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的“建”到底是什么“建”？

战略进击中的价值彰显

假如你打开一张当代的福建省地图，想在其中找到福建的“建”的地名所指，你肯定会犯难，因为在闽北和闽西北，有建阳、建瓯和建宁三个含有“建”字的地名，而且这三个地方还都只是县级行政单位。

那么福建的“建”到底是哪里呢？这要从我国古代福建省的开发说起。

福建多山、多丘陵的地形，不仅导致这里的主要聚居区分散的分布在河谷、盆地及滨海平原地区，更能使得福建处在一个被山地和丘陵所困的封闭区域内。

福建向西横亘着绵延的武夷山脉，向北又被太姥山、洞宫山等一众浙南、闽北丘陵所阻隔，因此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古代，有限的交通条件和运输方式使得中原王朝一度很难有效控制这里。

秦朝时，福建地区初步纳入了中原王朝的统治范围，秦始皇在统一六国后，大举南征，趁势进军这里，并于公元前222年设立了闽中郡，其郡治东冶即今福州。

但当时的闽中郡区别于中原内地由秦朝中央政府垂直管理的郡县，并没有实现有效管辖。当时的福建地区，实际上仍保留着东瓯、闽越等大大小小的部族政权，并继续统治原来的区域，其中势力最强的是驺无诸。

在秦末农民战争中，驺无诸出兵辅佐刘邦打败项羽，公元前202年刘邦分封其为闽越王，管辖原闽中郡故地。公元前112年，闽越国发生叛乱，汉武帝发兵评叛后，考虑其地险阻，所以将当时的闽越人迁到了江淮流域。

在这之后的两汉时期，由于闽越国的北迁、人口的减少和险阻的地形等因素，大部分时期隶属于会稽郡管辖，常设的县治也只有冶县（今福州）一处而已。这说明秦汉中原王朝在福建设立统治据点较为困难。

东汉末年，盘踞江东的孙策、孙权，多次派兵征讨今福建地区，并于公元196年改治县为侯官县，还在江西通往这里的战略要地设置单独的县治——析出侯官县的北部地区，取汉献帝的“建安”年号，置建安县（今建瓯）。

建安县处在闽江上游，武夷山脉东南面、鹫峰山脉西北侧，这里向北翻越武夷山，经分水关即可达到江西鄱阳湖水系的信江流域，比起其他入闽通道，这条古道交通条件相对最好，不仅水陆联运的优势明显，而且路程也较短。

而从建安出发，不仅可以沿闽江直下抵达侯官，还能沿闽江的沙溪、金溪等支流上溯至闽西地区。因此控制好这里，就等于把握住了内地通往福建的交通生命线。

公元260年，东吴政权分会稽置，设建安郡，郡治即设于建安县，其辖区范围大体相当于今福建省辖区。这时，建安成了福建地区的政治中心。

西晋太康三年（282年），晋武帝分出建安郡的辖地，设置晋安郡，治所设于侯官县。由此，福建地区变成了建安郡和晋安郡分治南北的格局。

山海博弈间的黯然失色

随着东晋南朝时期江南地区的开发和北方人口因战乱的南迁，闽东南的沿海平原地带和晋江、九龙江和汀江等流域的河谷地区得到了开发，人口不断增长。南朝梁时，朝廷在闽东南地区设置了南安郡（今泉州）。

而到了隋朝，则将建安、晋安、南安三郡合并为建安郡，郡治也由建安（今建瓯）迁至闽县（今福州）。由此，福州的区域政治中心地位得到巩固。

唐睿宗景云二年（711年），设闽州都督府，领有闽、建、泉、漳、潮五州，其中建州州治即在建安。

唐玄宗开元十三年（725年），改闽州都督府为福州都督府，这是福州名称第一次出现。

开元二十一年（733年），为了加强这一地区边防武装力量，设立军事长官经略使。其经略使的名称便从福州、建州各取一字，名为福建经略军使，也就是后来福建观察使以及福州节度使的前身。由此福建这一地域名称正式出现，但这并不是今日福建省之福建的来源。

福建的“建”即建州，治所在建安县，即今天的建瓯市。在唐末五代十国的乱世中，建州还短暂充当过地方政权的都城。

黄巢起义中，乱世起兵的地方势力层出不穷，在唐朝中央政府的控制力进一步下降的时候，一支发迹于福建漳州的地方武装逐渐壮大起来，在王潮、王审知的率领下，逐步占据了福建五州。后来，唐昭宗任命王潮为福建观察使。

王潮死后，将军政大权交给了王审知。唐朝灭亡后，后梁朱温于909年封王审知为闽王，建都闽侯（今福州）。

王审知病死后，其子弟因权力争夺而多次发生骨肉相残的悲剧，公元943年，王审知的幼子王延政因进谏其兄王曦而遭斥骂，便以自己控制建州一地建国称帝，国号大殷，建州由此成了这个短暂地方政权的都城。

