免費票。
前面提到過,我高一時,我二哥高三。為了準備大專聯考,我二哥有一天突然決定理了個大光頭。大概矢志要考取最佳志願。果然暑假放榜,考取了台大植物系。高一、高二很快過去,記憶所及,有如下幾件事:
高一的生物老師是李慤。是環球英語教科書作者英千里老師的夫人。有點兇。有一位英語老師,身體不好,坐著教書。說沒幾句話,就咳一下(那時還不知民初詩人聞一多也有這習慣)。他的住處就在紅樓旁的宿舍裡。有個教工藝的老師特高。比一般學生都高出一個頭。高二時,有一個地理老師,剛從師大畢業。可惜不太了解學生心理。他總喜歡把扣學生分數當作管理我們這些高中生的武器。結果被我們班上這群淘氣的學生給整的很慘。有一次有個同學,有點化學常識。把板擦塗上一點化學物質,等老師拿起板擦擦黑板時,一擦就有小鞭炮爆炸的聲音。另外一次,同學們索性把講桌的桌面給拆了下來。老師一進教室,不知該把教材放在哪兒。把他搞得啼笑皆非。可見建中學生糊鬧起來,也真夠瞧的!
建中有很多出名的老師。有很多老師在補習班教課,收入頗豐。我高三的國文老師(對不起,也不記得他名字了),是一個充滿自信,甚或有些不可一世的老師。他常開一輛摩托車,突突突的進了學校。他的正業是做外貿的。教中文是他的興趣。有一次教《木蘭辭》。他把課本闔起來,在教室裡一邊度著方步,一邊就背起來了「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他背完一遍。不過癮,說:「再來一遍」,就又背了一遍。他是一個很有才華的老師。
建中是名校,但學校仍有好班壞班(或非好班)之分。我高三讀的是丙組,準備考醫學院、生物、農科等系的一組。我們是全年級考丙組的學生合起來的兩班之一。我是高三5班。那時考甲組的高三10班,是我們那一屆有名的好班。那班的學生也多有傲氣。我們多半不太喜歡他們。我們班就決定挑戰他們賽一場橄欖球。那場比賽全校觀戰。我們班上有幾位是學校柔道隊選手。就聽著啦啦隊的聲音「摔給他死!摔給他死!」。這場比賽的結果當然可想而知,高三5班大勝。
高中學生年輕、好勝心強。高中最後一年校慶(12月6日),我們班傾全力做了班旗,編了班歌。把《虹彩妺妹》改成《高三5班》。敲鑼打鼓,加上導師(也就是我們的國文老師)助陣。我們拿著班旗,唱著班歌,繞操場一週,終於嬴得全校最佳精神獎。
大學生活
民國57年,我考上了師大生物系。學號是571663。那時大一新生在入學前都先要去台中成功嶺受軍訓兩個月。跟研究院同齡的李康成、王寧懷一起受訓。雖不在同一大隊裡,但也時常見面。還三個人合照了一張穿軍服的照片。至今還保存著。我因是回教徒。告訴了上面的長官,我不吃豬肉。伙房就把沒加豬肉以前的青菜給我先撈出來,就算是我的青菜。此外,常吃的是麵筋罐頭。偶而有一條魚。兩個月下來,真吃怕了。到後來大學畢業,服兵役時,就不敢再說是回教徒了。
我父母親是回教徒,按理我們四個兒子也是回教徒。我們從小也跟著父母親不吃豬肉。其它肉類都吃,尤其是牛肉。在台灣回教徒不多,清真寺更少。台北新生南路有個清真寺。我們大概只去過一、兩次。一次是父親出國,我們去了。但阿訇念的是阿拉伯經文。我們都不知其意。但我母親卻是虔誠的。她出門做客,很小心的選擇她的食物。回家不放心,還用鹼水漱口。我們幾個兒子,上了大學以後,實在太不方便,就慢慢破了戒,不再是回教徒了。
從成功嶺受訓回來,就正式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涯。我的大學生活,可說是多彩多姿。雖然我書讀得不怎麼樣,但我們班上有不少同學都非常熱衷於各項活動。尤其是體育活動。老戴(戴士鵬)、趙大衞、阿初(許倬初)、楊磐鏞、李漢貞等人,幾乎所有球類比賽如籃球、棒球、足球、排球,從班隊到系隊,都有我們的身影。大家年輕氣盛,玩得不亦樂乎。有時練球,或一場比賽結束,大家帶著一身臭汗到龍泉街老楊冰菓店吃木瓜牛奶冰、百事可樂等飲料。並暢談比賽的經過。如今老同學聚在一起,仍是談興不減。
