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暴力事件再思考：救还是不救？

唐山烧烤店打人的事儿，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在全网的厉色声讨中，一条视频，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视频里，一个胖胖的，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直接飙了脏话：

“真他妈太气人了！不论什么理由，都不应该几个男人把女人打成这样。丢人的玩意儿，必须严惩社会败类！”

这个男人叫邱绍春。他还有一个更被人熟知的名字，叫“南京胖哥”。

2021年5月29日，在一场驾车撞人并持刀捅人的恶性事故中，邱绍春因为见义勇为被捅了三刀，差点儿丧命。

那一天晚上九点钟左右，南京新街口灯火通明。没有人会想到，一场灾难即将来临。

当时的邱绍春，刚刚参加完朋友的聚会，正准备开车去接女友下班。就在这时，一辆白色宝马轿车突然从远处横冲直撞地开过来，将一个路人撞翻倒地。

第一反应下，邱绍春以为这只是一场酒驾的交通事故，等车停下后，他没有多想，出于一种本能，冲上去上前制止。身材高大的他，曾一脚将犯罪嫌疑人踢飞。可没想到，对方转头从车上取出一把长刀，从车上冲了下来······

时间倒回到几分钟之前。

车上的男人驾驶着一辆白色轿车，已经连续将3人撞到在地。随后，他对着其中倒地的一人，踩紧油门，又来回碾压了好几遍。

而被碾压的人，正是他的前妻。前妻的朋友也没能幸免，被车上的男人一刀捅伤。在逃窜的过程中，眼看车辆无法行驶，男人又前后抢了两台轿车，并将多人撞伤。

换句话说，这疯子，其实已是丧失理智的亡命之徒。所以他在面对迎面跑来制止的邱绍春时，没有一丝犹豫，拿刀直接捅了上去。

其中，一刀捅在邱绍春的腹部，一刀捅在邱绍春的大腿，一刀捅在邱绍春的胸口。邱绍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刺的连连后退，倒在地上。

情急之下，他想爬起来去车里找抵挡的工具，却被自己的惨状吓了一跳：腹部微微凸起，连肠子都漏了出来，胸口更是血流不止，哪里还有力气打开车门？

他只能拿出手机，用尽全身的力气给好友打了一个电话：“新街口······我被人捅了·····”，随后，意识便开始模糊。

一会儿，警察赶来将罪犯抓捕，邱绍春也被人抬进医院。他极力想睁开眼睛，但是睁不开。只隐约听见两位医护人员的对话。

有一位说，要不要通知家属买尿垫过来；另外一个说，暂时不要通知家里人，这两个小时能不能熬过去还不知道。

事后，回忆当晚的情景，邱绍春说：“那一瞬间，真得害怕自己跟这个世界没了联系。”

勇敢的代价

从ICU醒来后，邱绍春就成了“南京胖哥”。

医院门口放满了各种鲜花，网上也到处都在传他的英勇事迹。他从没想过，见义勇为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此以后，邱绍春每天都在要腰间挂个造瘘袋，因为体积小，袋子很快就满，一满就会自动掉落。所以，他需要时不时地去摸一摸造瘘袋，以防漏出来：

“受伤后，我没有人正常的肛门去约束排泄物，蘑菇啊这些东西，就没有消化的，不好消化的东西，还没消化就到了胃，然后从胃就从这出来了。”

难闻的味道，加上怪异的声音，让原本性格外向、爱交朋友的邱绍春，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抑郁自闭：“出事之前我是属于那种，醒了之后就要去忙事的那种，现在就完全变成了宅男型。”

为了让他振作起来，女友辞掉了工作，开始24小时照顾他的起居。两人失去了收入来源，生活也过得很拮据。因为拒绝了网友的捐款，他们只好申请了每个月1000多元的低保。

20多年里，邱绍春做过服务员，卖过保险，包过工程，干过直播。他从没想到，自己到了30岁，居然是这样一种生活。

身体上的缺陷已然让他失去信心，谁料伴随而来的，还有精神上的打击。

名气大了，质疑声也开始出现。

很多人盯着他手上的劳力士手表，说他家庭明明那么好，却假装过得穷。如今，又想靠着见义勇为得来的流量发财。还有人扒出了他的“前科”和“黑料”，说他2017年和2019年有过两笔民间借贷纠纷，甚至还坐过牢。

