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千禧梦 第六章 故乡风情 （11，12）
佟馨整个晚上一直紧张着，到家以后，只觉得非常疲乏。首先是妹妹太不懂事，差点儿惹出大麻烦来；然后就是遇上这么大事却找不到齐远；最后不得已把韩一迈拉上了，还带出了个罗鹰翔。这一切环环相扣，却也太出乎意料。事情总算摆平了，但是这中间有不少头绪，佟馨一时想不透，索性洗洗睡了。佟琳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姐，我能跟你说几句话么？”
“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太累了。”佟馨了劝一句。
“明天还上班呢。”佟琳嘟囔了一句。
“咱们都不去了。请假。反正明天已经星期六了。睡吧。”佟馨说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佟琳也很累，那是身心上的疲惫不堪，但同时她又很兴奋。韩一迈肯去救她，并为了她跟人打架。一个对七八个，死战不退，这让她非常感动，心里更是认定他了。但是她同时也非常担心他对自己的看法。今后怎么跟他相处？她思前想后却不得要领，困意很快上来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姐妹俩几乎同时起床。佟馨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拿上随身的包就往外走，却被佟琳拦下了。
“你去哪儿？不是请假了吗？还去公司找齐远？”
佟馨愣了一下。她确实有这个打算。昨晚的事情，让她心里愤愤难平，她要找他发泄一番。佟琳见她犹豫，知道自己猜对了。
“昨晚的事，你还不明白吗？他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怎么可能事事管得了你？从现在开始，你能不能离他远点？”
“你倒管起我来了？”佟馨放下了包，“我还不是为了你？”
这句话让佟琳哑口无言。佟馨也冷静了一下，也觉得现在去约齐远出来似乎时机不好。姐妹俩愣了几秒钟。
“我很难受。想出去走走。姐，你跟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那就去西单吧。”佟馨道，“我心里也难受。不花点钱不行。我这就跟爸妈说一声。让他们别等咱们吃晚饭了。”
半小时后，姐妹俩已经在地铁上了。虽是周六，车厢里人并不少，很多都是外地的民工。坐了几站之后，俩人才等到了在一起的座位。
“我现在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见他。”佟琳轻声道。
“昨天抱都抱过了，有什么不好见的？”佟馨不以为然，“但是你以后不能再干傻事了。再来这么一次，你们俩永远拜拜了。现在你搞出这么一件事，他就算没有周瑶，也不会首先考虑你的。你不是说还有什么南公主，北公主什么的。”
“哪有那么多。哪壶不开提哪壶。烦死了。”佟琳撅嘴道。
“知道烦了？我还烦呢。有用吗？总之，以后的事情很可能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了，你要有思想准备。”
“那我怎么办？”佟琳快哭出来了。
“我没办法。都是你自己作的。”佟馨想起这件事渐渐来了气，“但凡正常一点的人都会想：什么样的女孩才会去那种地方？一是太缺心眼的。二是太随便太不要脸的。我可以说你是缺心眼，可他会相信吗？”
“那你还不是找了个有妇之夫。”佟琳虽然小声嘟囔，还是被一旁的佟馨听到了。
“齐远是官场人物。那个什么文升是黑帮！一个白一个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能比吗？到现在你还这么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要诚心气死我？”
“我知道错了。”
“大是大非的问题，分不清。这不就是缺心眼嘛！我都被你气得没脾气了。”佟馨颓丧至极。
“别生气了。姐，我早就知道错了。”佟琳挽着佟馨的胳膊道，“我其实一到那儿就后悔得要死。我当时就想，如果老天爷能给我第二次机会，我以后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了。当时我真的好绝望，好后悔。”
“明白了就好。其实他说的对，人不是一天就能长大的。这就叫，成长的代价吧。”佟馨叹了口气，搂住妹妹的肩膀。“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这些烂事，气得我前胸贴后背，浑身没力气。”
