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岁的我，终于鼓起勇气走进韩国妇科诊所
文｜读者：李谱
我，一个刚刚二十五岁的年轻女性。
我特别害怕去医院，尤其害怕去医院体检。
众所周知，作为一个成年女性，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每年都该去做一次全面的体检，尤其是妇科检查。
或许因为我对体检和医院的恐惧，也可能是莫名的羞耻心作祟，我一次都没有去做过妇科检查。又考虑到我并没有过性生活，我想，只要注意卫生，妇科疾病应该会与我无关吧？
只可惜，事与愿违。
《成长边缘》剧照
一
普普通通的一天，我下课回家，打算洗个澡就上床睡觉。
然而，当我冲干净头发上的护发素，开始用莲蓬头冲洗身体的时候，我往下一摸，竟发现两腿之间有一个异物！我愣住了，用手指轻轻捏了捏——好像是一个肉球。
啊？什么肉球？
我打开前置摄像头，紧张地把手机放到两腿之间，颤抖着摁下拍照键，“咔嚓”。这个时候，我还不怎么觉得害怕，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觉得那不会是个多可怕的东西。可我拿起手机一看，就被刚刚自己亲手拍下的照片吓到了——一个血红的肉球呼之欲出。不过，这只是仰视图带来的视觉效果，而事实是，那个肉球已经从我的下体出来了一大半，所以我才能轻易地摸到。
现在，我觉得害怕了，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觉得那是个可怕的东西。那个红色的肉球不停浮现在我的眼前，让我感觉头晕目眩，被未知的恐惧袭击到无力的我，终于瘫坐在湿漉漉的马桶上。尽管我知道不能依靠搜索引擎来诊断自己的病情，但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打开一个个网页搜索——“下体长出肉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也奇怪，在发现那个肉球之前，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可现在，我却时时刻刻能感觉到它。即使我坐在马桶上，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大腿和屁股上的皮肤接触到它的姿势，我也能感觉到它的重量、大小与质感。我想再仔细点观察它，但我却不敢多看那张照片一眼，更不要提再把手机放下去拍一张更清晰的照片了。
我提心吊胆地看着网页上检索上的信息，发觉我得知的信息实在太少，由于我的胆怯，我甚至不能确定这个巨大的肉球是从尿道口出来的还是从阴道口出来的。于是，检索到的结果从子宫脱垂到绝经后才会出现的尿道肉阜……短短十几分钟，我感觉自己仿佛参观了世界上所有妇科疾病及相关绝症的展览，每一种病都可能与这个突然出现的肉球相关，每一条病征都像是我本人的自我介绍。
被搜索引擎医生吓晕的我，在马桶上呆坐了半个小时后终于鼓起勇气，决心开启我的第一次妇科医院之旅。
二
我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挑选着明天去哪家妇科医院看病，或许是我的潜意识总希望这只是个小毛病，我直接把大的妇科专门医院排除在外，寄希望于去一个小而精致的妇科诊所就能解决我两腿之间突然出现的那个“小问题”。
一番挑选之后，我选中了一家位于江南的妇科诊所，它位于首尔相对繁华的地段，白色的简洁风装修搭配暖黄色的灯光，给人一种干净、高档的感觉，而最让我安心的，是每一条评价里提到的——“医生很亲切”。
在我对医生、尤其是妇科医生的标准中，虽然听起来离谱，但对我来说，“亲切”远比“专业”重要。
我特别怕被医生批评，医生的批评让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对自己的身体健康如此不负责的坏人。之前我去牙科诊所拔智齿，医生顺便给我洗牙，边洗边用严厉的语气责怪我一定喝太多碳酸饮料，并没有好好刷牙。我的嘴被医疗器械撑开，有口难辩。牙洗完了，我的精神也饱受了一番摧残。
《恋爱先生》剧照
我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去做妇科检查的想法，因为我的生理期不是那么准时，生理期前两天有严重的腹痛，偶尔在两次生理期期间还会少量出血。但只要每个月我的“大姨妈”到访了，我就觉得万事大吉，不去纠结那些好像很多人都有的小问题。
