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爷叔的“咖啡胃”,藏在每个街角公众号新闻2023-01-02 06:01本文经授权转载自读城记工作室(ID:DUCHENGJIPLUS)作者 | 王晨婷周四早上8点30分,长乐路上大多数咖啡馆还没开门,王大叔已经等在了不右咖啡的门口。两年来几乎风雨无阻,王大叔说自己的“咖啡胃”在8点。9:25分,离上班打卡还有5分钟,上班族照常快步走进外滩soho下的Manner,取走在地铁上就订好的冰美式。与此同时,路上的外卖小哥也开始忙碌,穿梭在一家家咖啡门店和办公楼之间,将早晨的“清醒剂”送上白领的工位。新开的Oatime似是白领新宠,大海报张贴的咖啡价格比Manner更低。下午3点,住在永康路边的周阿姨走下楼,和久未见的朋友约在最近的六六咖啡馆见面。醇香的深烘豆是熟悉的味道,和老友讲闲话,也还是熟悉的自在。她们相约下次到隔壁的Bathe咖啡,尝尝年轻人喜欢的特调风味。晚上7点30分,偷时小馆摇身一变,从咖啡店变身小酒馆,潮人路过“早C晚A”,开启活力夜生活;不远处的少山咖啡,店内文化沙龙重新归来,提前报名的同好们手捧咖啡,齐聚一堂。这是关于上海咖啡的24小时。清晨午后来一杯,是新老上海人共同的生活习惯。从19世纪末出现第一家独立营业咖啡馆,到今天成为拥有最多咖啡馆数量的城市,咖啡文化,如何在沪上烘焙出特别的香?△ 8000多家咖啡馆,在上海街头随处可见 时代周报记者 王晨婷/摄鲁迅故事里的上海咖啡史“遥想洋楼高耸,前临阔街,门口是晶光闪烁的玻璃招牌,楼上是我们今日文艺界的名人,或则高谈,或则沉思,前面是一大杯热气腾腾的无产阶级咖啡,倒也实在是理想的乐园。”这是鲁迅先生在《革命咖啡馆》一文里的描述。虽然将“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且独喝绿茶,但鲁迅居住在上海期间,经常踏足的一家特别的咖啡馆。虹口区多伦路8号,这是文学和革命史上有名的“公啡咖啡馆”所在地。公啡建于20世纪20年代,距离上海出现第一家独立营业的咖啡馆“虹口咖啡馆”,已经过去了将近40年。彼时,营业性的咖啡馆开始在上海大量涌现。公啡坐落于当时上海四川北路有轨电车终点站附近,内山书店的对面,与当时鲁迅的住所很近。因较为隐蔽,当时的左翼人士常在公啡咖啡馆开会、活动。1930年2月16日,上海新文学运动讨论会在公啡咖啡馆二楼召开,会上决定成立一个革命的文学团体“左联”。公啡也因此成为“那个年代最有名的咖啡馆”。时光荏苒,今天的公啡咖啡馆遗址仅剩一块小铁牌,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开在了文学青年曾经热情激辩的二楼。不过在不远处,鲁迅小道正在修建。工人们铺垫石砖,阔街车马喧嚣,新的咖啡馆在“鲁迅小道”上开起,新的青年在露天花园里展开新的长谈。△ “鲁迅小道”上的新咖啡馆(图源:时代周报记者 王晨婷/摄)率先开埠,上海是国内咖啡馆历史最悠久的地区之一。在上世纪就开遍大街小巷的咖啡馆,较早培育了上海人喝咖啡的习惯——在上海,不仅是年轻人“靠咖啡续命”,爷叔阿姨对咖啡的热爱更甚。“小时候,我爸爸会从咖啡馆买那种做过一遍的咖啡渣,用纱布包好放在锅里再煮一煮。”在上海人赵铭的回忆里,上世纪80年代,上海咖啡厂出了一种叫“咖啡茶”的东西。“纸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方糖。刚开始我以为这是零食,花了1毛2分钱买了一块放在嘴里嚼。刚开始是甜的,突然变得很苦很苦。我心想上当了,怎么1毛2分钱买了个这么难吃的零食。直到后来有个年纪大的亲戚住来我家,让我去买咖啡茶,他每天都要喝一杯,我才知道原来需要用开水冲一冲再喝。”赵铭所说的上海咖啡厂,是在1959年由德胜咖啡行更名而来,也是当时全国唯一以“咖啡”命名的企业。上海咖啡厂主要生产磨好的咖啡粉,装在褐色的铁罐里售卖。上世纪60年代,上海咖啡厂开始生产咖啡茶,将咖啡豆磨成极细粉,和糖粉一起压成方糖块,喝的时候可以直接放进滚水里。咖啡茶、褐色的铁罐咖啡粉,成为一代上海人的共同记忆。