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一年(14)穿越死亡谷
8月11日
在拉斯维加斯住了五天,行李都乱了套,再加上蒋先生在网上买了不少东西,拖罗麻罗,每个人都像负重的骡子一样下了楼。
今天的行程是,穿越死亡谷。
我们之前就有共识:下一个目标是加利福尼亚,去死亡谷只是顺道经过。天气如此炎热,为安全考量,我们决定,绝不在死亡谷走任何一个步道。(就好像我们在其他国家公园走过什么步道似的。)
蒋先生惦记着前几天玩过的那个Pinball游戏室,借口顺路,又带孩子去玩了几局。我这才知道,游戏室是有名字的:Hall of Fame。之前,被它大门口那个硕大的招牌所迷惑,以为这家店就叫PINBALL。
蒋先生让孩子们分别挑选一件T恤,当作纪念品。T恤是色泽明艳的扎染,前前后后印着“Las Vegas,Pinball, Hall of Fame”的字样。之前我们经过无数知名景点,蒋先生从未想过要买什么纪念品,甚至没有要求拍照留念。这会儿主动花钱让孩子们充当行走的广告牌,可见,Pinball是真爱。
吃吃喝喝,磨磨蹭蹭,下午一点多,我们才开始朝死亡谷方向进发。GPS显示,到达国家公园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两个小时的车程,闲着也是闲着,蒋先生给孩子们开启了当天的家庭教育。
他给孩子们讲了一个故事:
“有个胖子,名叫弗雷德。他决定徒步前去死亡谷,看望他的女朋友玛格丽特。今天是玛格丽特在死亡谷酒吧驻唱的第一天,他想过去给她捧捧场。
死亡谷很热,走了没多久,弗雷德就大汗淋漓,他想找点水。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只青蛙。他会把青蛙吃掉吗?
当然不会!生吃青蛙多恶心。
但是,青蛙住在哪里呢?是住在水里,还是住在沙漠里?
(蒋小诗抢答:住在水里。)
很好。那么,弗雷德怎么找到水呢?
(蒋大核说:尾随青蛙。)
对啦,跟着青蛙走。
弗雷德跟着青蛙走啊走,走到一堆杂草丛中。他扒开杂草,果然看到里面有一条小水沟。他就把脸洗了。去见女朋友,要注重仪表!想当年,我去见你们的妈,不光洗脸,还要洗澡呢。弗雷德在死亡谷,没有那么多水,洗洗脸就行了。
弗雷德接着往前走。他走啊走,走得口渴了。他就拔起了路旁的仙人掌,将它折断,喝了点仙人掌的果汁。然后他就不渴了。
哎呀不好,他拔错仙人掌了。他喝的那果汁,来自于醉仙人掌。
所以弗雷德喝醉了。他躺倒在路边,睡着了。
等他醒来,天都黑了,眼看玛格丽特就要开始演唱了,可他还没赶到酒吧,玛格丽特一定会不开心。可四周黑漆漆的,弗雷德什么也看不到,他该怎么办?
对啦,听声音。
弗雷德竖起耳朵,探听死亡谷的四面八方。他听到东北方向传来说话的声音,就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果然找到了酒吧。
这个时候,玛格丽特刚刚开始演唱。她看到弗雷德,很高兴。唱完歌,就嫁给了他。“
就着这个故事,蒋先生开始测试孩子们的阅读理解能力。他的问题是:
1)故事的主角叫什么名字?
2)当弗雷德想要找水冲洗的时候,他找到了什么来帮助他?
3)当他口渴的时候,他喝了什么?
4)当他醉后清醒,想要找酒吧的时候,他靠什么感官来寻找线索?视觉,听觉,味觉,还是嗅觉?
听到蒋先生甩出的问题,我不禁失笑,这边的教育也太简单了吧?忍不住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个数学题,当时以为是个笑话:
约翰买了一个苹果,花了五毛钱;买了个橘子,花了八毛钱;买了根香蕉,花了三毛钱。请在答案选项中圈出苹果的价格。A)三毛;B)五毛;C)六毛;D)八毛。
不过,我也反思了一下,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实用吗?譬如数学,现实生活中,会简单的加减乘除,能去超市买买菜,付付信用卡账单,好像就差不多了。高级一点,也就是各种哭胖的累计叠加,理财产品单利或复利的换算,或者算算mortgage月供里,哪部分是本金,哪部分是利息。那些Sine Cosine,线性回归,微积分。。。除了考试,我反正没用上一回。
蒋先生最后还是甩出了一个让我觉得正常的问题:这个故事的主题是什么?
