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朝晖 | 教育改进者必须明了人类文明前进方向

由于不确定性与压力明显增加，教育当事人中迷茫的人数在增长，迷茫的程度在加深，持守专业立场和独立人格的人遇到的障碍在增多，盲行盲动反倒凸显为“亮点”。面对这样更严重、更复杂、更广泛的迷茫状态，不能不提示教育不能偏离人类文明前进方向。

每一个时代是不同的时代节点，从古代春秋战国至今人类经过很多的节点，如今我们面临的节点两个最主要的因素是全球化加深及科技快速发展。

不单单是中国在变化，整个世界都在加速变化。因此从国际国内来说，我们都面临一个重要的节点，人类正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关口。在这样一个关口，总是有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意想不到的现象出现，对于当下的每一个人具体的工作将会产生直接的影响。因此处于变局中的我们必须有更加清晰的认知。

当下迷茫首先表现为动力不足，方向不明，目标模糊，导致整个计划难以实施，程序工作的规范失常，不知道做什么怎么做。从成效来说，业绩难以提升，无法打破天花板，没有实质性的改进，出现了热门词汇内卷，甚至难以维持现状。更差的情况是出现抑郁、犹疑、焦躁等各种各样的形态，不断消解自己的工作价值。

很多人可能年轻的时候还有雄心壮志，而现在逐渐觉得失去价值、失去意义，很多事停留在做了即可，不考虑做得如何。深层次的思考，深层次的研究相对来讲更少了。有一些人习惯于稳定和常态，遇到变化就容易感到迷茫；很多人习惯于滞后固化，容易盲行盲动；或者有过激的反应；还有一部分悲观者躺平、佛系。长此以往，国家民族将会如何？

如果没有思想的行动，未看清方向固执行动将会铸成大错。因此方向至关重要。迷茫对教育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反教育，与人类文明前进方向相悖。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够再忽视问题。当下我们每个人都坐在一辆公交车上，每辆公交车又在一个公交车群里，公交车群事实上是我们人类文明向前进的一个群，但是这个群里有的车是正向走，有的车是反向走，有的车是绕着弯子走，状况十分复杂。在这种复杂的状况下，每一个人对自己这辆车朝哪个方向走有部分的决定权，没有全部的决定权。那么如何利用自己部分的决定权？首先思想上要想清楚，方向要看明白，因此教育特别重要的使命就在于要增强人的方向感。

怎样才能增强人的方向感？最关键的是要增强每个人对方向的辨别能力，避免搭错车。对于教育来说，100年前陶行知用了一个表述，培养“抬头乐干”的人。中国有个成语叫“埋头苦干”，埋头苦干是干而不看方向，陶行知改成了抬头乐干。就在于强调你只有看清方向，才能有成效，才能够干得有效果，社会才能够往前进。所以要降低方向错误，关键要提高每个人的方向辨别能力。

方向决定了效能的正反，如果力量大但方向错了，那么效果是相反的，后果更严重。因此如果连续遇到很多问题，遇到很多遗憾，就不再是你没有自信和能力了，一定是方向错了。在这种情况下，教育一定要有基本的定位，培养的学生是抬头乐干，看清方向的人。

短视和功利是让人看不清方向的原因。100年前，中国新文化运动兴起以后，大家形成了科学和民主的共识，这是当时中国人对方向的一个重要判定，是一个重要共识，也为后来的100多年中国人的发展确立了非常有价值的参照。

当下历史常识稀缺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视野不够开阔，理性与辨别能力不足，受到功利的诱惑，这些都会让人产生错觉，让人看不清方向。还有一些人不在意方向，缺乏抬头看的意识。

所以如果我们不解决方向问题，那我们事实上不可能有高质量的教育，也不可能有教育的现代化。

探清方向是个性化的过程，每一个人的方向都是个性化的，它是跟它特定的时空，特定的情境，特定的方位，特定的心态相关的，不存在标准化的答案，需要得到个性化的独特式的解决。

从整个人类发展来看，人类相对于其他动物一个重要的差异是能够反求诸己。所以要真正看清方向，就要让我们越来越多的个体能够认识规律，考察整体长远的多面变化，特别是权衡轻重缓急，在这个基础上再确定方向。

要确立一个态度，这个态度是要整体、平视、多元地看世界，从整体的角度看世界，不能够仅仅从个人这个小的局部来判定全局，不能仅仅看到结果，更要看到完整的历史过程。

人类文明进程不是单单一个国家的进程，不能仅看到一个片面，要看到多面，要用多重证据来说明问题，不能够用少数孤证来判定。既要依据自身体验，又要依据别人的看法和判断。用不同的标准去看世界才能够更好地去看清楚人类文明到底向哪方向走，如何做。到底什么是真正的人类文明，什么是人类传统的弊端，把这两个分清楚，要理性、平和比较才能看清楚，需要多元视角，需要能够辨别方向和整个方位。

人类文明前进方向非常复杂，不看清整体就不可能辨别它的方向。每个人的命运最终是由自己决定的，这一点是有自己选择的，我们应该相信这样一个基本的逻辑。实际上人类文明已经构成了全球一体的命运系统。从终极的状况来看，每一个人的命运最终由自己选择。而每个人的选择又会对身边人的产生影响，也就是说你的选择不光是会影响你，还会影响你身边的人。不明了人类文明前进的机理容易造成误解，甚至看反，造成群体性灾难。

