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之上，还有大局
零售大棋论，批发大局观。
撰文 | 佘宗明
朋友西坡如是说。说的是这两天的一则奇闻：某低风险地区不让农民下地。
这事挺有意思：
当地不让农民下地，是出于大局——疫情防控。
媒体不让当地不让农民下地，也是出于大局——粮食安全。
最终一个大局击败另一个大局：在舆论施压的曲线助攻下，那位发帖求助的农民拿到了下地证。
这张下地证来得殊为不易。毕竟，按当地官方通报的说法，这是高度重视、专题研究、共同努力、彻底解决的结果，足见当地对粮食安全大局的重视。
这也表明，大局之上还有大局。
一局更比一局高。
01
乔布斯有现实扭曲力场，马斯克有第一性原理，咱们这的很多人有大局观。
格局爆炸，是他们的准出厂设置——「言必称大局」的他们，绣口一吐，就是零售大棋论，批发大局观。
他们信奉的是：
这世界上，没什么道理是一个大局涵盖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一个更大的大局。
大局观派的代表人物，是「中肯界一哥」胡锡进。
著名的胡锡进体——「近期互联网上出现了……老胡也看到……知道大家很……老胡忍不住啰嗦几句，虽然……确实存在部分……但是……最后老胡呼吁……」中，「但是」后面的部分，通常都是大局观演示环节。
▲网上已出现能根据胡锡进体生成文本的胡编生成器。
经过老胡一通阐释，再严重的问题，置于大局下都是水杯里的风暴。
这几天受到热议的经济学家李稻葵，则是解锁了讲大局的新姿势。
他说「稳经济就是保生命，就是生命至上」「对受疫情影响的百姓直接发钱刺激消费」，是顾大局。
他说「两年抗疫相当于为国人增加10天寿命」「一线工人能不能一边生产一边隔离」，也是顾大局。
两种大局搁一块，完美阐释了什么叫风险对冲。
胡锡进和李稻葵讲大局，还主要是自己讲。
有很多大局观派是逼着别人顾大局——给人扣不顾大局的帽子，就是逼的方式。
以往有句流行语是：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耍流氓；你和他耍流氓，他和你讲法制；你和他讲法制，他和你讲政治……
在他们那，这太过崎岖蜿蜒：他们不跟人啰嗦，直接上「大局」。
所以，他们集中赢。你跟他们讲什么，都会撞到铁壁上，因为他们只会站在制高点上教你「识大体，顾大局」。
02
顾大局，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只要不是非对称结构的「牺牲我的权益，顾全你的大局」，只要大局不是宏大抽象的旗号。
很多时候，「大局」二字可以替换成更具体的公共利益。
所谓的顾大局，可以转换为另一个命题：
个体利益为了公共利益，或局部利益为了整体利益，做出必要的让渡。
许多为众人抱薪者，本质上都是顾大局者。
不久前因教科书式防疫操作而备受舆论赞许的「北京感染者218」张某，就挺会顾大局：
得知自己是密接后，他没有回小区，而是在自驾车内自我隔离10多小时，并积极向街道社区报备。
康复出院后，本可居家隔离观察的他，为了不影响同住室友，又主动提出去隔离酒店。
▲「北京感染者218」很会顾大局。
在诸多现实条件约束下，他的顾大局，确实保护了很多人，算是大局与小局综合权衡之下的最优解。
站在他反面的，则是「初筛阳性后仍乘动车从上海回莆田」的莆田男子等。一对照，觉悟高下立见。
03
顾大局不是问题，问题是，有些人是以讲大局的方式坏大局。
这类讲大局，其实很不讲大局。更有甚者，是对大局的高级黑。
还记得《人民的名义》里高育良对祁同伟说的吗——遇事不能只想自己，要顾全大局？
可他说的顾大局，顾的只是「汉大帮」利益集团的利益。
▲《人民的名义》剧照。
周立波曾讽刺某些单位——
在你遇到困难时，他说无能为力；在你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时，他说要顾全大局；在你受到诬陷时，他说你要相信组织；在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时，他说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当需要有人冲锋陷阵时，他说是你的坚强后盾；在你取得成功时，他说是组织培养的结果。
这里的「顾全大局」，约等于组织化PUA：顺我者即顾大局，逆我者皆坏大局。
你问他到底什么是大局，他只会告诉你一句很虚的「公司利益」。
这样的顾大局，本质上也是破坏大局：当员工因合法权益受损而对公司失去信任，难道不会影响公司价值观层面的大局？
对于此类大局观派，显然有必要套用流行句式甩过去一句：
非必要不逼人顾大局。
有些地方以防疫为由不让农民下地，也是同理。
它没有科学性可言（纯属渲染交感巫术），有的只是一句「为了防疫大局」。
可防疫是大局，农民生计和粮食安全就不是大局？
04
大局之上有大局。
现实中，有太多大局会摆在人们面前：政治大局，经济大局，民生大局，安全大局……
许多决策，都是在N个大局中做抉择。
就拿近一阵的楼市调控来说，央行调低首套房利率，长沙规定房子出租后不占购房指标，杭州明确三孩家庭可多购一套房、增值税免征年限「5改2」……这些为楼市松绑的动作，也关乎大局。
▲5月份以来全国多地为楼市松绑。
房住不炒是大局，促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鼓励生三孩，也是大局。
大局「狭路相逢」，总得根据轻重缓急等因素进行排序。
而所有大局中，最重要的大局必定是围绕着一个「人」字。
它可以抽象为「人民至上」，更该具象化为「为了每一个人」。
很多人说我们都是1/1400000000，那我们大局观的底线该是：不能动辄以「为了那1400000000」的名义否定那个「1」的价值。
进而言之，一局更比一局高，而最大的那个大局，嵌入的核心逻辑一定是：
人是目的。
05
在《脱口秀大会3》上，作为评委老罗的口头禅是「大局观」。
他拍灯，给出的理由经常是为了大局；他不拍，理由同样是为了大局。
结果很多网友不满了。
在豆瓣话题「罗永浩的所谓大局观可真是令人不适」下面，不少网民批他：
你有大局观你有理？爹味十足！
但还是周奇墨在节目中的调侃更带劲：
你这大局观，连局都没看清。
*封面图来源：《脱口秀大会3》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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