(相当于我们小时候,老师常说的:请归纳一下本文的中心思想。)
蒋大核是个注重细节的孩子,他回答得有点费劲:这个故事,呃,就是讲弗雷德跟着青蛙去洗脸,呃,找仙人掌解渴,呃,他喝醉了,醒来找不到路。呃,后来又找到了。然后他们就结婚了。
蒋小诗的回答言简意赅:这个故事是说,玛格丽特为什么要嫁给弗雷德。
接下来说说死亡谷。
死亡谷国家公园,距离拉斯维加斯二百多公里,位于加州沙漠谷地,总面积三千平方公里,是美国最大的国家公园。
究其形成,大约三百万年前,地球重力将地壳压碎,形成巨大石块。突起的部分成山,凹下的部分成谷。当地球进入更新世(Pleistocene)中期的冰河时代,盐分浓重的湖水淹没了谷地,形成了一个长度160公里深度180米的盐水湖。之后经历数万年旱热期的炙烤,大盐湖蒸发殆尽,留下了被泥浆与盐层覆盖的堆积层,也就是当今死亡谷的地表。
死亡谷是北美最炽热最干燥的地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死亡谷虽然看起来有山有岭,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盆地,许多地方甚至低于海平面,譬如著名的badwater,海拔-86米,是北美大陆的最低点。周边的三座大山:内华达山(Sierra Nevada), 帕拿蒙山(Panamimt),和阿加斯山(Agus)形成了天然雨水屏障,让携带湿气的太平洋海风几乎无法进到谷内,所以死亡谷降雨量极小,平均一年也就下个五厘米。而阳光照耀之处,热量无处散发,只能在谷内累积,所以死亡谷的夏天,也被称作“地表最热”。据官方记载,死亡谷测得的最高温度,为57.6摄氏度。
我们穿越死亡谷的那一天,根据天气预报,最高气温也就四十摄氏度,比拉斯维加斯还要温和一些。实际到达国家公园时,体感远远超越了在拉斯维加斯感受到的热度。打开车窗,空气灼热到发烫。
也许正因为热成这样,公园连个大门都没有(估计没人愿意在那里守门),只在路边树了个国家公园的牌子。我们连要张地图都没有机会。
一如名字所示意的那般,死亡谷一片萧瑟。目光所及之处,寸草不生。别说杂草丛小水沟,连个仙人掌都看不见。
没有地图,也没做过攻略,我们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哪里值得停留。前面有关死亡谷的介绍,洋洋洒洒一大段,都是我这会儿写游记时抱的佛脚,穿越那天,哪知道这么多!
记得路过Zabriskie Point时,蒋先生问我:“要不要停车?”我用目光丈量了一下从停车场到观景台的距离,步行大概需要五分钟,就摆摆手,说:“算了。”
通往Badwater的岔道口立了个硕大的招牌,显示此地景观可能非同一般。蒋先生看了看路面,说路况不是特别好,怕我们的破车在半路抛锚,又算了。
再往后,看到了Furnace Creek游客中心的牌子,我们也还是没有下车的意愿。实在太热了。
那些有名的景点,就这样一个个被完美错过。
一路向西,开了大约有五十分钟,眼看就要离开国家公园了,我们看到马路右侧出现了一片金黄色的沙丘,貌似挺美,决定停车,下去走几步。
就那几步,走得我们大汗淋漓,不到五分钟,就逃回到了汽车上。沙漠地带,明明一片燥热,丝毫感受不到水珠的气息,但我们的汗珠却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粒一粒从皮肤上渗溢出来,又蒸腾开去。说气温只有四十摄氏度,我完全没法相信。我感觉,在沙丘步行的那几分钟,是本此行程以来最热的时刻。
蒋先生说:正常。要不说死亡谷是地表最热呢。
离开沙丘没多久,汽车沿着一片上坡区攀升,水温水压一下飚高,蒋先生只能关掉空调,给汽车降降水温。他说,水温过高,车内某些设置可能会爆掉。
然后,汽车开始走下坡路。公园路标提示,下坡的坡度为9% Grade。
汽车刹车显然有点失控,一路咔咔作响,轮子还不停打滑。不论是司机还是乘客,悬着的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
我说:“这9% 级别的坡度,听着也不高啊,画到三角形上,不就一个很锐的小角度吗?”
蒋先生说:“平常的坡路,超过6%就蛮危险了。这9%的级别,相当于你开出100米,就要下降9米,挺厉害了。”
因为没找对地方,在我眼中,死亡谷风景一般。可这一路的感受还是蛮丰富的,热的时候热死,吓的时候吓死,横竖都跟死沾亲带故,叫死亡谷就很贴切了。
后记:
八月二十号,因为飓风Hilary的余威,死亡谷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雨有多大呢?公园的官方网站用词,是“the rainiest day ever”,可以理解为有史以来降雨量最大的一天。在公园著名的熔炉溪(Furnace Creek)区域,国家气象服务测得的降雨量是5.6厘米,超越了其平常一年的平均降雨量(5.4厘米)。气象雷达显示,公园某些区域的降雨量甚至达到了12.7厘米。
人说久旱逢甘霖,是一桩喜事。但死亡谷的地貌,多是缺乏吸收雨水功能的岩脊。后果就是,一场豪雨让公园闹起了洪灾,泥水夹裹着岩石滚滚而下,冲毁了公园内几乎所有的道路,毁坏了四套公用系统设施,饮用水和污水系统也遭到了破坏,公园被迫关闭。大雨次日,国家公园服务中心开通了特别疏散通道,帮助400名园区居民,工作人员和游客疏离。
公园何时对游人重新开放,迄今还没有确切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