“饿的吧？”佟琳不悦道，“早上没吃东西就出来了。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也是因为你的事！”佟馨说着，感觉饿的更狠了，“不行。下车以后得先吃点东西。刚才出来太急了。”
“那我请你吃碗卤煮吧。我也尝尝，舍命陪君子了。”佟琳笑道。
“谁要吃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佟馨瞪了妹妹一眼，“你就诚心气我吧。”
“齐远不是喜欢吃卤煮火烧嘛。我看你吃得也挺香的。”
“胡说！他是他，我是我。我就尝过那么一次！还碰巧被你看见了。那是人吃的东西吗？你知道猪肺里有多脏吗？还有那猪大肠，里面装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这是什么臭毛病。”跟很多北京满族女孩一样，佟馨不喜欢卤煮，尤其不喜欢齐远吃卤煮，每每提起，就要噁心半天。
“那么脏，你还是吃了一碗。”
“我从来没有要吃，是他诳我的！吃完他才告诉我吃的是什么。”佟馨恨道，“那种地方，我以前从来没去过！后来我跑到厕所，想把刚吃下的吐出来，又吐不出来。那一次我真是欲哭无泪。”
“跟着渣男，难免要受点儿委屈。”佟琳笑道，“那我等一下请你吃冰激凌吧。顺便感谢一下我亲爱的姐姐，昨天的救命之恩。”
“受不起。”佟馨冷冷道，“姐不敢居功。救你的是你师傅。”
“我的亲姐姐，还是应该感谢的。师傅么，我以身相许好了。”佟琳一本正经道，“如果他喜欢我的话。”
“这话你亲自跟他说去。我不给你传。”佟馨道，“姐可警告你，以后别这么没心没肺的。再好的机会也经不起你这么挥霍。”
“知道了。”
姐妹俩在西单和东风市场逛了两三小时，没买什么东西，但是心情好了很多。佟馨买了几根冰棍儿，和佟琳在树下吃着。
“昨天韩一迈先是冒充齐远，结果文升就放人了。”佟馨思忖道，“咱们姐妹俩其实都挺笨的，不知道官场人物的名份这么好用。这说明什么？”
“我师傅聪明过人。”
“真是我妹妹，笨死了。”佟馨笑道，“再提醒你一下。后来罗鹰翔来了，俩人联手，把文升那一票人全收拾了。象文升这种黑帮人物，睚眦必报，当时不报，是因为报不了，以后肯定要报仇雪恨的。但是你师傅和罗鹰翔怎么说的？他们谎称是齐远的保镖。结果文升一听就不敢乱动了。这又说明什么？”
佟琳望着佟馨，疑惑地摇了摇头。
“民怕匪，但匪怕官呀。韩一迈和罗鹰翔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是咱们姐妹太傻了。通过这件事，我觉得我顿悟了。”佟馨喜道，“这个社会，最好的工作就是做官。可能自古以来一直就是这样的。”
“好象有点道理。”佟琳点头。
“所以呀，象齐远这样的，38岁已经是正处级，出来办公司，有编制又有钱，是非常难得的。”佟馨道，“我确实怀疑过自己，但是事实证明，姐的眼光没有错呀。如果说姐有什么错，那就错在来晚了，他已经结婚了。”
“不是结婚了，而是结了三次婚！而且还要得陇望蜀。”佟琳摇头道，“你那种眼光我没有，但齐远这种渣男我实在看不上。找这种人也太没骨气了！手里有权就可以随便搞女人？我不要这样的。我觉得象我师傅这样的就挺好的。”
“但他可能会娶了别的女人。而且，”佟馨想了想，“他可能是个实心眼的，眼里没有别人。”
“那我有什么办法。他自己觉得幸福就好。”佟琳咬了咬嘴唇，“那样的话，我即使伤心，也不会去缠着他。”
“你在讽刺我是不是？”佟馨怒道。
“我？我哪敢呀。姐，别多心。我真没那意思。”佟琳连忙笑道，“你刚才说你顿悟了。我也顿悟了。我只是个普通女孩，还算漂亮，但没那么聪明。我师傅这样的，对我来说就够了。姐，你活得太明白了。齐远这种人，可能适合你，但不适合我。”
看着自以为是的妹妹，佟馨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她大口地吃下一根冰棍，又揭开了了另一根冰棍的包纸，咬了一口。就在此时，一对儿青年男女走到了佟馨面前停了下来。那女孩留着长发，甚是苗条。那男生身材圆胖，方面大耳，笑吟吟地望着她。佟馨抬起头，愕然地望着俩人。
“对不起，您是？”佟馨见是陌生人，又似乎没有恶意，只好礼貌地问了一句。
“佟馨，我是孙元月呀。变化真那么大吗？”
“孙元月？”佟馨愣了两三秒，记忆中的孙元月可是个大胖子，她恍然大悟，不禁惊喜交加，“真认不出来了。哇塞，你减肥成功了！”
