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慢——关于生命的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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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工 | 文  关注秦朔朋友圈  ID：qspyq2015 ·

今年开春，新冠疫情卷土重来。我所在的河南漯河，最紧张时居民不得擅离小区，每天只准一户一人出门购买食物。出不去，就翻出一册大部头，静心看书。

此书是茅盾文学奖得主周大新关注老龄社会的《天黑得很慢》。书的腰封上有两句话，一句是，“当你老了，爱还未老；当你死了，记忆不死。”另一句是，“书写生命与死亡，爱与疼惜。”封底上还写道，“变老并不是悲惨的事，那像是夏季天黑得很慢。”

书中引用法国生物学家巴丰的“巴丰生命系数”认为，哺乳动物的寿命为生长期的5-7倍，人的生长期是20-25年，如此推算，人可以活到100-150岁。又据俄罗斯科学家的硏究成果，人的生命周期时间是15.15的乘数，人的第一个生命周期是诞生时期，正常妊娠天数为266天；第二个周期是266天的15.15倍，即11年；下一个周期用11乘以15.15，为167岁。他们认为167岁是人类的寿命极限。

2020年中国居民的人均预期寿命已经超过77岁，有些大城市已经是80多岁，随着人口老龄化加剧，预计到2050年，全国人口每三个人就有一位60岁以上的老人，成为世界最老的国家。

《天黑得很慢》的主人公是73岁的萧成杉，他退休前是省级法院的一位审判员，是老革命、老干部；老伴三年前去世，唯一的女儿萧馨馨和丈夫另住他处。萧成杉患有多种老年疾病，女儿为他聘用了一位名叫钟笑漾的农村姑娘，专门护理他的饮食起居。

萧成杉并不服老，也不愿意衰老。他不仅设想著书立说，传授他的法制思想和审判经验，还想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妇女完成再婚，但试婚的结果，因生理不能满足对方要求而遭拒绝。

这时萧成杉不得已承认老了，转而追求延年益寿，寻找灵丹妙药。他说费氏长寿秘方一次可延寿28年，做拍手健身操可延寿10年，服用千岁膏可延寿3年，加起来即可延寿41年，如此可活到117岁。结果屡陷骗局，屡试屡败，人财两空。

时间无情流逝，萧成杉先是耳朵实聋，接着双眼失明，最严重的是患了老年痴呆症，终日瘫痪在床，唯有钟笑漾像母亲对待小孩似地服侍他。钟笑漾是学过护理专科的护士，多方开导主人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长寿一类的秘方，还曾领他到南阳老家附近的一个长寿村取经。

这个村里102岁的九月叔说，你只想好事，别想闹心事，整日快快活活笑哈哈的，阎王爷就不会找你。阎王爷抓人有一定规律，就是抓那些愁眉苦脸的家伙。104岁的杞奶奶说，我这人是永远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心里啥时候都觉得很满足，不去和别人比三比四……

长寿与环境、饮食、运动有关，但关键的是心态好。按照九月叔和杞奶奶的经验，就是要抓住夕阳的余晖，惬意地享受日子。

一边读《天黑得很慢》，一边做笔记，有一段话让我产生了共鸣，遂一字不拉抄录在记录本里。

这段话令我印象深刻，因为极易联系到自己。

本人不仅仅是退休人群的一分子，且享受退休金的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年了，眼下耳不聋，眼不花，记忆力尚可，很少遭人糊弄，每天都坚持户外活动，散步是最惬意、最省心也是最安全的锻炼手段。大概就是“最后寻欢阶段”吧。

经过半个月严密防控，相关部门宣布适当开禁，可到小区外适度活动。

下午晴朗无云，空气清爽新鲜，情绪一振，跃跃欲试。于是出得门去，沿着小区门前的马路西行，悠过三个红绿灯，再绕向沙河大堤逆向迂回而返，且行且看，全程约3.5公里。

快悠回第一个红绿灯时，突然“砰”的一声闷响，打乱了我的思绪。定睛一看，不好！一辆轿车直刷刷、硬挺挺把前面行驶的自行车连人带车撞翻，骑车的妇女和一个两三岁幼童霎时倒卧在血泊里。

事故就在面前，我下意识紧趋过去，那满头是血的中年妇女肯定是被撞懵了，不哭不闹，爬起身来将摔在两米多远的孩子捡起来抱在怀里，她双手颤抖，两眼呆滞，低着头舔着儿子脸上的鲜血和脑浆，舔一口咽一下，舔一口咽一下，时而吻着儿子双闭的眼睛，时而亲着儿子紧闭的嘴唇。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惨景惊呆了，对着肇事的司机大吼：“你，你，你……你这东西，还不赶紧下车看看……”

这时轿车司机才摇下车窗，伸出头来，原来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子，看模样不会超过三十岁，梳妆很阔气，服装很时尚。此刻快速围上来几位行人，齐声喝叱她伤天害理。她从车里走出来，我高喊：“快打120救护车！”

那女子好像也吓破了胆，前走几步又后退几步，浑身上下摸索也找不到手机。不过有好心人早已报案，十余人围着她向被撞者拥去。

就在这混乱的当儿，一个身着夹克衫骑摩托车的小伙子，不费吹灰之力从那辆轿车敞开的车门里窃走了女子的手机和手提包。那个红黄兰条纹相间的手提包我看得仔细，因为曾在网上看到过样品广告，知道价格不菲。

我高声嘶喊，“抓小偷、抓小偷”，但那厮飞也似的驾着摩托而去。

救护车来到，确认小男孩已经死去。当众人把孩子的母亲抬上救护车，才传来她嘶心裂肺的嚎啕。

我心情极坏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再没有什么惬意。当走到第三个红绿灯时，但见一群人围在路中心的隔离带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交通中断，车辆堵塞。我趋前观看，禁不住又大吃一惊。

眼前钢制的隔离带已经变形，歪三扭四，散落在马路中心。不远处仰脸躺着一个穿夹克衫的青年男子，手里还紧握着个红黄兰条纹相间的手提包，更远处是摔碎了的摩托车，一辆崭新的轿车被撞得面目全非。

听目睹事故发生的人说，十几分钟前，那个骑摩托的年轻楞子高速驶来，明看前面亮着红灯也不减速，恰好和横穿马路的轿车相撞，连人带车碰撞在隔离带上，当场就见阎王爷去了。

回到家，既不想看书，也不思干事，就呆坐着，凝滞着，内心充满憋气、晦气和怨气。

看周大新的《天黑得很慢》，想的更多的是，做好心理准备去迎接死亡。可今天亲眼目睹殁命的，既有两三岁的幼童，也有二十壮岁的年轻人，死亡的规律为何反其道而行呢？

死亡是老人最终的归宿，是正常规律，但死亡也是一些幼小和年轻生命的无常去处。鲜活的生命毁于一旦，令我等老人觉得何其悲凉！

据说周大新创作《天黑得很慢》的灵感来源于有一次他看见一位大概八十多岁的老人，发愁没力气将两袋洋葱提上楼，便帮忙将洋葱提到四楼老人的家门口，下楼时，看到对方正扶着楼梯一点点走上去，他第一次感觉到人到了晚年力气被剥夺以后的深深的无力感。

于是，他想用小说描述人生最后一段路程的风景，希望对已经变老的、即将变老的、终将变老的人都有一点好处，同时也希望让自己对老年生活有预先把握，学会与衰老共处。

老人要做好坦然走向终点的准备，把最后的路程也当作一道风景；非老年人要倍加珍爱自己的生命。这就是一个八旬老翁从书中，从身边感受到的道理。愿所有人热爱生命，善待生命，不负生命。

「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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