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金元足球”落幕后没几年，又一轮足坛反腐风暴来袭

今年2月14日，中国足坛又传来重磅消息，中国足球协会主席、党委副书记陈戌源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国家体育总局纪检监察组和湖北省监委审查调查。

早在去年11月中国国家男子足球队前主教练李铁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后，就有不少传言称这次足坛反腐风暴会波及到现任足协主席陈戌源，如今陈戌源被调查的事情也尘埃落定。

当然，之前我们在《中国足球，深不可测》里也提到过，十多年前的中国足坛“反赌扫黑”风暴里，就揪出了谢亚龙、南勇、杨一民等足协高层腐败分子，陈戌源被带走调查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中国足协高层落马，简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这风险简直类似在韩国当总统。

不过谢亚龙等人被逮捕的那轮足坛“反赌扫黑”风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而在那时许家印都才刚进入职业足球领域，陈戌源当时更是和职业足球没什么直接关系——虽然陈戌源本人是个足球迷。

在那轮足坛“反赌扫黑”风暴中的2009年，广州医药集团控股的广州队被揭发曾经在2006赛季先后两次参与打假球，2010年广州队被降级中甲，广药集团在同年退出，此时头脑灵活、嗅觉敏锐的许家印趁机抄底，恒大以1亿元低位买断广州足球俱乐部全部股权。

随后恒大对广州恒大足球俱乐部开始了大手笔投入，早在中甲的时候，就大手笔招来了强援穆里奇，许家印还定下主场赢球奖金100万元，客场赢球120万元以及连胜奖的规定。

迅速冲超成功后，许家印更是不吝投入，如果算上中甲期间引进穆里奇，中朝期间引入孔卡、，恒大共计付出2136万美元转会费，孔卡的年薪更是达到1060万欧元，位列当时的世界前十。

这样的高投入，不仅让恒大迅速冲超，还在冲超之后拿到了中超冠军。取得了如此耀眼的成绩，却正如那句口号“广州未赢够”，恒大仍然没有满足，还要追求更高荣誉。

于是恒大请来了世界级名帅里皮，按照里皮后来的话说，恒大开出的年薪是千万欧元级别的。里皮带领恒大拿到了2013年的亚冠冠军。

一时间，恒大在中国足坛开启了“金元足球”风暴，而且从结果看成绩相当好，广州足球俱乐部在名字里带着“恒大”的十一年间，拿到了八个中超冠军和两个亚冠冠军，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中超时代霸主。

“金元足球”风暴对中超的影响是很深刻的，在恒大刚收购还在中甲的广州队的2010年，中超每家俱乐部的平均赛季预算约在5000万元。

然而2010年，恒大就为当时还在中甲的球队投入了1.7亿元，是一般中超球队投入的三倍水平。2011年恒大更是投入了5.3亿元，效果立竿见影，广州恒大冲超第一年就拿到了冠军。2012年，恒大的投入约为 3.7亿元，而那年2012年中超每家俱乐部预算已经被拉高到了2亿元。

也就是说，恒大进入中国足坛后，开启的“金元足球”风暴，也让其他球队追加投入，可恒大的投入在那几年仍然是最高的。

恒大为什么要大手笔投资足球？广告、拿地都赚了

恒大投入这么多钱在足球上，它又能获得什么呢？

最直观的是好成绩，请来了孔卡，埃尔克森等球星以及里皮这样的优秀教练，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恒大的成绩一直都不错。

另外就是足球巨大的眼球效应。

按照许家印的说法，在中央电视台打广告，1秒钟大概15万元。恒大一场球下来，有25家电视台现场直播，有300多家媒体报道，11个运动员穿着印上了“恒大”两个字的球衣，一个半小时的直播时间，都是相当划算的广告。

而且每次取得好成绩，拿下冠军，更是吸引人眼球，恒大本身就有了巨大的品牌效应。恒大买了什么好球员，请了什么知名教练，也具有热搜潜质，时时刻刻都是爆点，秃头小编再也不怕完不成KPI了。