每个人自身素养的提升越来越成为追求幸福的重要因素。从个体追求幸福角度来说，事实上几千年人类追求的最本能的东西就是幸福，幸福有很多因素组成，财富、自身的实现程度是最大的因素。财富是外在的因素，自身的实现程度是内在因素。人类正在进入信息化、智能化门槛，土地、智能化、信息化、机械力、人力都是创造幸福的基本条件。但是这些如果没有个人修养，没有反求诸己，没有自己素养的提升，人未必能够进入幸福。只有通过高效的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又提升自己，才有可能是幸福的，才有可能真正把方向看清楚。

作为人类文明命运的体系的基础，第一级基础就是教育。教育是直接决定了一个人能不能充分发展的关键，它是实现每个个体所能获得幸福的一个重要条件。教育的本质是一项辅助性工程，教育办得好不好，就要看教育能不能够让人走向幸福。从人类文明发展视角来衡量教育，评价教育是要看它能否让个体天赋的能量充分发挥出来，充分有效发展出来。

如果教育把人的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摧毁掉了，那所进行的就是反教育。100多年前陶行知就讲，我们孩子的创造力是被教育给扼杀掉了，这样办的是杀人的教育，那么现在这种现象还存在不存在？这种状况还存在不存在，我认为还存在。所以第一级教育的工作没做好，后面的问题就很难解决。

第二级实际上是制度。关于制度，陶行知发表过一篇文章《生利主义之职业教育》，其中说：“国无游民，民无废才，群需可济，个性可舒”。“国无游民”就是从国家从社会这个角度提出人人成才。“民无废才”指公民个体无论能力大小，身体力行做力所能及的事都是对社会有用的人。“群需可济”是指社会和用人单位对人才培养机构和人力资源主管部门提出的要求，要求各级各类培训机构要根据社会需求培养专业技术和高技能人才，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同时还要由市场或者用人单位来调节和主导人才的培养方向，人才市场上济济人才，用人单位有充分的选才自主权，供需两旺。“个性可舒”指不同人的个性都能充分发挥，采取不同的培养模式，不能把人才培养成千人一面。这才是一个好的制度。

市场是我们制度体系重要的基石。交易能够让各个方面平等合理的获得这种应有的稳定价值，同时能够增值，能够更好地满足个体对幸福的需求，那么确保个体的能力与智慧充分的发挥，创造更丰富的价值工具和幸福的资源，这是良好制度的一个重要的前提。

法治和民主得到越来越多的人认可，这是一个良好制度的重要方式，我们需要通过一个整体社会的良好制度来进行协调。

第三级是思想观念。对一个社会是不是好，一个社会是不是方向明确，有没有丰富的思想是关键。没有思想，不能思想，不会思想，往往就使得社会分不清楚方向。这里思想观念和理念、方向比较接近，同时又决定了思想丰富性和观念先进性，方向明确让你的思想更加丰富，方向更加明确让你的思想更加有力度；思想观念很落后，必然犯方向性错误。

如果仅仅看到小我而看不见他人，仅仅看到自己国家而看不到他国，看不到整个世界，无视世界，这样的人必然是走入观念的误区，也必然走入方向的误区，丧失洞察未来的能力。着眼于传统观念的人，必然难以融入人类文明前进的大潮。

一个社会中关键人群的思想观念有问题将铸成大错。因为教育人群在整个社会当中发挥的作用相当关键。如果这个关键人群的思想观念不正确，那问题会很大。关键人群的思想观念常常是整个社会先进与否的最重大的原因。教育在社会发展中的关键作用决定了教育在对人的未来的发展，它将会决定未来的60年至100年的活动方向，因此千万不能在教育上犯方向错误。教育方面一定要与文明相携，而不能够与文明相逆，不能够与文明相差，也不能与文明相离，在相蹉路上越走越远。

科教兴国口号30多年前就提出来，只有我们真正以人类文明前进作为教育的方向，整个社会才是符合人类文明前进的方向。教育上尤其不能够模糊处理方向的问题，方向错误的人或许可能获得短期的成就感和胜利感，但是对人类文明进步是反作用。

时代会检验你，所以一定要从整个大局，整个人类方向来看清自己的方向，不能够侥幸，也不能够贪巧，也不能够悬置，也不能够拖延，更不能够采取鸵鸟心态或者阴谋心态来处理问题。

科教兴国要认清楚前进方向的个性化特征，40多年前就明确了改革、开放、搞活，推进市场化。所以不要用标准答案时的思维，关键是要进一步开放，要学习全人类的文明优秀的成分，其中包括我们自己优秀的成分，同时又要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全人类的文明中一些错误的东西进行辨别，我们要有这种能力，培养学生有这种能力。

当教育工作者把学生放到任何一个地方，就好像开飞机锻炼飞行员那样，转多少圈后依然能够明确辨明自己的方向，那我们在教育上提升辨明方向能力的目标就达到了。（作者储朝晖系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本文是作者在“2022教育改进论坛”开幕致辞整理稿，转自教育改进社员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