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的弟弟，凭什么要被骂？

当连环杀人犯的儿子爱上受害者的女儿，他们最终能在一起吗？

在豆瓣8.1分韩剧《过来抱抱我》中，尹罗武的父亲是一名连环杀人犯，在他念中学的时候，父亲杀死了自己初恋乐媛的父母。

父亲入狱后，罗武一直默默在远处守护着乐媛，同时报考了警察大学，并努力通过了警察考试。

他决定用一生的时间为父亲的暴行赎罪。

虽然男女主没做错什么，但是这段感情却遭遇了社会的各种非难。

最绝望的时候，乐媛不禁问罗武：我们是到死也不能在一起的关系吗？

所幸，电视剧最后还是给了观众一个圆满的大结局。同样是犯罪家属的主题，在东野圭吾的小说《信》中，却没有这么理想的情节。

东野圭吾一直用平静而又深沉的笔触告诉我们：

犯罪者必须要有着这样的思想准备，就是⾃⼰犯罪的同时，也抹杀了⾃⼰亲属在社会上的存在。

而在那之后，犯罪者的亲属们又该如何生存呢？你能一直对并无原罪的他们，抱以同情和善意吗？

未必。

直贵和刚志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弟，哥哥刚志为了给直贵凑齐上大学的学费，走投无路之际起了入室盗窃的坏心思。

最终以盗窃杀人罪入狱，服刑15年。

刚志被捕后，生活的重担全都压到了直贵一个人的肩上。

白天上学，晚上打各种零工。只能勉强维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

比起拮据的生活压力，更让直贵喘不过气的，是无处不在的歧视和偏见。

找工作频频被拒之后，直贵不得已隐瞒了自己的家庭关系。

最终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在居酒屋的工作。

然而因为同学在店长面前说漏了嘴，最终大家还是知道了哥哥的事情。

店长并没有马上解雇直贵，但是店里的老熟客们说话都变得拘谨了，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和店员们热情打招呼了。

后来，听到直贵主动提出辞职，店长也没有挽留，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一次偶然的同学聚会上，寺尾发现了直贵的唱歌天赋，便邀请他加入乐队担任主唱。

每次登台演出，都收获了观众们的热情追捧。

很快，他们的乐队也得到了经纪公司的青睐。

大家满怀着对出道和第一张专辑的憧憬之时，直贵却被经纪人间接要求退出乐队，而且得瞒着跟他关系最要好的寺尾，编个理由让寺尾相信是自己主动要退出的。

理由就像其他队友说的那样：

“亲属中如果有那样的人，乐队的形象就会下滑，演出会变得困难，公司也使不上劲儿了，所以……”

工作、兴趣爱好接连告吹。生活并没有手软，爱情也躲不过。

大学期间，直贵偶然与富人家的千金朝美相识。

经过反复的心理斗争，直贵最终还是跟朝美开启了恋人关系。

这自然遭到了朝美父母的强烈反对。

一直保持着高姿态的朝美父亲，看到用钱无法劝退直贵，甚至丢掉自尊跪在直贵的面前说：

“你哥哥的事情以后，你幸福吗？不仅自己辛劳，还要遭受歧视吧？朝美要是和你在一起了，她也要肩负着那种辛劳。明白了这些还不去管，作为父母是做不到的，希望你能理解。”

直贵深深地吸了口气，算是肯定了他说的话。

面对犯罪者家属，表现出露骨的冷淡或者态度突然变化的人并不多。

但大多数人会很快地就垒出一堵墙，只是不同的人垒出的墙壁有薄有厚而已。

我们与恶的距离，有时就在一个平庸的转身之后。

被逼无奈放弃真爱，多年以后，直贵与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由实子结了婚。

在由实子的鼓励下，直贵不再逃避哥哥给他带来的影响，以为带着歉意，堂堂正正面对这个社会的歧视和偏见，就还有路可走。

可事实是，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周围的邻居知道哥哥的事情之后，慢慢地，直贵的女儿实纪在幼儿园也被其他小朋友疏远了。