△ 现在网上还能买到咖啡茶(图源:网络截图)“咖啡一条街”上的多样文化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一起喝“上海咖啡厂”的咖啡,到如今,上海有近8000家咖啡馆,数量排名全球城市第一,每万人咖啡馆拥有量为3.16家,咖啡馆门店数和开店密度均领跑全国,“咖啡市”名副其实。近8千家咖啡馆的体量,注定了上海咖啡馆的最大特点——多样化。而这一特点在永康路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永康路是最早出圈的“上海咖啡一条街”,短短600米内有十余家咖啡馆。难得的是,永康路并非完全的商业街区,石库门建筑传递着历史的厚重气息。在咖啡馆间,还夹杂着数家临街民户。店铺二层撑开晾晒杆,被单、T恤飘着阳光的香味,干洗店、传统粉面店、烟杂铺,也在小路上安享时光。△ 永康路“咖啡一条街” 时代周报记者 王晨婷/摄去年10月,赵铭将自己的咖啡店开在了永康路66号——就叫六六咖啡。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永康路附近住了十余年,对这条小路充满感情。在他的记忆里,永康路最早是一片菜场,后来政府想打造艺术街区,就把很多店铺租给艺术家做画廊和工作室,但推动的效果有限,反而逐渐形成了酒吧一条街,繁盛一时。但因为酒吧深夜扰民情况严重,酒吧街在2016年前后成为历史。不过,永康路注定有“网红属性”。2017年后,咖啡馆在这条路上开始涌现,并逐渐聚集了永康路的“咖啡三巨头”——Tequila Espresso、Café del volcan、GRIFFIN。几年间,赵铭见过太多年轻人“带着二三十万来开店”,没过多久关店离开,又有下一个年轻人“带着二三十万来了”。由于从小对咖啡的喜爱,赵铭最终下定决定开一家咖啡小店——“我希望有一个简单的空间,做一些简单好喝的咖啡。要说特色,我们店就是没有特色,我的目的就是把传统咖啡做得好喝,让人一口喝下去能感受到愉悦,知道这是一杯好咖啡就够了。”没有开拓线上渠道,六六咖啡做的是单纯的线下生意,目前每天出单量在70杯左右,客流基本恢复到疫情前的2/3。这个数字可以让六六基本保持收支平衡。但疫情依旧对这条咖啡小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三巨头”中有两家已经关停或搬离。△ 六六咖啡里安静的小空间 时代周报记者 王晨婷/摄六六咖啡隔壁,是曾名声大盛的熊爪咖啡。灰色墙体上开出一个小洞,咖啡由毛茸茸的“熊爪”从洞里送出。这个创意吸纳了残疾咖啡师就业,也曾吸引大批消费者排队购买。不过这一天,熊洞前略显冷清。再往左,bathe coffee已经坚挺了三年。粉色的外墙对照灰色的“熊爪”和木色的六六,显得格外活力跳脱。bathe咖啡的创始人曾在一家洗浴品牌公司工作,抱着“喝咖啡像泡澡一样放松”的念头,在永康路上打造了这家“洗浴风”咖啡店。bathe咖啡以特调为主,客人点单后会获得一张“澡票”,详细介绍这杯特调的思路和“美好成分”。十几平方米的店内有花洒、水龙头和镜子,制成肥皂样式的甜点也一度风靡社交网络。△ BATHE咖啡里的“澡票”和特调 时代周报记者 王晨婷/摄从两家店外的客人,已经得以窥见上海咖啡文化的多样化——两个爷叔坐在六六咖啡的门外喝咖抽烟,bathe门口则是滑板少年在教学练习,两相交织,倒是奇异的和谐。在上海,和永康路一样,集聚起数十家精品咖啡店的小路还有很多,3公里外的长乐路就是其中之一,全长1000米左右的路上有着三、四十家咖啡店。2013年,从医药国企辞职的小海来到上海,从零开始成为了一名咖啡师。咖啡行业的流动性较大,但小海却在同一家咖啡店工作了5年。2019年,面临回公司上班还是自己开店的职业路径选择,小海在长乐路开出了“不右咖啡”。“刚开始开店时觉得自己撑不过一年。”小海回忆称,但到今天,不右咖啡已经看到了长乐路的三次秋叶落,这在1公里内有几十家咖啡店的长乐路上格外难得。在上海咖啡店的推荐榜单上,不右常以精致的菜单和特调出圈,这有赖于小海作为理科生的实验精神。在尤其“卷”的上海咖啡界,小海调侃称自己是“过气网红”,已经“卷不动了”。让小海选择自己店里最喜欢的产品,她的答案是最普通的热美式。