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的逆袭:从厌学,考试倒数,到深受家长喜爱的特教老师(上)
15岁以前,她被同学嘲笑、追打,被老师漠视、边缘化,所以她自暴自弃,叛逆……
15岁以后,她磕磕绊绊从学习护理、幼儿保健,一秦郁涵直读到特殊教育硕士,现在从事特教相关工作,著有《我是特教老师,我是ADHD》《跳过学障的高墙》。
她就是秦郁涵老师。
上个月,她做客爱到底《午餐直播间》,讲述了她的成长故事。
01
原来我不是不用心,
而是有ADHD和学习障碍
惠之:您是什么时候,被诊断为ADHD和学习障碍的?
秦郁涵:17岁的时候,我在读护理专业。当时,我边工边读,我在学校的图书馆工作。
可没想到出了一大堆状况,比如,我总是弄错哪些是“借书”,哪些是“还书”,本来应该盖红章,却盖成了蓝章;因为动作障碍,包书膜时,我弄得一团糟。
管理员老师看到以后,非常生气,就把我的父母、老师找来。
老师觉得我可能压力过大,把我送到学校的咨辅中心,心理咨询师怀疑我可能有感觉统合障碍和多动症。
我开始读《分心不是我的错》,读下来,我惊讶地发现,书里写的不就是我吗!
后来,心理老师就带我到大学部,见了一位资深的老师,两节课聊下来,老师说,“你基本就是ADHD。”再后来,我就被转介到医院,开始服药。
刚被诊断的时候,我非常不开心,因为父母总是告诉我,你只要再用心一点,就可以把事情做好;再上心一点,就可以记住该记的东西。然而事实是,这些我都做不到。
我开始怀疑:我真的是有问题、不能吗?还是我不努力,不用心?我试着断药,看看自己不吃药到底行不行。
事实证明:完全不行!
我非常挫败,陷入忧郁和生气。我们在课堂上也会讲到ADHD,我一听到ADHD,我就生气。
当时,大家对多动症的认知还有很多刻板印象,普遍认为ADHD孩子会跑来跑去,坐不住;还会打人,是典型的坏小孩。
我一条条地跟自己对照,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孩子。
我有很多优点,比如,我很喜欢小孩;虽然我成绩不好,但班上同学,如果在学习上有什么问题,都会来找我,是不是很奇怪?
我的专注力不足,可是当同学拿一小段内容给我,我是可以在读完后,跟同学解释的。
同学们就说,你这么聪明,就是不努力,我要是有你的头脑,早就是第一名了!
接受治疗后,我的ADHD渐渐地稳定下来,比如,以前每坐15分钟,就需要走动一下;而现在可以连续读四个小时的书。
按理说,我的成绩应该会直线上升,实际上,成绩虽然有所提高,可依然有一些我无法解决的问题。
比如,我写字很困难;我“脸盲”,看每个人都觉得长得很像;我可以学会知识,但是无法将知识整理成报告。
那时,我开始寻求另一个帮助:我打电话给特教资源中心,老师告诉我说,我有书写障碍。
虽然找到了问题所在,但面临的现实问题如何解决呢?比如,我要考研究所,有书写障碍怎么考呢?幸运的是,在台湾,如果你被诊断为学习障碍,考试时可以得到协助。但是这需要申请和鉴定。
老师为我做鉴定,花了5个半天,做了大量测试,结果显示,我有学习障碍。
这次没有像被诊断为ADHD时,对我的冲击那么大,我接受了这个事实。最终,我考上了研究所。
我在学习中,另一个困难是,我记不住东西。比如一个东西很简单,我背了一百遍,可还是不知道自己在背什么。
一直以来,我的理解力很好,但是如果考我背诵,几乎总是得零分。
02
学生时代:
作业要写到半夜、成绩差、被霸凌
惠之:ADHD加上学习障碍,确实不容易。你的学生时代,是怎么度过的呢?
秦郁涵:小学的时候,像大部分ADHD孩子一样,作业没有一天是在晚上12点之前完成的。
我的字很丑,成绩总是乙以下。班上有45个孩子,我排在40名以后。
惠之:这种情况,是从上学一开始就这样吗?还是一开始还可以,慢慢地降下来的?