在公园里碰到邻居家的小孩，看到实纪也是转身就走。

难道因为哥哥的事情，还得继续忍受着女儿也要被歧视吗？直贵的心中不禁发出呐喊。

可是当角色和立场对调以后，直贵才发现，他也无法原谅。

实纪跟妈妈外出，因为遭遇抢劫导致头部摔伤，手术后留下了疤痕。

抢劫者被逮捕后，他的父母登门道歉，夫妇俩跪坐在地上，低着头说：

“你打也好，骂也好，如果能让你们心情好些，怎么做都可以。”

直贵并不领情：“两位再怎么道歉，我女儿的伤痕也不会消失的。”

他们走后，直贵一直在回想自己刚刚的反应。

儿子被捕，正当烦心的时候，父母却能跑到自己家里来道歉。

而自己却从未鼓起勇气，去到被哥哥杀害的那户人家家里道歉。

虽然做坏事的不是这俩夫妇，他们的儿子也被抓进去了，可为什么自己也做不到原谅他们呢？

就在这一瞬间，直贵陷入了沉思。

原来，只要自己堂堂正正地面对就可以了，这种想法真的是不对的。那只不过是让自己能接受的做法。

当你真正身在其中的时候，人性会向恶还是向善？

哥哥刚志每个月都会给直贵写一封信，但是后来直贵就不回信了，收到信甚至看都不看就直接丢进垃圾桶。

那对夫妇走后的那天晚上，直贵给刚志写了封信。

在信中，直贵将自己和家人这么多年遭受的各种痛苦全部告诉了刚志，并宣布断绝和刚志的关系，让他出狱后也不要来找自己。

信里有一段是这么写的：

以前的信里没有写过这样的内容，是因为不想给你增添不必要的担心，可是现在我的想法变了，这些事情应该更早些告诉你。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让你了解我们的这些痛苦，也是你应该接受的惩罚。要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你的刑期是不会结束的。

“对于刑满后要重返社会的人，可依靠的只有家人，而这些家人却要抛弃正在服刑的人，这样做对吗？”知道这一事情的平野社长，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

直贵看着平野的眼睛说：

“我现在发现，对犯了罪的哥哥和什么罪都没有的妻子、女儿，两边都去救的想法是不对的。我打算尽量不给妻子添麻烦，拼了命也要守护她们。”

哥哥的犯罪动机是为了给直贵凑齐学费，直贵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却要和哥哥断绝关系。这样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或许就像平野社长说的那样，直贵没有做错什么。

作为一个人，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可是实际上，什么是正确的，没有统一的标准。

从某种意义上讲，比起对错，更重要的是，直贵似乎选了一条比之前更艰苦的路，在这条路上他又能走多远呢？

 ✎✎✎

关于犯罪家属的社会性死亡问题，除了东野圭吾的这本小说《信》之外，在很多电视剧中都有映射。

英剧《A Day in the Life》，主人公是已故的约翰·列侬，主角演员只因其艺名与杀害约翰·列侬的凶手相同，就被受害者的妻子要求解雇。

韩剧《过来抱抱我》，连环杀人犯的儿子，就算选择成为警察来为父亲赎罪，依然被受害者家属围堵在警局门口，往他脸上砸臭鸡蛋。

台剧《我们与恶的距离》，因为媒体的报道隐约暴露了杀人犯家属的住处环境，家属冲到电视台质问工作人员：

“我哥是杀了很多人，但我跟我家人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和歧视无关，对世上存在的歧视感到愤怒、厌恶，而且绝不相信自己是站在歧视的一方。

但是，正如《信》中所言，即使是善良的⼈，也不能什么时候，向谁都显⽰出来善良。

得到那个，就得不到这个。

要选择这个，就要舍弃那个，如此反复，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