“佟大美女，过分了啊。一见面就揭短，也不给我留点儿面子。我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孙元月拉过身边的女孩，“这是我女朋友，曹璐。这位是我高中同学，佟馨。这位呢？”孙元月看着佟琳道。
“我妹呀。你以前不是见过么？”
“佟琳？”孙元月大感诧异，“这几年不见，都长成大人了。”
“听他提起过你。久仰了。”曹璐很友好地和佟馨打了招呼，又向佟琳笑了笑，却转头瞪着孙元月，马上翻脸，“孙元月，你跟我说你以前很瘦的，只是最近没控制好饮食，体重才上来的。原来一直在骗我呀。”
“没有，没有。”孙元月慌忙解释道，“我上中学的时候是有点儿胖。不过后来我减肥成功，体重完全正常了。只是最近一年，又吃胖了。我保证还能减回去。”
“一年前咱们同学聚会，你大概得有300斤吧。”佟馨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孙元月，“现在好象减了不少，最多250斤。”
曹璐对孙元月怒目而视。
“璐璐，我这不是怕你看不上吗。”孙元月只能嘿嘿讪笑，有佟馨在，这个谎是圆不了了。“我现在才110公斤多一点。不算很胖了。”
“他能一年减80斤，已经很有毅力了。普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佟琳劝道，“璐姐，他可能是因为喜欢你才减肥的吧，这是爱的力量。以前他那样是不敢找女朋友的。姐，你别再揭人老底了。”
“我就是气他一直骗我。”曹璐脸色缓和了下来，亲热地拉了拉佟琳的手，“初次见面，没准备什么，姐请你吃饭吧。”
佟琳猜得大致不错。孙元月因为肥胖一度很自卑，一年前开始锻炼减肥，一个夏天坚持游泳跑步，狂减了60斤，遇到曹璐的时候他已经减到230斤左右了。减肥之后，人忽然间也变得帅气了不少，这让他也开始有信心去跟女孩子交往。俩人恋爱后，他一直注意锻炼身体，又减下几斤。
“还是佟琳妹妹好。比你实在。”孙元月笑嘻嘻对佟馨道，“今天真是巧了。我们俩正准备去全聚德呢，座位都定好了。要不，你们也来吧。一起吃，咱们可以点两只鸭子。”
“你订了两个人的位子，现在来了四个人，能行吗？”佟馨推辞了一下。
“那有什么不行的。俩人一桌，四个人也是一桌。”孙元月道。
佟馨和佟琳互相看了一眼。俩人一上午没吃什么东西，都有点饥肠辘辘，而北京烤鸭的诱惑又非同寻常，所以姐妹俩很快就答应了。
全聚德在北京有几家分店，最有名的两家店分别在前门大街和王府井。孙元月订的是王府井的那家。几人本想走过去，但是没走多远孙元月就气喘吁吁了。从西单走到王府井路可不近，要经过天安门。几个女孩看着满头大汗的孙元月，最后还是决定乘坐“大一路”公共汽车去王府井。
全聚德照例还是坐满了了顾客。烤鸭上得很快，大厨娴熟地把烤鸭切成了薄片，随后拿走了鸭骨架去熬汤。
“我还是跟你一起AA吧。”佟馨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道。
“没关系。他可以报销。”曹璐轻声道。
“这种饭也能报销？”佟琳不敢相信，她跟着韩一迈蹭了很多次饭，但没吃过这么好的。
“工作午餐。又没有四菜一汤，已经省了。”孙元月依旧笑嘻嘻。
“那就多谢了。”佟馨笑道，“对了，一直没问你。孙元月，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当官了。现在是科长。大学毕业一年就提到正科级，还可以吧？”孙元月不无得意，“国务院要新成立一个部，上级领导正在招兵买马。我们属于新鲜血液，组织上要培养我们做第六代接班人。”
“那真的要祝贺你了。”佟馨道，“记得你从小就想当官。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当官谁不想？那要看怎么当了。”孙元月卷好了一张饼，体贴地递给曹璐，“国务院那些老的部委，人满为患，人际关系非常复杂，那得干多年才能提一级？基本没戏。要干就得干这种新建的部委，人少，一旦得到重用，提拔得很快。比如我们现在这个电子工业部，新建的，用不了十年，我肯定是正处级了。我计划用15年，熬成正局级。”
“不对吧。”佟馨诧异道，“电子工业部，不是早就有吗？不是新建的呀。”
“你肯定不如我懂。”孙元月解释道，“现在只有一个部，叫机械电子工业部，简称机械电子部。这个部正在分家，要分成两个部：机械工业部，电子工业部。一两年内完成分家，职能也完全分离。”
“新总理上台以后，不是说要精简国务院吗？好象裁撤了十来个部。”佟馨听齐远讲过一些部委调整的事。