秦郁涵:我小学成绩一直不太好,到了初中,反倒有所提高。
小时候,我的铅笔很难跟着我一整天(因为我会弄丢),所以家里的文具都是一打一打地买。
我不会整理东西,物品总是很凌乱。
中专的时候,我的桌子很乱,同学叫我整理,结果,我把左边的书搬到右边,又把右边的书搬到左边。搬了20分钟后,我同学终于受不了了。
当然,我小学的时候,更不会整理东西。对很多父母来讲,我好动又邋遢。
班上同学的家长会告诉自家孩子,“她是一只蚱蜢,你不要跟蚱蜢玩。”你就知道我跳得有多厉害。
大家眼里,我是个不爱读书的脏小孩。经常被老师骂,被留在学校写作业。同学们看我这样,也开始欺负我。经常追我,踢我,打我,把我围在角落揍我。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和其他一些孩子,放学后被老师留在教师写作业。时间一到,老师就走了。
我动作慢,正在整理书包。其他的孩子,快速地收完书包,就跑出教室,把门窗统统锁起来,不让我回家。
我很惊慌,大叫救命,拼命地敲窗户。窗子被打破了,我的手也流血了。同学们就跑走了。
我提心吊胆地回家,不敢告诉家长,怕爸爸知道我被留校,会打我。
第二天,老师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却认为是我的错,我不该把窗户打破。
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对我来说都是噩梦。
到了六年级,有一次,我完全失去信心了。有一次上音乐课,我很大声地唱歌,可是我五音不全。同学们都起哄说,“你唱得那么难听,还敢唱。”从此以后,我从有声音,变得没声音了——我不再敢讲话。
后来,我像变了一个人。为了保护自己,到了初中就开始耍酷。我留着平头,想当男孩子。
小学的同学,升入初中后,分散在各个班级,这也意味着我的敌人阵营扩大了。整个校园充满了霸凌。我随时准备着打架。
我再也不想学习了,不想勤勤恳恳地把作业写完。
很奇怪,原本我的成绩在班上垫底,可到了初一,第一次考试,我就考了班上18名。我的数学从来没超过70分,那次我考了85分。
这次让我非常有成就感。然而,没多久,我所有的坏习惯又找上门来,上课迟到,被老师罚青蛙跳;上课不想听,作业也不想写。
初二开始,我不再写作业。我的习作整本都是空白。
后来,我不想上课。初三经常逃课,每天背着空书包去上学,我的抽屉也是空的。
老师们都觉得我聪明,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所以也觉得有点可惜。
老师们帮助我,方式就是如果这次我考的好,我就可以自己选位置,我就会选门口的位置,方便下课第一个冲出教室。
如果没考好,老师就把我放在第一排,希望我专心上课。
惠之:中学以后,老师对你的态度好一些吗?
秦郁涵:中学时,我的班主任很特别。每一堂课,她都会在课程中间,给我安排一些跑腿的任务。比如,去办公室拿作业。
我的语文老师也很包容我,每次我写不出作文,他就会说,你明天再交。
她不会强求我当时写完,但是她也会要求我,一定要完成课业任务。
甚至我在课堂上打游戏,老师问我,想不想拿回来。我说想。老师说,去找你的班主任拿。当时我在读初三,班主任就说,模拟考你考多少分,我就把游戏机还给你。后来,我真的做到了。
老师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帮助我。
眼看面临升高中,可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惠之:父母对你的态度是怎样的?
秦郁涵:我爸爸从来没见过我这样的孩子。我周围的孩子都很优秀。我爸有点恨铁不成钢,总是打我,可是怎么打都打不好。
我妈妈温和一些,似乎觉得我有点不对劲。从小,我就不会系鞋带、扣扣子、跳绳,妈妈每过一段时间就让我学习一下这些技能,如果不行,就不再勉强;过一阵子,她会再让我尝试。
我勉强学会系鞋带,是在小学毕业。
当然,我妈也会尽量帮助我。比如,我写作业会发呆,妈妈就要求我,写的每一笔都要念出来,这样可以确保,每个字我都在写,同时,她可以做自己的事,不用坐在旁边盯着我。
我妈妈可能也有阅读困难,几行字,她看半天都看不懂。
所以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她特别能接受我是有困难的孩子。
惠之:在你们家,是男主外,女主内,对吗?