“我的初衷就是做出自己喜欢的,好喝的咖啡,我觉得现在已经实现了。不右咖啡最大的特点大概就是我自己吧,基本上我都是自己守在店里,所以对熟客们的口味会比较了解,也因为一直在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回头客也会比较稳定。”小海说。单价腰斩背后的“亲民”新尝试独立咖啡馆的时光在小路上安静流淌。但转回繁忙的国际大都市的另一面,上海也培育了Manner、Seesaw等新锐的精品咖啡连锁品牌,为步履匆匆的都市年轻人带去简单又精致的咖啡享受。和Seesaw同一年“出道”,少山咖啡在上海已经经营了11年。“2011年那会儿,精品咖啡的概念还比较模糊,当时流行的主要是半岛时光、雕刻时光这些文青风的咖啡店。到2017年前后,瑞幸、Manner等横空出世,彻底改变了咖啡的形态。”少山咖啡创始人项页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从空间到饮品”,在项页看来,这是十年间上海咖啡馆最大的变化。“我的理念是,咖啡有很多可能性,就像之前说‘互联网+’,我认为可以有‘咖啡+’。咖啡空间里可以承载的有很多,包括古典音乐、策展等等,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们店里所做的,每个小店都可以极端个性化。而现在的趋势是‘咖啡奶茶化’。”项页谈到,空间消失后,店铺租金成本大大降低。“现在咖啡单价已经完全腰斩,消费者对于咖啡的价格锚定,已经从星巴克的30元骤降到瑞幸、Manner的15元。”2015年从南阳路一间不足3平方米的窗口起步,Manner在7年内已经开设直营门店共计500余家。将咖啡视作“一种亲民、能让所有人消费得起的健康饮品”,Manner创造的商业神话让不少人艳羡。△ 完美融入社区的Manner咖啡南阳路首店 时代周报记者 王晨婷/摄饮品化、亲民化、日常化的咖啡也成为行业新来者更愿意尝试的方向,更多年轻的新品牌在这片咖啡热土上发芽。今年1月,曾在拉面说、flow电子烟等多家初创品牌有过运营经验的陈佳鸣和4个合伙人一起,在淮海中路开出了Oatime Coffee的第一家店。谈及想开咖啡店的原因,陈佳鸣直言,他是看中了这个赛道。“未来咖啡市场的增长是非常可观的。咖啡必然成为一个大众饮品,必然会到达万亿市场。目前来看,国内超过1000家门店的品牌只有瑞幸和星巴克,对标茶饮这一万亿市场,咖啡的机会点非常多,而且咖啡这一产品具有成瘾性,复购率高。选择上海,主要还是上海的咖啡消费热度和消费能力会更好,加上我们本身在上海工作生活,就选择了从上海出发。”陈佳鸣告诉时代周报记者。Oatime Coffee开在淮海中路的一个街角,正如其名,这是一家默认燕麦奶的咖啡店。铺面窄小狭长,但绿白的亮色格外显眼。背靠居民区,面临繁华的街道,店门口张贴了数张大幅海报推介产品——美式10元、拿铁15元、特调25元,自带杯再减5元。周末午后,10分钟左右,店铺就迎来了近20个客人。铺外摆放了几张露营椅子,但大多顾客停留时间不超过5分钟。“我们现在线上线下的比例大概在3:1,一天大概出100-200杯以上。虽然淮海店最初的定位是游客店,但目前看来,最主要的客源依旧集中在白领。”在陈佳鸣看来,咖啡就是一款功能性饮料,他希望用最好的原材料和最亲民的价格,打造无负担品牌。△ Oatime Coffee巨大的海报吸引着过往路人 时代周报记者 王晨婷/摄目前,Oatime Coffee的第二家纯写字楼门店已经在长宁开业。对于未来是否考虑走出上海,陈佳鸣毫不犹豫——“这是一定的”。不同风格的咖啡文化在这片热土碰撞,在这片热土上发芽并持续成长。赵铭正琢磨着给六六咖啡再烧个新杯子;熟客小美走进bathe咖啡,和店员顾客一起分享刚刚烤好的黄桃干,店长快乐对记者说:“你有没有发现?来我们店的都是好朋友。”备受好评的南瓜拿铁过季下架,不右咖啡的小海正研发最新的节日饮品。更远的未来,她期待能开一家小小的吧台店,通过缩减房租来压低饮品价格。但现在,先“能开一天是一天”。撰文|王晨婷编辑|梁励版式|潘展虹 黎广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