然而现在，我的胯下长出来一个“大问题”，我必须去妇科诊所解决掉它。我坐在前往诊所的地铁上，忐忑不安地看着平静的汉江。
三
到了妇科诊所，我在前台护士的指引下，填写好个人资料，简单描述了那个肉球的情况。我被带进一换衣间，脱下裤子和内裤，换上诊所给准备的裙子，走到一个我看起来像刑具一样的椅子前，费劲地坐了上去，站在我旁边的护士哗啦一下把我的裙子掀开。我呆呆地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心想，原来这就是妇科检查，目前为止我都可以接受。
然后，一个女医生坐到我的两腿之间，发出一声惊呼：“哦莫！”（韩语中表示惊讶、感叹的语气词）。我变得更加不安了，哦莫，我长的这个东西是连医生都要惊呼的程度吗？我感受到了冰凉的医疗器械的触感，紧张得绷紧了身子。医生说：“哎呀，你这是长了一个xx（我不认识的韩语单词）啊！都掉出阴道口了，要做手术切掉才行！”
手术？我心想，我目前做过的最大的手术就是拔智齿。而拔了一颗智齿之后，那种对手术的恐惧甚至让我不敢再次踏入齿科去拔掉剩下的三颗智齿。然而，现在这个医生却告诉我，我两腿之间长出的这个肉球必须手术做掉，尽管知道手术是全麻，我在这个过程中什么都不会感觉到，但这种未知却更让没开过刀的我感到恐惧，万一我就此不再醒过来该怎么办？
《从不，很少，有时，总是》剧照
但恐惧的同时，我也深深意识到，这个手术非做不可，我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医生是不可能知道我在短短几十秒间就产生了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的，她开始翻找着我不认识的医疗器械们，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好像发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一样，医生突然抬起头，端详着我的脸，问我多大了，交过男朋友吗。
我从一月开始谈了恋爱，异地，夏天的时候他来韩国找我玩了半个月。于是，我笃定地说，有，我有男朋友。
医生继续叮铃哐啷地找器械，当这恐怖片配乐一样的响声停止时，我突然意识到，等等，那好像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她虽然只问了我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但实际好像是在问我有没有过性生活。
于是，在医生举起一个巨大无比的窥镜的那一刻，我赶紧惊呼：“不过我还没有性生活！”
“唉！”我听到了女医生的叹气。
“那我找个最小号的窥镜试试吧……”
我试图做起来，看看医生所说的最小的窥镜有多大——好家伙，最小的有也三个手指头粗啊。
虽然觉得肯定不行，但直接拒绝好像很不给她面子，于是我说：“好吧，试试吧。”
医生说：“疼的话你就叫。”
然后我就感到了冰凉的触感，控制不住地开始叫唤。
医生问我：“痛吗？”
我说：“不痛，我只是害怕，对不起。”
医生说：“你忍忍。”
可事实证明，人不是什么都能忍住的，在勉强坚持了五秒钟后，我还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好疼！”
“唉。”
医生再次叹气，走到了隔壁的诊疗室里。
我走到更衣间，换上裤子，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四
女医生指了指屏幕上那个肉球的照片，那个肉球在高清设备的显示下看起来更大、更肿了。医生说，这个xx肯定要做手术割掉，但她现在无法确认这个xx是从什么位置长出来的，这个妇科诊所也没办法做这么大的手术，所以让我去大医院看病。
可能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惊慌与迷茫，也可能是对外国人的好心关照。医生立刻打电话，联系了一个她认识的大医院的医生，向他说明了我的情况，嘱咐我明天尽快就去这家医院做手术。
虽然很感谢这位女医生，但通过我二十几年来的生活经验，当医生说“得去大医院”看的时候，都说明这个毛病不是一个容易解决的小问题。我心里更害怕了。
拿着诊疗单出来，我搜索了医生一直在说的“xx”，对照着单子上潦草的英文字迹辨析，我才知道那个肉球原来就是“宫颈息肉”。
宫颈息肉，一个对我来说又熟悉又陌生的词，我似乎从很多地方听到过它，但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从我的身体里长出来，我完全不知道。