秦郁涵:差不多。但是爸爸也很重视我们的品格和生活。有段时间,我爸妈不在一起。爸爸扛起来了家里的一切,每天负责我和弟弟的生活起居。
03
我想成为一名特教老师
惠之:回想起来,你的成长经历真的很不容易。什么时候,你感觉我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
秦郁涵:我15岁毕业想要念护理,只是想离开家,并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
我原本是可以上高中的,但是我知道,如果念高中,我的成绩一定是班上垫底的。当时,我也不想读书了。
读护理,并不是一个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只是因为,有个朋友要考护理,我也去考了。
一开始,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因为护理需要精巧,可是我有动作障碍。讲一个笑话,我在考抽药的时候,2毫升的药,我抽完以后,一半都在地上。
诊断后,我发现自己并不适合护理专业。我开始思考,我适合什么。
我发现,我很喜欢和孩子在一起,在社区我永远是孩子王。孩子们很喜欢我。
在学校,在儿科实习,到儿童医院做志愿者,每一个经验都让我感到很成功。
我想,也许我适合当老师。我当时读了一本书,有一个老师,叫桃莉·海顿,她写了很多自己教学的故事。
我觉得她是一个很不一样的老师,她可以用新的方法,教很多很困难的孩子。
我想,我也要当这样的老师。
惠之:就这样,你就从护理,换到了幼保专业,对吗?
秦郁涵:是的。读专科,只能专升本。我已经立志要念特教,可是特教属于大学师范专业。我想,专升本之后,我可以考研究生。这样,就衔接上了。
惠之:这时候,你的内在驱动力已经出来了,对吗?
秦郁涵:是的,对于孩子们最重要的是内在驱动力,而不是父母一直唠叨,孩子们需要考到自己会什么,我看到自己会幼保。
我在考幼保的时候,分数很高,加上我过去的经验,我确定自己可以走这条路。
最重要的,不是让孩子读书,而是让孩子在生活中经历各样的事情,让他们知道自己会什么,喜欢什么,这样驱动力就出来了。
惠之:如果孩子小时候,没有保护他们的兴趣爱好,长大了可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秦郁涵:是的,很多孩子小时候,兴趣爱好很明显,可是父母没有保护。
最后,他们感兴趣的就只剩下游戏。
他们会想进入电动行业。你知道,电动行业,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入的。这样,孩子就迷失了。
惠之:您的这个提醒,特别重要。后来,你就考了教育硕士,对吗?ADHD对你有影响吗?
秦郁涵:是的。以前都是大专体系,真正到了研究所,发现很多东西需要重整和重新适应。我的学习障碍,让我困难重重。比如,我要写一个读书摘要,我花了30多个小时,却写不出一个字。
老师以为我不明白,就帮我解释。我说,老师,我不是不懂,我只是写不出来而已。
对于一个学习障碍者,学习是很困难的事情,我曾经背书背不下来,躲到棉被里哭,觉得天都塌了。
小时候,我常觉得自己就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每次艰难地把石头搬上山,又滚下来,不停地被打回原形。
学习障碍,是我一辈子要突破的,到现在,每天我都在找新方法,在突破我的学习。
惠之:你找到合适的方法了吗?
秦郁涵:我发现所有的方法,我都要找出适合自己的方法。比如,基础的听、写、记对我最难,高层次的理解、表达、作报告反倒很简单。大家都觉得我的知识量很大,有人说我是小博士。
惠之:一般人可能很难理解,你就写嘛。
秦郁涵:是的。经常有人这样说,可是对我就是很难。
我讲讲这辈子的几个突破吧。我小时记忆很差,自己背诵总是记不住,需要别人背给我听。尽管花的时间多一点,但是可以记下来;如果自己背,就怎么也记不住。
长大后,我一直用电脑打字。这几年,我发现用打字的方式,真的可以背下来。我打字已经自动化了。一分钟我可以打60个字。这让我感到记忆突破了。
阅读方面,我如果读小一点的字,很像文盲;但是字放大之后,我就可以看得懂。(未完待续)
关于孩子是否要去诊断,
一旦被确诊,家长怎么跟孩子解释?
家长如何在家进行行为训练?
是否要服药?
怎么跟老师沟通孩子的问题?
……
这些棘手的问题,在惠之老师新书《家有多动症孩子:父母教练手册》里都有非常详细的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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