大一時,教我普通植物學的呂理福老師發考卷。叫我的名字,當叫到頭兩個字「楊梅」就停了。原來呂老師家住桃園縣,知道該縣有個楊梅鎮。從此以後同學,好朋友都叫我「楊梅」。那一年,我參加了師大口琴社。由中華口琴社社長王慶勳老師親自授課。從新式單音開始,練了《甜蜜的家庭》、《翠堤春曉》、《風流寡婦》等曲子。而且還在師大校慶時參加了公演。
大二時,我交了個女朋友,李嫚妮,是我同班同學。李嫚妮應可說是個天生的賢妻良母型的女子。脾氣好,舉止端莊大方。我們交往了一年。到了暑假,她回家,卻無法抗拒她父親的反對。我雖然趕赴台南她家,也無法挽回她父親的決定。讓我們剛萌芽不久的戀情,就此夭折了。數年前,她因急性肝病過世。我回台參加了她的追思會,還唱了“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 這首歌。以紀念我們曾有過的那段感情。
大三寒假,我們班在王穎助教的帶領下,開創了我們的第一次徒步旅行-北部橫貫公路之旅。我們成立了一個《山水會》。並製了一面旗子。班長林金盾掌旗,我們一行浩浩蕩蕩從桃園復興鄉出發。當天晚上到達武陵農場。我們是到了天黑以後才走到。本是疲憊的身軀,但農場招待所的人員,對我們熱情歡迎。連晚餐都準備好了。使我們精神為之一振。大塊朶頤了一餐。
第二天,大家繼續往太平山方向出發。到了一處,需搭乘小纜車(本是給伐木工人用的)才能登上山頂。幾個人擠在一個木頭框架的小纜車裡。纜車緩緩上升,居高臨下,放眼望去,真是心曠神怡。到了太平山高山處有一翠峯湖。我在這兒第一次看到了蜻蜓的幼蟲。很是興奮。大夥兒把湖水煮開了泡生力麵吃。真是不亦樂乎。這次徒步旅行還有葉國義、顧錫琪等教助教;同班同學則有老戴、大衛、瑾瑛、王玉瑜、李嫚妮、潘玉華、王孟珅、吳錫喬、林金盾及我。男孩子們,晚上在旅館的榻榻米上頂牛。氣氛真夠熱我們這些年輕人,雖然很能玩,但多半也很能讀書。我們班上後來還出了兩位中央研究院院士,他們是李文華、潘玉華夫婦。我跟老戴、大衞,洪正中三人還成立了3A:O 翻譯小組(他們三人都是A型血,我是O型)。那時紅葉少棒正在全台灣掀起了棒球熱。所以我們取了類似棒球比數的名字。此外,我們還舉辦了seminar。我記得我講的是 Rachel Carson 的《寂靜的春天》。那時是70年代,環保意識剛剛萌芽。
師大結業那年暑假,我們這些喜歡登山涉水的同學,又有了一次南橫(南部橫貫公路)徒步之旅。領隊仍然是王穎。這次參加的人記憶所及有老戴、大衛、吳錫喬、陳瑾瑛、王玉瑜、王孟珅、黃宏圖及我。我們從台南梅山出發。目的地台東。我們出發不久,就遇上颱風天。我因要在預定日期到高雄,就決定提前出發。我單獨一人在深山裡走。隊友們不放心,但也還是由著我了。這一單獨行動,給我帶來很大驚喜及回憶。中午時分,我走到了一個工務站。工作人員讓我進屋休息。我一放下背包,就把桌上的熱水瓶打破在地。工作人員也沒叫我賠。
休息片刻,我繼續上路。不久,天開始昏暗下來。快天黑了,霧氣漸濃,我開始有點著急,不知何處可遇到工寮?就在這時候,我看到路邊有純白的、純粉紅色的,及一半白、一半粉紅色的百荷花。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在野外看到這景象,非常興奮。正猶豫間,看到前面有個隧道。原來我已到了埡口隧道。那時,南橫還沒通車。我繼續往前走,就看到了一個工寮。有幾個人正在吃飯。兩個煮飯的阿婆馬上叫我吃飯。我一連吃了兩碗。記得菜是酸菜小魚乾。吃完就倒在一個空的床鋪睡著了。第二天起床後,工人們已上工去了。阿婆又叫我吃飯。吃完飯,說聲謝謝就走了。不記得給沒給錢。但在山裡人對人親切。給我留下深刻印像。
到了台東關山後,當晚投宿在救國團宿舍。第二天,一位救國團小姐幫我買好了去高雄的公路局車票,還用摩托車載我去車站。我由衷的感激救國團對我們年輕人的幫助。
圖1. 初中畢業照。
圖2.高三在校慶時留影。
圖3. 大一上成功巅,接受军事訓練两个月。
圖4. 台中成功嶺,大專學生集訓班。
圖5. 大学生。
圖6. 二哥準備出國。
圖7. 大三, 北部横貫公路徒部旅行,登纜車上太平山。
圖8. 師大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