次年，福州再起兵变，包括王曦在内的王氏老幼被屠杀殆尽，王延政和外郡的王氏族人联兵镇压福州叛乱，最后全部收复原先闽的故土，仍都建州，以福州为东都，复国号闽。

可惜仅仅一年后，南唐军队便攻陷了建州，闽国灭亡。

由以上可以得知，历史上的建州，是政治军事地位和福州相当的重要城市，然而今天的建瓯市，却是由南平市代管的县级市。许多人因此就会望文生义提出疑问：“唐代福建的两大最重要的城市，‘建’为什么后期地位降低了？”事实上，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错误的！

这是因为自“福建经略使”一词出现以来，唐代对“福建经略使”有关的地理资料记载，排名顺序一直就是“福、泉、建、漳、湖五州”，“建”只排名第三，“泉”才是福建综合地位的第二大城市。

变革浪潮中的守望相助

为何建州最后连地级市的位置都没能保住呢？

这是首先是因为，在北宋的福建路时期，在原来唐朝建州的管辖范围内析置出了控扼闽赣边要地的邵武军（今邵武），和处于建溪、西溪汇合处战略要冲并能辐射整个闽江上游的南剑州（今南平市延平区）。这样的行政区划调整无疑削弱了建州在闽北地区的重要性。

北宋端拱元年（988年），建州由刺史州（军事州）升为节度州，军额为建宁军节度；此时，其行政区划的建制依然为建州，并非为建宁军。

南宋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因建州城为建王赵昚（南宋孝宗）驻跸之地，升建州为建宁府，此后“建州”这一地名才彻底被“建宁”所取代。

元大德六年（1302年）南剑路改为延平路，“延平”这一地名也被一直沿用。

到了元朝，朝廷在今日的福建地区置福建等处行中书省，但这个福建依然不是今日福建省之名的来源，因为福建等处行中书省不光后来被反复撤销过，还遭遇过改名。

直到明初，朝廷置福建等处承宣布政使司，此后福建之名延续至今，这才是今日福建省之名的正式来源。元明清时期的福建等处行中书省及福建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和唐宋的福建经略军使及福建路，名称上都有福建，为什么只有明朝的福建才能算来源呢？

答案也很简单，元明之际的问题已经解决，唐宋的福建与元明清的福建取名的逻辑就不同，唐宋的福建是取了福州、建州各一字组成的地名，而元明清的福建则是先把一系列地名排排坐，之后再取其中两个地名的首字，为了避免误会，全称特意加了“等处”二字，而选择的这两个首字正好是之前历史上著名的福、建，并不是简单的沿袭旧制。

元明清三代的“等处”取名方式，不止福建一家，著名的清代安徽便是如此。安徽的来源是由“安徽宁池太庐凤滁和广等处承宣布政使司”简化为“安徽承宣布政使司”，再简化为“安徽”，并不是说安徽之名来源为直接取当时安庆、徽州两府首字得名。

值得一提的是，元明清三代基本延续了两宋在闽北地区的行政区划格局。

只不过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福州、厦门被迫沦为通商口岸。而随着近代海运发展和太平天国运动对长江中下游内河航运网络的冲击，福建沿海地区发展迅速，对外贸易逐渐繁荣，而福建内陆的广大山区却沦为了廉价的原料产地和工业商品的倾销地。

到了民国期间，福建的行政区划调整频繁，其中有两个变化直接导致了建宁变为如今的县级建瓯市。

一是北洋政府时期，由于实行省道县三级政区体制，福建全省被改设四道，原来的建宁、延平和邵武三个地区合并为建安道，但是治所则设在了南平（今南平市延平区），由此，建宁变成了单纯的县级行政单位，一度丧失了区域政治中心的地位。

二是在废府设县过程中，把有两个附郭县的府城，合并置为一县，这样闽县和侯官县被合并为闽侯县，建安县和瓯宁县被合并为建瓯县，建瓯之名由此而诞生。

新中国成立后，建瓯、南平同时成为地级专区，但是在短短两年后，1951年建瓯专区便由建瓯县迁驻至建阳县（今南平市建阳区），并改名建阳专区。1956年，撤销建阳专区，所辖9县全部并入南平专区。

这之后的1970年至1988年间，建阳又做了18年的南平地区的驻地。2020年，南平市政府再次由延平搬迁至了建阳。

从崇阳溪到建溪不过短短100公里左右的路程，但是这里却曾上演过三座城市竞相成为行政中心的传奇。它们都是古代建州的延续和传承，纵使“建”字已经消失于福建地级行政区划的序列，这里却山河依旧。

从豆腐娘粉的逼人香气中醒来，在建瓯扁食和高炉光饼里尝尽鲜香滋味，当肚丝鸡茸的曼妙敲开你的味蕾时，珍珠纳底的爽滑也许会勾起你对这片“金瓯宝地”历史的无限追思。

最后：

参考资料：

1. 福建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福建省历史地图集》，福建省地图出版社出版，2004年4月。

2. 徐晓望主编《福建通史》，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3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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