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婉心
编辑｜潘心怡
来源｜36氪财经（ID：krfinance）
封面来源｜视觉中国
自10月26日富士康第一次辟谣开始，郑州富士康疫情事件已发酵一周有余。这期间，富士康员工步行返乡、允许员工自愿去留等消息备受关注。事情的最新进展是，富士康开始着手追赶产能。11月7日，富士康发布公告，郑州港区富士康iDPBG事业群已经启动招工预报名，小时工价30元/时，入职不满7天离职者，按照同工同酬薪资发放。为了吸引流失的老员工返厂，富士康表示，在10月10日到11月5日期间的离职返乡人员，入职后将收到一次性补贴500元，随当月薪资发放。作为劳动密集型企业，疏散员工不易，重新聚拢再生产，难度更大。富士康是苹果产业链上的重要一环，它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全行业的神经。29日、30日两日舆论发酵高峰后，31日周一开盘，富士康母公司鸿海跌超2%，“果链”三安光电一度跌达8.9%，随后回升，富智康集团跌近5%，而被认为将承接富士康iPhone 14 Pro产能的立讯精密则大涨7%。疫情背景下，本就风雨飘摇的苹果产业链，因为富士康事件再度被推到台前。苹果将如何应对？果链格局将如何改变？答案再度模糊起来。
从2007年代工第一代iPhone开始，至今，富士康一直是国内最大的iPhone代工厂。2013年以前，富士康更是几乎承包了iPhone的全部代工，为满足iPhone销量猛增，富士康大陆员工曾一度扩张至130万人。后期由于库克为了降低成本，引入多家供应商以激发竞争，和硕、纬创等企业才先后进入果链。其中，苹果80%的iPhone生产位于郑州厂区，而苹果最新的iPhone 14系列产品中，富士康更是拿到了热销机型iPhone 14 Pro版本的独供名额。独供意味着一旦郑州富士康生产出现问题，将直接影响苹果全球市场的出货情况。10月30日，一直跟踪苹果的分析师郭明錤发表评论称，“由于郑州富士康iPhone工厂是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突然进入闭环生产的，目前全球有超过10%的iPhone产能会受到影响。”实际情况来看，自郑州富士康厂区疫情爆发以来，虽然工厂流失了一定数量的员工，富士康始终没有真正停产，而是采取闭环生产的方式。郭明錤也在观点中表示，长期来看，富士康疫情对2022年第四季度iPhone出货量的最终影响有限，没有改变目前iPhone供应链的出货预测。然而，在当下整体供应链都风雨飘摇的情况下，苹果需要从长期视角评估未来可能的损失。兴业证券海外TMT首席分析师洪嘉骏向36氪表示，近期外部因素对苹果生产影响明显，体现在两个方向。“一方面，苹果原本有在2025年要完成的海外代工规模的目标，现在看起来，苹果外迁产业链的脚步依旧坚定，甚至可能会加大规模。另一方面，原本富士康独供Pro系列，而未来一个产品单一供应商的情况将会减少，可能至少需要两个供应商。”国内产能不稳定，催促苹果寻找补救措施。近期财报电话会上，库克频繁提到供应链稳定问题。今年二季度受供应链影响，苹果曾损失40亿美元左右。而在供应链端，富士康此前很长时间里都承受着“招工难”的问题，这次人员大规模流失，必定对再度招工恢复产能雪上加霜。相比于单次封控对iPhone产能和销量的影响，苹果未来对供应商态度会否有变化、会否导致订单转移，才是富士康事件更为严峻的挑战。
2012年之后，苹果对富士康的依赖开始减少，国内果链内卷的序幕随之拉开。数据显示，十年前，中国大陆及中国香港在一台iPhone中的价值占比仅为3.6%，如今这一数字已上涨到25%。这背后，是苹果扶持越来越多新供应商上桌，来牵制老厂商话语权。从立讯精密切入果链的历程来看，最开始，立讯精密只是给苹果供应连接线的边缘“果链”，但2015年收购声学厂商苏州美特后，立讯精密借此工厂成功拿下第一代AirPods代工订单。到了2020年，立讯精密继续蚕食富士康份额，通过收购江苏纬创获得了iPhone整机组装订单。至此，富士康的iPhone代工份额已经降到了七成以下。但内卷不仅意味着瓜分份额，更棘手的是，果链们的利润空间也因此被一再挤压，这也是苹果“赛马”的最主要目的。过往数据显示，和硕加入果链后，富士康毛利率在2015年至2017年降到10%左右，到立讯精密上位后，富士康毛利率在2021年跌到了8.31%。10月27日，Airpods第二大代工厂歌尔发布2022年三季度报告，低于市场预期的业绩致使其28日股价跌停。财报显示，三季度公司收入虽然增长35.77%，但扣非后净利润下滑8.59%，是2019年来首次下滑。从业务结构来看，歌尔前三季度精密零组件收入95.1亿元，同比减少7.57%；智能声学整机收入为198.9亿元，同比增长3.6%；智能硬件收入为435.5亿元，同比增长95.87%。