从这个意义上讲，等于多支出一年几个亿的推广费用，那确实值。

而且恒大的营收也在收购足球俱乐部之后迅速增长，恒大地产集团年收入从2009年还未收购足球俱乐部时候的57.2亿元，飞速增长到了2015年的1331.3亿元，增长了22倍多。恒大也在这些年里成长为全国知名的房地产集团。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那几年恒大投资在足球上所获得的广告效应是相当高的。

另外恒大在那些年还想多元化发展，以在房地产之外开拓更多赚钱的业务。但恒大当时开拓的那些业务距离主业有一定的距离，最后的成果说好听点是不温不火，说难听点就是做得不大行。比如我们之前提到的恒驰5，据公告称去年已交付324辆，今年还能交付多少我们拭目以待吧。

从这个意义上讲，足球已经不错了，虽然10年烧了一百多个亿，但拿回来了8个中超冠军和2个亚冠联赛冠军，更何况其广告效益这么好呢。

当然把恒大那些年收入的增长全部归功于足球俱乐部的广告效应是不公平的，很显然，足球的眼球效应只不过是恒大那些年成长的一个助力。

真正的大势，是恒大2010年收购广州队后的十年，正是中国城镇化迅速发展的十年，恒大有了足球业务，名声大噪，更方便其拿地和销售。

恒大的文化、体育等多个产业板块，更是方便恒大用各种名义拿地。而在这十年里，拿了地，早了方，房子就不愁卖，于是“融资-拿地-建设-回款-融资”的高负债、高周转循环就在房地产业内卷了出来。

可以说恒大场内场外都很卷，足球场内“金元足球”逼得其他俱乐部纷纷加大投入，场外高周转模式也逼着其他房地产企业纷纷加入高周转的竞赛中。

而且那些年里，房子不仅不愁卖，还看上去永远涨，于是一些原本房价未必有那么坚挺的地方，也被炒了起来，比如环京地区——离北京再近，它也不是北京。

繁荣年代中的金元足球

看上去很美，可实力真的增长了吗？

然而“金元足球”本身也有很多问题。

最直观的，就是投资足球的门槛被拉得很高。

爱足球的老板，中超以前就有，比如河南建业董事长胡葆森，早在恒大入局之前就投入足球很多年了，一直赞助着家乡足球队。河南建业本身也不是什么实力很雄厚的房企，以前低成本运营尚能维持，等到恒大入局后拉高投入，河南建业投资足球的成本也高了不少，不然就有了降级的危险。胡葆森就在2019年在一次活动中提及，他投资足球一年亏10个亿。

这样的话，中超也是在没有多少老板敢玩——随随便便一年好几个小目标烧掉了。

所以在中超的那些年里，赞助球队的，不算权健这种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的，其他金主很多是房企，比如在广州的富力集团、在环京地区投资的华夏幸福也都收购了足球队，并加大投入。

除了房企，还有很多球队有国资背景。

这就不得不提陈戌源涉足职业足球的开始，2014年上港收购了上海东亚队，并改名为上海上港足球俱乐部。陈戌源那个时候，是想带着这支新球队，和联赛霸主广州恒大掰一掰手腕的——这当然少不了高投入。

不管怎么说，对“金元足球”的争议在恒大拿了多个联赛冠军，甚至拿了亚冠冠军之后，少了很多。那几年形势看上去还不错，经济高速发展，房价还在涨，陈戌源领导的上海港成了全世界吞吐量数一数二的大港口。

说到吞吐量大的港口，那些年前十位里面几乎都是中国港口，只有一个例外——黑德兰港。各位读者朋友可别看错，这不是个伊朗地名，这个港口是澳大利亚的一个小地方，能跻身前十是因为中国经济发展迅速，它帮助澳大利亚向中国出口铁矿石。

中国的发展带来了那里的繁荣。

来自澳大利亚的铁矿石从黑德兰港出发，运到上海港等多个港口，进入钢铁厂炼成钢铁，加工成钢筋等材料运到建筑工地，成为一栋栋大楼被恒大、富力、华夏幸福们卖出去——这些和中国足球也能扯上关系。

歌里唱得好啊：

“以我之身躯为阶梯

以我之身躯为樊篱

陌生与敌意 其中凝聚

千座山峰化水泥”

