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谷雨后，雨水频繁光顾。早晨听梁永安教授的播客，他说春天本身是容易感伤的季节。好花不常开，我们看着它渐渐地褪色飘零。但谷雨这个节气，会给我们另外一种感觉：它在劳动，它在创造，它在播种。作为一个承前启后的节气，谷雨有一种非常朴实的声音。
《小森林 冬春篇》剧照
城市里的谷雨少了“谷“字蕴含的自然气息，只留下”雨“的冷酷无情。而今年的谷雨又不同往常，它来得凌乱又狂野。但我还是从它毫无章法的排兵布阵中，敏锐地察觉出了跟风的嫌疑。
雨水好像知道最近我们都在绞尽脑汁地从有限的食材里开发出无限的做法，因此也照葫芦画瓢地将雨水翻着花样地送来。
气象局挂起雨水提醒的头几天，它先是一副斜风细雨的温柔面孔。雨水跟龙须面似的，丝丝分明。先是沿着屋面斜斜落下，随后乖巧地淌进排水管，水痕涓如溪流。这柔声细气的感觉真像孩子还没上网课时的家庭所呈现出的温馨祥和。
《借着雨点说爱你》剧照
四月末的夜晚，马路上不见行人，车流稀疏，于是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分外明显。雨丝尽管不粗，但打在窗户上，落在空调外机上，淌在树叶上，还是能听到它清脆灵巧的脚步声。天地是雨水一个人的舞台，路灯只需为它服务。
次日雨止，灰蓝色的天空显得脏兮兮的，像一张被反复利用直到面目全非的厨房纸巾。短暂休整后，雨水换了张面孔。它狂躁、暴怒，恶狠狠地回归了。
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三四点，乌云从远处一重一重地压来，穹顶之下的灯火以多米诺骨牌的架势迅速被接力点亮。很快，只听得耳边哗啦一声，就跟哪家突然起油锅似地，一树粗壮的瀑布从天而降，天地就这么被打通了。
行道树的枝干和浓密的树叶在狂风中被吹乱了发型，邻居训斥孩子的暴怒声和孩子凄厉的哭喊逐渐被淹没在这场大自然的交响乐中。
《花与爱丽丝》剧照
若是寻常上班，看到这种天气，很难不显愁容。从公司到车站的路程虽然不长，但雨水砸落时自动开出的一个个雨潭，也实在让人没法落脚。雨水乘着风势，往伞下一钻，还未走到车站，鞋袜和裤子就已湿哒哒地粘在身上，潮气直往人骨头里钻。不留神的话，裤腿上还会沾上从雨水里溅起的泥点子，跟斑点狗似的。
最恼人的还属不讲武德的司机。无数次，看到有车正朝我的方位驶来，我都会刻意往边上躲躲，若是站在车站的雨棚下，还会用伞挡在身前。但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很多时候，司机们都只想做风驰天下的英雄。潇洒的车速激起一滩水花，也溅起了行人的一番骂声。
还有不少电瓶车用户，因为嫌雨天路面湿滑拥挤，故而直接将电瓶车骑到人行道，更让打着伞的行人举步维艰。于是在我的潜意识中，工作日下雨≈不适合上班。
《纽约的一个雨天》剧照
出门旅行时，也想极力避免雨天，毕竟谁也不想把宝贵的旅行耽误在连绵不绝的雨水中，可这种事只能拼运气。有一年圣诞和闺蜜出国旅行，出发前查看当地天气预报，发现不光是我们选定那周，当地连着一个月日日都挂雨水，两人都很沮丧。
谁知天气预报和我们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旅行的一周每日都晴空万里，唯独一次飘起了零星雨滴，时间短到未及我们把伞撑开，就已经停了。
这种好运也不是次次都有的。单独出国旅行的那次，我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当地的梅雨季。雨水间歇性地下了整周，随时都得备着雨伞。不过坏天气也没有太过影响我游玩的心情。因为我不必担心在雨中行走会溅起泥点子，也不必忧心被车辆溅起一身水——我对雨天的成见有所缓和。
《暮光之城》剧照
闭门不出的时候，对雨天的情绪更为平和。
《东京贵族女子》中，水原希子饰演的时冈美纪是个喜欢下雨天的小镇女孩，她说，“在下雨天，我总是会感到莫名的平静。我长大的地方，也总是在下雨。”
在多雨的南方长大，按理说我早该习惯了这种水汽蒸腾的生活环境。但长这么大，我还是对雨天提不起劲，尤其是非得出门的下雨天，对每年六七月份的梅雨季也十分抗拒。
唯独在不出门的时候，我才会将雨天从名为⌈惹人生厌⌋的分组列表中移除。
《东京贵族女子》剧照
在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女主角特蕾莎在遇到烦心事时会去看伏尔塔瓦河。她说，看着流动的河水，可以使人心静。河水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在不断流淌，人间的故事就在河边发生。它们发生，第二天就被遗忘，而河水依旧在不停地流淌。
在家办公了一个多月，难免会对季节和时间生出钝感。初期还会每日盯紧网上各种新闻，后期逐渐麻木，也不想让自己陷入庞大的无力感中。于是我喜欢在雨天发呆，放空。
在我的版本中，雨水就是另一个视角下的伏尔塔瓦河。它的流向非从南到北，也不是自西向东，而是自上而下、急徐缓停地在天地间来回穿梭。
《恋如雨止》剧照
晴天时，人类在大地上忙碌地活动，社交，生产，制造。空气中扬起看不见的粉尘，它们附着在屋顶上，睡在植物叶片上，或扒拉在车窗上。人们对踩上干涸的泥土草坪也不会有畏惧之心。世界是火热与嘈杂的。
雨来了，一切都不同了。灰尘被冲落，再无往日的肆意嚣张，只能投降缴械地将自己藏匿在雨滴中。植物在丰沛的雨水中滋养着，化开了一大片沁人心脾的绿。草坪下的泥土喝饱了水分，仿佛是一锅隔水融化的巧克力，成了软糯黏稠的焦褐色，也因此拥有了凡人勿进的力量。
《青之炎》剧照
即便只是从窗户里望去，也能欣赏到“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春日绿景。雨天让这座城市颠倒，也让城市复归平静。我体会到了美纪说的，雨天有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谷雨走了，立夏就快来了。
排版：踢踢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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