“是调整，不是单纯的精简。”孙元月显然做过调研，“不合理或者臃肿的部当然要拿掉，或者缩编。还有一些新的部则必须要建。机械工业和电子工业本来差别就很大，以前是因为国家的电子工业不发达，所以才放在一起了。现在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电子工业发展迅猛，再这样下去就很难管理，所以要分家。”
孙元月初涉官场，自然觉得一切都新鲜刺激。他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一些官场私密之事，倒也引人入胜。曹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我有一个问题。你怎么叫孙元月？”佟琳好奇道，“是圆圆的月亮吗？”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孙元月嘿嘿笑道，有点儿尴尬。
“为什么？”
“都是些老事儿了。那会儿给孩子取名，时兴要革命一点儿的。”孙元月老老实实地说，“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没文化，随大溜儿，瞎取呗。我哥叫孙超英，超过英国。我妹叫孙联合，因为她出生的时候，中国加入联合国了。我呢，叫孙援越，援助越南。”
“这么个援越呀。”佟琳掩口而笑，“还有你妹，叫联合。真有创意。”
“是不太好。”孙元月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我妹的名字改了，改成莲花的莲，荷叶的荷。孙莲荷，音同字不同。我的名字也改了，改成了圆月，圆圆的月亮。总比支援越南强啊。前些年，咱们还跟越南打仗呢。”
佟琳笑得更欢了。
“我就知道你们会笑话我。”孙元月苦笑道，“所以上高中我又改了一次。我好歹一个大老爷们，叫圆圆的月亮不合适。不得已，就改成元月了，元月就是一月的意思。”
“孙元月以前在我们班上最朴实了。”佟馨对曹璐道，“老实憨厚的典型。现在他一减肥，真的帅了很多呀。这次真的让我刮目相看。我以前不相信减肥这种事，现在我相信了。顺便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大胖子长得不好看，就是因为脸太胖了。只要减了肥，还真可能是个帅哥呢。”
“嘿嘿，受宠若惊。”孙元月对曹璐笑道，“佟馨一直是校花级美女，眼光特高。能让她说个帅字，真的非常难。今天她能夸我，说明什么？说明你眼光好，挑对人了。”
“切。”曹璐戏谑道，“人家佟馨不过是对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才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大家说说笑笑，这顿饭吃得非常舒服。
从孙元月身上，佟馨依稀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齐远，只不过孙元月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眼界更宽，潜力也更大。回家的路上，姐妹俩不免谈到了孙元月。
“官儿迷。”佟琳道，“看着挺憨，现在就开始腐化了。这顿烤鸭花费不少吧？”
“这是制度性的。现在各级官员，都有类似的待遇。你师傅不是也有吗？公司给你师傅的待遇，算是正科级的。这算不算腐败？那要看你怎么说了，可大可小。”佟馨早已习惯了，“十几年后，你说孙元月超得过现在的齐远吗？”
“不好说。”佟琳思忖道，“他刚当官，还看不出他是不是渣男。这一点他可能比齐远强吧。齐远太渣了，简直跟罗鹰翔一样。姐，你该不是对这个孙元月也动了心思吧？”
“我动心思很正常啊。你姐我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可以？”佟馨并不在乎佟琳怎么看，“对我来说，齐远是现货；孙元月是期货。”
“那我师傅呢？”佟琳冷不丁迸出这么一句来。
“他？”佟馨想了想，“我不知道。对我来说，他也是期货，但潜力更大。但对你们这些实心眼的女孩子来说，他，算是抢手货吧。”
“我的意思是说，你有没有，对我师傅也？”佟琳小心翼翼。
“哼。当然有！你姐我最花心了，对身边所有的青年才俊都动过心思，包括罗鹰翔。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吧？”佟馨不满地望着佟琳，“不过，我可能不是你师傅喜欢的类型，但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佟琳轻轻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