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TO退出机制规则与实践——关于俄罗斯退出WTO的提案思考

从WTO退出机制规则来看，WTO未对成员方退出作出过多规定，重点在于成员方自身如何达成国家层面的一致性意见。根据《马拉喀什建立世界贸易组织协定》第15条规定，成员可自愿退出WTO，只需提前六个月提交书面通知即可。截止目前，尚未有成员方退出WTO的先例。而深入分析俄美“退出”行为在本国的具体性质后可以发现，俄美的退群信号仍停留在本国讨论阶段，距离达成具有代表性的国家一致性行为路途尚远。具体而言，2022年3月23日，公正俄罗斯党议员向俄国家杜马提交了退出WTO的法律草案后，俄罗斯联邦联邦议会国家杜马网站显示，国家杜马主席通过此法案，并发送给国家杜马委员会（国家杜马经济政策委员会）。后续此法案仍待经历国家杜马审议、联邦委员会通过、总统通过等阶段。[1] 美国议会也于2020年达成同意暂时搁置关于退出WTO的讨论。由此看来，俄美退出WTO的呼声仍是党派行为，并非联邦或国家统一行动，且俄美内部近期应无法达成一致性意见，俄美能否“退群”、何时“退群”仍有待观察。此外，俄罗斯虽未正式退出WTO，但截至当前已成功退出欧洲委员会、世界旅游组织，且在俄乌爆发冲突前就已退出《开放天空条约》。再联想近年来引发争议的英国脱欧、特朗普政府多方“退群”行为，我们不禁思考，逆全球化的单边主义似乎正在成为不可阻挡的趋势。倘若日后俄罗斯正式退出WTO，这对于WTO机制设立的初衷是否是一种挑战？

虽然俄美退出WTO的行为尚未发生，但其中透露出的政治与法律考量却反映出当前成员方与WTO发展前景所面临的重大矛盾。针对此次俄罗斯退出WTO议案，俄罗斯国内意见呈两极化，据有关报道来看反对退世声音居多。

反对俄罗斯退出世贸组织的观点认为，退出世贸组织不符合俄罗斯当下和长期利益，反而可能招致负面影响。退世将破坏长期以来俄罗斯与其他世贸组织成员国共同建立的经济基础，使得俄罗斯未来面临更加严峻的外部经济环境，甚至陷入“完全孤立”状态。多位俄罗斯专家表示，退出WTO只有利于对俄罗斯联邦施加压力的国家，俄罗斯更有可能面临垄断性国际贸易的倡议和规则。俄罗斯退出WTO的行为将被视为拒绝‘按规则行事’，使其难以继续推进发展贸易全球化。尽管目前世贸组织功能尚待完善，但其提供的国际经贸规则框架作用仍不容忽视。[2]外交部经济合作司司长德米特里·比里切夫斯基表示，退出WTO并未有利于俄罗斯经济发展，相反，只有WTO正式成员身份才能使俄罗斯能够参与全球贸易规则的制定和完善，并促进国家在贸易和经济方面的优先话语权。同时，俄罗斯与所有未采取单边不友好措施的国家的贸易和经济互动依赖于国家间义务与世贸组织规则，因此退出WTO将被视为不友好的信号。针对世贸组织现状与改革，俄罗斯外交部经济合作司司长表示俄罗斯联邦打算继续“通过一切可用的法律手段”捍卫其在世贸组织的利益。针对部长级会议延期举行、上诉机构停摆等世贸组织危机，俄罗斯将继续发挥协助作用，成为所有谈判进程的负责任参与者。[3]

相反，支持俄罗斯退出世贸组织的观点主要基于参考美国制度与有关实践。俄罗斯国家杜马副主席托尔斯泰认为，俄罗斯应该退出世界贸易组织，因为参考美国的情况来看，美国在世贸组织中允许在威胁本国安全的紧急情况下不履行任何世贸组织义务，而俄罗斯如今面临众多制裁下也应采取类似做法。同时该副主席认为，俄罗斯应该同样退出世界卫生组织和教科文组织。[4] 退出议案中指出，自2022年以来，俄罗斯持续面临世贸组织成员国空前规模的经济制裁行为，俄罗斯经济的关键部门均受到重大影响。该制裁措施使得俄罗斯在实质上被剥夺了“最惠国”地位。鉴于经济制裁的目的是破坏或完全切断俄罗斯与其他国家之间的经济联系，因此，他们与世贸组织旨在开放市场和确保稳定、安全、透明和可预测的贸易关系的基本原则背道而驰。此次退出世贸组织的行为是基于保护俄罗斯联邦的国家利益，采取保护主义政策，对制裁压力进行回应和自卫。[5]

综上分析，俄罗斯拟退出WTO的提议与美国特朗普政府的“威胁退出”具有显著差异。

其一，不论是GATT还是WTO，都是美国在二战后推动贸易全球化的工具，背后隐藏着美国对全球市场的战略布局。直至今日，美国依然占据WTO近半数的贸易体量，代表WTO机制建立方群体的核心利益。反观俄罗斯，无论从贸易体量及战略布局出发，均只能看作WTO机制的接收者，与美国存在本质区别。

其二，俄罗斯拟退出WTO的提议将涉及到“退出至何地”。俄罗斯的退出不仅仅意味着其不再享有最惠国待遇等关税减让、贸易便利化、透明度以及补贴政策，并且代表长时间内“孤立无援”的对外贸易状态，建立新的贸易秩序任务艰巨。而即使美国退出WTO, 其先进行的双边贸易谈判，美墨加协定、跨大西洋贸易伙伴协议等区域贸易秩序仍能服务于发展美国对外贸易经济，减少退世带来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