对于这些事情，邱绍春没有回避。

他解释了手表是以前做工程时，老板无力开工资，用来抵工资的，现在想卖都卖不掉。至于那两次借贷纠纷，邱绍春说他跟当事人早就沟通过了，确实没有经济能力，一时难以解决。

这都没什么，只有一点让他想不明白：

“不管我家里面家庭条件很差也好，我是个富二代也好，我觉得这跟我见义勇为这件事是完全不相干的。一码归一码。”

救，还是不救？

为什么我要讲邱绍春的故事呢？

因为在这次唐山烧烤店打人事件中，除了施暴者受到网友的谴责外，旁观者也再一次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为什么不救？

我想，邱绍春的这一真实的见义勇为案例，确实也是一部分答案。

试想，当搭救一个人的成本，是可能付出生命代价，或者被误解时，有多少人还愿意挺身而出？

更不要说，很多人见义勇为所付出的代价，还不止于此。

2021年8月2日，秦皇岛市的韩兴博为营救3名落水女孩，献出了自己年仅17岁的生命。然而，被救女孩脱离危险后，非但没一句感谢，还说什么“我又没让他救，死了不关我的事”。

2020年湖南永州，一名17岁高中生为救遭猥亵的女同学，致猥亵者受伤而被拘留37天，还留下了案底，被学校开除。而猥亵者呢，却只是被“行政罚款”。

还有2018年，著名的“赵宇案”。为了救一个被殴打的女性，退伍军人赵宇见义勇为踹了施暴者，结果警方当着赵宇临产老婆的面，以故意伤害罪刑拘了赵宇。

······

在这次唐山打人事件中，针对很多人质疑旁观男生为什么不帮忙时，微博网友@16瓦留言说：

“或许，这里不允许你见义勇为。感觉很多男人，就像跌倒老人扶不扶的问题一样，不是不想，是不敢！如果你并不是奥特曼，那么一场见义勇为，确实得冒着赔钱，被关，失去工作等风险。这就是成年人不得不考虑的后果！”

这的确能说明一些问题，正如罗翔所认为的：“如果道德生活所鼓励的行为，居然是犯罪，那法律本身就需要改进。”

从上述各种案例来看，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现在质疑鼓励见义勇为了。

在这次唐山事件中，我注意到一对旁观的情侣，他们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当殴打发生时，女生吓得惊慌失措，立马扑进了男友的怀里，然后和男友一起，迅速走出门外。然而，当看到施暴者愈加残暴，甚至将受害女生直接拖出来的时候，这个女生一点没有犹豫，立即想要冲上去劝解。可是，男友并没有松开她，还把她拉回了怀里。

说实话，我佩服这名女生的勇敢，但也理解男孩的选择。女生听从了自己的心，男生保护了心爱的人。

我觉得他们都没做错。自保并不丢人。只有先保护好自己，才有机会去救别人。

罗翔老师说过：“人们往往会高估自己的勇气，当命运之神把你推向勇敢的时刻，许多人并非如自己想象中般勇敢。”

但是，也正因如此，邱绍春这样的人，才更加值得敬佩。如果自保是人的本能反应，那么勇敢就是人类最高级的美德。

我们当然不应该放弃见义勇为，而且依然要鼓励和提倡，但眼下我们更需要做的，不是去苛责，而是建立更完善的法律和制度，最大限度减少见义勇为者的后顾之忧，为“勇气”创造生长的土壤。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见到女生被流氓欺负时，周围的男人女人都能不假思索的上前去，不再担心惹火上身。直到有一天，见到路边摔倒的老人，所有人都愿意立马将其扶起，不需要先拍个照，或者找个证人······

勇敢还是退缩？不只在于个人的选择， 更在于整个社会为维护善良、公平和正义所下的决心。

这我想起了邱绍春被采访时的一个回答。

在他日子最难的时候，有人问他，有没有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

他讲了一件事儿。

那是一位父亲，带着自己的女儿从苏州来到南京，让他的女儿对着ICU鞠了三个躬，然后带着女儿回去了。

邱绍春说：“这位父亲的做法，让我觉得我做这件事情，就哪怕死掉了我都觉得是值得的。”

最后，书单君，与大家共享一句话：

可以怯懦退缩，但不要冷嘲热讽，

可以爱莫能助，但切忌把苟且当远方。

愿勇气生生不息，你我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