于是，在第二天去大医院之前，我在网络上搜索了很多关于“宫颈息肉”的信息，发现绝大部分病患通常是在备孕或者是做怀孕检查的途中，才发现自己长了宫颈息肉。当然，也有和我一样，从没有过性生活，但是有一天这个息肉长得足够大，然后就从阴道口里掉了出来，挂在那里，摇摇欲坠。
也就是说，如果不做妇科检查，很难早早发现宫颈息肉的存在。
其实，如果早点发现，坚持吃药和注意休息，息肉是有可能消失或者随着月经掉落的。不过，一直不敢去体检的我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个已经从阴道口探出大半个的息肉一直在出血和流脓。虽然是有一定的心理作用，但它也的确令我坐立难安，即使躺在床上，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个突然被我发现的息肉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日常生活，必须尽快做手术把它割掉。
五
第二天，我去了专门的妇科医院。护士叫了我的名字，给我挂上号，我惊讶地发现，我的主治医生竟然是院长！顿时，我的内心居然有一阵捡到便宜了的欣喜，院长，想必肯定是医院里经验最丰富的人吧！
不过，等等，院长大人的名字怎么听起来像一位男士？
我一直觉得，妇科检查本就是一件尴尬到让人想钻地缝的事，而遇到男医生，更是让这项检查多了一层“羞耻感”。但此时，我才深切领会到那句老话的意义——黑猫白猫，抓到耗子才是好猫。男医生，女医生，能治好我的病就是好医生！
护士带我走进诊疗室，我对检查流程一回生二回熟。填写好个人资料，走进更衣室，脱下裤子，换上裙子，被带到同样的椅子前，坐上去，护士把我的裙子掀开。然后，我笃定地看着天花板，大声说：“医生，我还没有性生活！”
而我，此时就是那个幸运的病患。
院长指了指旁边的女性生殖器模型，和我讲，如果只把外面的息肉摘掉，可能很快还会复发，因为我的宫颈里长了一个息肉的“根”，必须在麻醉之后把阴道口撑开，进去把那个“根”拿掉，才能大概率阻止复发的可能。
我紧皱眉头，严肃地点头，突然对上了院长忧郁的目光。
我紧张起来，怎么了院长，还有什么大事没和我交待吗？
院长调整了一下坐姿，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不过……这样做手术，处女膜很可能就会破掉了，不要紧吗？
我顿时感到一些无语，什么时代了，即使已经生病成这样，医生还是要提醒我手术可能会丢失那层所谓的“膜”。我摇摇头，果断地对医生说：“不要紧。”
我做完核酸检测，上过洗手间，被护士领到手术区的一个小房间里，开始给我打屁股针，说是什么营养剂。然后，护士给我打上点滴，安慰我不要害怕。
我躺在小床上，闭上眼睛，不知道躺了多久。在我快要睡着之前，护士走过来拍了拍我，“走吧，去做手术了。”
我躺在做手术的床上，听到护士在我耳边掰了一个什么东西……再醒来的时候，护士就告诉我，手术已经成功做完了。
我十分恍惚，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好久都没有过的高质量睡眠。我甚至还做了一个梦，原来全麻也是会做梦的！
《小公女》剧照
我慢慢下地，穿上裤子，试探地迈了一步。
疼肯定是有些疼的，麻药的劲儿也该过去了，但完全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更难忍的其实是尿意，但护士让我尽量憋一会儿再上厕所，于是我就夹着屁股迈着小碎步缓慢地挪回家。
到了家，上了厕所，刚刚的疼痛顿时减轻了一半，我躺到床上，翻了个身。时隔几天，我终于又能以轻松的心情，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六
第二天，我去了专门的妇科医院。护士叫我吃了两天消炎药，我已经感受不到一点手术的痕迹。
我向朋友们分享了这次经历，才发现身边许多没有性经历的女性朋友们，也都被妇科疾病所困扰着。这些妇科疾病的发生，可能是因为清洁不到位，也可能因为心理压力，或者也有生理结构自身问题的可能。
再一问，主动每年去做妇科检查的，一个都没有。
我想，不管是恐惧还是羞耻心，在健康问题面前，我们都该勇敢放下。
排版：飞飞/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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