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并非一种利他美德,而是一种利己的“心灵保健”文化2023-02-24 12:02就像食物囤积的原始冲动会造成肥胖、高血压、糖尿病一样,不宽容也是一种原始冲动,不遏制它,它就会毒害你的大脑。各位好,今天周五,外出和朋友吃了个饭,没空写长稿子了,简单聊两句。昨天《一年前,我这样预判俄乌战争,算对了么?》一文里,我说本来我想在文中秀一下很多“专家”去年此时是怎么预测俄乌战争的,用我其实写来很顺手的骂人的笔去“鞭尸”一番 ,但想想后还是算了,发了篇自己去年的预测以资与目前的形势进行对照,单纯讲了讲这件事中的道理。然后就有朋友就留言激我:小西,别那么怂啊,把他们的“合订本”放出来,狠狠打他们的脸,我们看着更过瘾。我看到了这个留言笑了笑。然后想了想,其实这种“温和”(宽容)在我这里,并不是为了不与人结仇(因为很多批斗我的人也不是因为跟我有仇,而只是想蹭热度,所以你躲着他们走也没用),当然也不敢自夸是什么美德,而是一种思维的策略——我想通过这种克制保证我头脑的清醒。我想起胡适的一个段子,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一度非常热切的想要破除迷信,十七岁的时候就在《竞业旬报》上发表《无鬼丛话》,其中有一条是痛骂小说《西游记》和《封神榜》的,直接号召对所有搞迷信的人“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可是胡适后来自己反思,说多年过去了,他仍坚持自己的无神论信仰,但却不主张对那些信拜鬼神的人那么酷烈了。为什么呢?因为他自问,这个世界上是相信有神鬼的人多,还是信没有神鬼的人多呢?很可能是前者。那既然绝大多数人是信神的。他们为何“居然能有这雅量,能容忍我的无神论,能容忍我这个不信神也不信灵魂不灭的人,能容忍我自由发表我的无神论的思想,从没有人因此用石头掷我,把我关在监狱里,或把我捆在柴堆上用火烧死。我在这个世界里居然享受了四十多年的容忍与自由,我觉得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对我的容忍度量是可爱的,是可以感激的。”所以胡适决定对那些他认为不对的人也不那么克酷,至少不动辄就喊打喊杀,因为“若社会没有这点容忍的气度,我决不能享受四十多年大胆怀疑的自由,公开主张无神论的自由。”是的,如果你深想一下,你会发现,胡适这番思辨深处,其实存在着一个社会学模型:假如我们假设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有自己的主张,也允许别人有他们的主张。而另一种人有自己主张,却认为与他们意见相左的所有人都应该闭嘴、甚至死不足惜。那么当这两批人在无无规则之下进行自由博弈,且都有一定概率持有正确主张或占据优势时,这个社会的“进化结果”是怎样的呢?前景其实很悲哀,因为这样博弈下来,不出几个回合,不论第一种人想对了多少次,只要他们一次想错了(或者哪怕只是落入下风),他们就会被后一种人用真理的大棒杀死、并淘汰掉。这样的社会演化结果,一定是不宽容的,所有游戏玩家都会被迫优胜劣汰的进化出了“不宽容基因”,只要自己获得能力就要将不同观点者置于死地,否则他们就无法在游戏中生存。舆论场会沦为一片真实的“黑暗森林”,而在这个黑暗森林里,只有党同伐异,而无法让真知越辩越明,并进而作出正确的抉择。中国古代帝制王朝每到末期就往往会发生的党争,就是这种自然演化的必然结局。想要真的破除黑暗,让理性达成对问题的有价值探讨,就必须为讨论设定一个边界与底线——这个底线就是宽容。不同主张可以互相讨论、说什么都可以,但不能扣帽子、喊打喊杀,鼓动自己的受众将对方“消灭干净”。这并不是出于对对手的仁慈,而是人类获得真知的唯一通路——因为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想的每一件事都是完全正确的,想要获得正确的知识,就必须在不同思想的辩论与竞争中完成修正与竞合。阿克顿勋爵说过,这是人类达成自由的必由之路。任何历史发展中,自由一定先于繁荣,而宽容则一定先于自由。基于这样的理念,我在平素的写文时,总是尽量克制自己“得理不饶人”的冲动,虽然我知道那种写法其实是非常吸粉的——在某个事件中揪住自己论敌的错误,穷追猛打,然后得出一个类似“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的快意结论。写作者自己和支持者都能从这种文章中获得“过瘾”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就像暴食一样畅快。但我知道,这样的“快意事”做多了,对舆论场、乃至自己的思维是有毒害的,因为它会让你成为“私人的暴君”,你可能没有生杀予夺的无上权力,但自己的内心当中,已经对所有不和自己心意的主张关闭了大门,成为了一个单向度的人——你的街坊邻居当中有没有那种特别不招人待见、和谁三两句话都能吵起来的倔老头、泼大妈?他们就是这种思维极化症的晚期患者。而在当下,我们会看到,很多年轻人也小小年纪就封闭了自己的大脑,患上了这种思维极化症。所以承认吧,我们都天然喜欢不宽容,就像我们喜欢甜食一样,这是一种我们刻在基因里的难以控制的本能冲动。它来源于我们在那个荒蛮的原始社会的进化积累,但在现代社会中,这种冲动如果不加节制,它会缓慢的杀死你,以及你生活的这个社会。而宽容,至少不要对与自己不同意见的人上纲上线、喊打喊杀。这其实并非一种政治主张或宗教式的美德,而是一个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心灵健康必须做的“心灵保健”。有时,我们甚至要捏着鼻子去宽容那些不宽容者,这并不是出于我们对他们的爱,而只是为了不要让他们身上的那种思维绝症传染给我们。当然想做到这一点是不容易的,因为我们之前提到的“不宽容”进化模型,其实才是人类走入文明社会前的常态,我们在那个黑暗森林中厮杀了太久,以至于让不宽容写入我们的基因当中。不宽容就像肥胖、高血压、二型糖尿病等等病症一样,是我们的原始身体无法适应现代生活而产生的一种顽疾。我们需要一生的时间时刻注意克服它——就像你为了减肥,必须每顿饭都提醒自己少吃两口、多运动一样。这项工作是痛苦的,因为它是反常识的。我自己有的时候也很难说服自己:为什么我要容忍、宽容那些嗜血的鼓吹对我不宽容的人?可是这种时候,我会提醒我自己:保持宽容,我并非为了他们,而是为了这个社会和我自己,就像少吃多动你才能减肥一样,时刻自己守住宽容的底线,我们保持才能正常的思考。就像为了保持好身材,我们必须节食,为了让我的思想不至堕入偏执与丑陋,我必须宽容。所以我理解的我最喜欢的作者亨德里克·房龙说的那句话,“宽容从来都是一种奢侈品”——但这种奢侈品,恰恰是最有价值的,因为它能让你“守脑如玉”,在迷乱的世界中保持清晰的思考。房龙把他最好的一本书,定名为《宽容》。而我总在想,我的文章、我的思考,如果能提示更多的人清醒思考,免坠不宽容的魔道,它的价值就实现了。我为此而写作,希望在我写不动之前,也能攒出一本自己的《宽容》。这是我的夙愿,也将是我给读者、给这个世界的献礼。全文完随笔一篇,行文匆匆,本文2000字,感谢读完 ,喜欢请三连,多谢。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