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色时光

你坐在小小的钢丝床上，懒散地背靠着墙。我们的交流一直是断断续续的，话总是说一半，另一半都留着，不知道说还是不说的好。对别人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我，见到你总是太认真，太刻意地伪装自己，因为心里紧张，怕你看出我的太过在意。哪怕是一举手一投足，都怕有闪失，那样也许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了。那天的你，表情依旧严肃，已经好久没有在一起了。

我陪你在这张小钢丝床上过夜，你把睡眼迷蒙的我叫醒，因为斜对面有一只巨大的老鼠，你在黯淡的白炽灯下看书，用手肘推推身边的我，说：“你看，那里有一只那么大的老鼠。”

在这张小钢丝床上，你关了灯，我执意要和你做爱，褪去了衣服，让你进入我的身体，可是，你推开了在你身上的我。我们的关系苟延残喘。

在这张小钢丝床上，你说：“等我家在那里买了房子，你搬过来一起住吧，好吗？”我说：“好啊。”心里有些许悲伤，你到底是要离开还是留下？你到底是在乎还是无所谓？你到底是要我怎样？这是否又是你随意说说而我却要一辈子放在心里的那些话？

而这个时候，你坐在小小的钢丝床上，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手在我的背上游移。我的心随着你的手指起起落落，虽然我不知道下一刻你会说什么。

你喜欢我的每一分钟，我都可以从你眨眼的速度里看出，那么慢，那么微微的迷蒙着，看着我，好像看尽了几十年的时光。你说：“我们能重新开始吗？”严肃得一丝不苟，嘴角也没有应有的笑意。我该怎么回答你呢？已经练习过一百多遍的“好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比你矮小很多的我，微微挪了挪身子，把自己挪到可以够着你嘴唇的地方。那一吻，我自以为就是倾尽了所有的爱情和迷恋，从此往后，在说了那一句“我们不可能了”之后，我心里应该会好过，至少，我也是拒绝了你一次，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胆量，才能够撕裂自己最爱的东西和最希望得到的人。

***

 十三岁的我，跟着姐姐去接那个不认识我们家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在电影院门口推着自行车等我们的出现，一见面，他便和姐姐嬉笑起来。他前倾身子，转头看看姐姐身边的我，问了句：“这是你妹妹啊？那么小。”我害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偷偷地喜欢上了这个高个男孩子。从那天起，他和所有的人嬉笑玩闹，见到我却总是一脸严肃。或者我偷偷地去看他，被他的同学们见到，又是一阵哄笑声，他的躲闪与惊慌，无所适从。我是什么都不怕的，被宠坏了的孩子，也是拒绝不得。于是，有他身影的地方，我便会悄悄出现，静静离开。和他走同样的路，看同样的天，就是我所有的幸福。

细雨蒙蒙的天气，他在篮球场最西边的场地和一群人打篮球。他的绰号在人群里此起彼伏地被人叫着，我完全看不懂球，却拿着一把容易褪色的折扇在双杠边偷偷看着。雨渐渐大了起来，我把扇子举过了头，好遮挡着迷住了眼睛的雨。他的头发被淋湿，球赛却没有停止。

他的球滚到了我的脚边，我没有去拿，等着他过来。如我所愿，他来了，捡起了球，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我，一脸严肃，四目交汇，我的思路一下被打乱。一见到他便紧张局促，也许就是从那一眼开始的。球场上突然静默，除了眼前的他，世界便不复存在。他甩了甩被淋湿的头发，别转头，拿着球离我而去。那几十秒钟，便是一生。

***

 我说：“虽然离得那么远，但是你总是在那里。”

你说：“我们的时差是一种很微妙的平衡。”

你说：“我睡下的时候你在，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

我说：“于是每天的我都是快乐幸福的。”

 
于是，我偷偷地说：我爱你，一刻不停地，分分秒秒。

可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