这种繁荣看上去不会停止。

上海上港队大手笔买入了奥斯卡、胡尔克等实力球员，在2018年夺得中超冠军，打破了恒大的七连冠。

然而在繁荣背后，是中国本土球员实力的下滑。

联赛很精彩，是因为大牌外援的引入提高了观赏性，可是单拉出国内球员实力，就会发现，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的小组赛有时候都进不去，进去了也是磕磕绊绊，甚至还有去年初输给越南队的闹剧。我在中国男足输越南两个多月之前就在《中国男足，换谁都那样》里提到过，让谁当主教练都差不多，后来还真应验了。

毕竟这些球员的水平真也就那样。

后来我们也知道了，不仅球员水平下滑了，而且过去足球圈子里的不良风气也没有涤清。反倒因为金钱注入，有些人能捞的钱更多了。南勇作为足协高层，当年的涉案金额也就百万元，而现在传说中的李铁涉案金额已经远不止这个数了。

金元足球彻底崩塌

联赛艰难举办，反腐风暴再次来袭

“金元足球”的崩塌，始于我们之前在《房地产的好日子要完了？》里提到的，2020年8月份住建部、中国人民银行在北京召开重点房地产企业座谈会，会议为房地产融资划定 “三条红线”：

剔除预收款后的资产负债率不得大于70%；

净负债率不得大于100%；

现金短债比不得小于1倍

限期整改后还越过三条红线的，不得融资。

这对很多依赖高杠杆运转的房地产企业是致命的。可以确定的是，当时高杠杆经营的恒大调整压力是最大的那档。

随后融资渠道收紧的房企资金开始紧张，就开始养不起球队了。

可前些年炒高的球员工资摆在那里，又该怎么办呢？

于是金元足球泡沫破裂了。

而这都发生在陈戌源作为中国足协主席的任内。

我们之前在《中国男足，收入真的很高么？》里提到了，去年初，大部分球队都拖欠工资平均1年以上，要是欠薪到外援身上，还有可能闹出国际讨薪丑闻。

从这个意义上说，陈戌源“限薪”改革是有意义的，毕竟球队也都出不起这个钱了，而且他说的也有道理，中超俱乐部一线球员的工资薪酬是日本J联赛的5.8倍，韩国K联赛的11.67倍。中超俱乐部一线球员具备日韩联赛球员的实力吗？我想大家都有清楚的答案。

而陈戌源的另一项改革措施“中性名”则是饱受争议的，因为很多赞助商见到品牌名不能出现在球队名称中，会不再赞助球队。毕竟这年头赞助球队完全用爱接盘，连名字都加不上去，就更没动力赞助球队了。

就连广州队都降级了，可能会面临解散，如今它官网都已经无法显示了。

缺钱，又受到疫情影响，观众都无法入场看球，这几年中超联赛办下来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但在外界看来，这几年就是联赛也没搞好，国家队也越来越差了。

当然，陈戌源被查，肯定涉及经济问题，而且这次可能牵扯很广。不仅仅是陈戌源出事，曾任河北华夏幸福足球俱乐部董事长，目前华夏幸福董事兼联席总裁孟惊因涉嫌违法犯罪也被留置。

考虑到陈戌源和孟惊都受到湖北方面调查，他们可能都牵扯进了李铁的案件。

至于金元足球时代还有多少腐败，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比如教育部体育卫生与艺术教育司原司长王登峰也被查了，他落马前接受的最新采访称全国现已有3万多所校园足球特色学校、5500万名学生参加足球运动。真有这么多孩子参与足球运动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房地产业还是中国足球那些赚容易钱的人，最好的时代已经过去。

中国足球在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就会面临投入减少的问题，在没有丰厚收入的情况下，还会有多少人能热爱足球到去当职业足球运动员并打磨球技？

这个答案并不乐观。

不在低谷时转身离去，不在辉煌时慕名而来。真正热爱某项事业的人，会从热爱中汲取动力，默默陪伴行业走出低谷期。

笑话中国足球太容易了，但也不妨拷问一下自己：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低谷期，到时候我们会为热爱，付出多少呢？

文章用图：图虫创意，壹图网

本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