曾经利用Airpods成为果链“新秀”的歌尔，TWS耳机业务在2019年达到顶峰后，近两年增势放缓也已成定局。财报显示，2020年时该板块同比增速达到80%，到了去年，增速已落到13.6%，占比总营收也从2019年的42.17%，减少到今年上半年的28.3%。歌尔并非对此没有预期和打算。2020年开始布局的VR/AR智能硬件业务，如今已经取代TWS耳机成为公司现金牛。当年，歌尔拿下Oculus Quest 2 独供，成为市场认可歌尔价值的主要因素，2019年到2020年，歌尔股价的累计涨幅超过450%，年化收益高达140%。只是，元宇宙风口起落不过一年时间。今年以来，歌尔另一大客户Meta频繁暴雷，如“果链”的遭遇一样，歌尔跟着Meta大幅下跌，吐回了此前的所有涨幅。截至发稿，歌尔股价已距去年年底58.11元高点腰斩，最新股价23.02元。有行业人士表示，此前的Meta砍单事件，充分说明了消费电子潮流只能由苹果来引领，但在果链上，立讯精密总是压歌尔一头。这或许道出了歌尔当下的窘境。在消费电子这条赛道上，Meta和苹果之间，歌尔重心显然已经偏向主攻元宇宙的Meta，这也与其自身向VR/AR方向的转型相吻合，但短期来看，转型正掉在空档里——Meta硬件的出货量增长不及预期，VR整体生态更有待发展，另一边和苹果的关系，也没能在AirPods后更进一步。与此同时，作为AirPods一供的立讯精密，被传称已拿下苹果AR/MR头显的NPI。继AirPods之后，立讯精密再次在果链上抢先歌尔一步。作为打破富士康垄断的果链“一哥”，立讯精密近几年营收规模持续高增长，2018年以来，年均保持50%及以上增长，今年上半年，同比增长也高达70%。不过，即使坐拥AirPods、Apple Watch以及iPhone代工订单，立讯精密也没能逃过果链魔咒——毛利率被一再压榨，增收不增利。立讯精密最新的三季报中，毛利率创同期历史新低，随之而来的是北向资金连续四个季度减仓。而时间轴放长来看，过去7年，立讯精密毛利率下滑已超过十个百分点。歌尔毛利率同样持续下滑，今年上半年进一步下降至12.95%。其中，对比精密零组件22.2%的毛利率，增长最快的智能硬件业务毛利率仅为12.79%，而今年智能硬件出货增多，也就拉低了整体毛利率。
尽管和苹果相爱相杀，如今愈发不稳定的市场环境之中，进入果链，仍旧是代工厂们最好的选择之一。今年三季度，在全球前五名手机厂商中，只有苹果实现出货量同比正增长——没人会放弃进入这家每年高端手机出货量超2亿的头部公司供应链的机会，这是更具确定性的选择，也因此，果链的内卷将不会停止，只不过是跟谁卷、去哪里卷的问题。全球范围内，疫情以来，苹果一直在尽可能将供应链管理风险分散到其他地区。从10月5日苹果公布的2021财年最新供应链名单来看，对比去年，中国大陆的供应商工厂数量变化不大，但来自美国、中国台湾、韩国地区的供应商工厂数量有明显的提升，尤其是美国供应商工厂数量从54个增长到85个。所以相对而言，中国大陆在果链中的比重正在被稀释。海外工厂拥有更廉价的劳动力和政策利好，成了国内果链的潜在劲敌。2020年开始，苹果就已经逐步往印度、越南等地迁移iPad、MacBook等产品产能，今年则轮到了核心产品iPhone的产业链加速外迁。苹果在2017年首次在印度生产iPhone，但一直以来，苹果并不在当地组装最新款机型。如今这一情况开始发生变化，中国和印度的生产时间差正越来越小。今年4月印度开始生产iPhone 13，但9月便已经开始生产iPhone 14，和中国的时间差从几个月缩短到了几周。摩根大通指出，此前苹果预计在2025 年，大约四分之一的苹果产品在境外制造，而目前在中国之外组装的 iPhone 还不到总数的 5%，摩根大通预测，受富士康事件影响，产业链转移会加快速度。上个世纪90年代电子厂鼎盛时期的深圳，喊出“不论学历高低，只要敢打敢拼，在深圳就有机会”的口号，来吸纳外来劳动力。深圳不仅确定劳动密集型的电子加工业为主要方向，还通过“三来一补”吸引国内外企业和项目落户。如今的印度与越南也在不断释放政策红利。比如，越南大打关税牌，企业不仅可以享受10％－17％不等的优惠税率，还有最高四年免税期和最高九年减半征税期。不过，尽管果链调整频繁，短时间内，中国大陆供应商工厂在果链中的地位并不会发生根本性变动。在苹果前200大供应商中，中国企业仍占到57%。果链依赖苹果，但苹果也离不开二十年来已形成群聚效应的中国制造业。目前苹果在做的，只是把终端组装厂搬出中国，但想摆脱对中国产业链的依赖，也许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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