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经济背景下的塑料再思考

新冠疫情凸显了人类同塑料间的矛盾关系。据预测，疫情暴发后的第一年，全世界共有350万吨废弃口罩被作为垃圾填埋。2020 年，美国消费者网上购物和外带食品的订单量增长 78%，而这些商品通常都用塑料包装。疫情导致塑料制品使用量暴增，但真正回收的塑料少之又少。据统计，自2018年以来，每年仅有大约14%-18%的塑料得到回收。另一项始于2017年的研究表明，1950年到2015年产生的塑料仅有9%得到回收。泄漏到海洋中的塑料废弃物也将增长了近三倍——2016年为1100万吨，预计到2040年将达到2900万吨。按照这个速度，海洋中累积的塑料总量很可能翻两番，达到近6亿吨。

机械回收是当下塑料回收行业的核心技术。作为一项成熟的技术，其经济效益和实施方法已经广为人知。不过，在回收消费品包装常用的各类塑料（例如柔性塑料、多层塑料、多材质塑料和特殊配方塑料等）方面，这项技术有其局限性。另外，机械回收在食品包装和一些其他材质塑料中的应用也较为有限。

为推广先进的新型塑料回收，需说服回收行业以及融资机构，塑料回收有极大的市场潜力。因此，提高塑料回收需求或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它可以提升新的回收产能、吸引投资并推动进一步的创新。我们将在下文中主要探讨拉动需求的政策措施，其重点是回收量目标和食品安全标准。

设定再生塑料含量目标

设定再生塑料含量下限对培养长期、稳定的回收塑料需求非常有效。目标的制定可以出于自愿（由品牌和其他塑料消费者设定），也可以强制（由监管部门强制实施）。在私营部门，部分国际品牌已经自行设定了目标。联合利华是一家生产食品、家居用品和其他消费品的跨国企业，该公司的目标是在2025年前将其产品包装使用的再生塑料占比从目前的15%提高到至少25%。监管部门也在设定更多的强制性回收量目标。欧盟2019年发布《一次性塑料指令》 (Single Use Plastic Directive) ，计划到2025年，PET 材质的饮料瓶中的再生塑料含量不得低于25%；到2030年，所有饮料容器中的再生塑料含量不得低于 30%。但是，制定再生塑料含量的标准也需要掌握微妙的平衡，因为再生塑料的产能不一定能满足市场需求，即使在相对成熟的市场，这类强制性目标也不一定能够提升当地回收产能。

提高再生塑料在塑料生产中的占比

根据不同的回收工艺，将再生塑料混合到复杂生产系统中的技术也存在很大差异。近年来，围绕“质量平衡法”，塑料制造商们正集体加大力度向公众介绍如何将再生材料混合到新塑料中。通过采用质量平衡法，生产商可以将规定数量的再生原料添加到塑料生产中。行业还制定了一套标准化的会计方法，用于持续改进塑料循环经济，让生产者和购买者能够通过一些核心指标衡量塑料产品，例如，塑料制品中的再生塑料含量，以及可持续性特征等。质量平衡法在其他行业已经有过成功实践，例如可持续林业、可再生电力、公平贸易咖啡和有机棉花等。

塑料行业正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一方面，市场对再生塑料的需求激增，但另一方面，废弃塑料的供应来源仍然十分有限。在进一步刺激再生塑料需求的同时，行业也需要采取相应措施扩大供应。我们将在本文中探讨供给侧的关键举措、塑料废弃物收集和分类的激励政策，以及提高消费者塑料收集率的措施。

多国政府已经出台符合本国国情的政策

2021年，187个国家共同制定规则，大幅限制塑料垃圾和废弃物的全球贸易。随着中国减少塑料废弃物的进口，《巴塞尔公约》（Basel Convention on the Control of Transboundary Movements of Hazardous Wastes）于2019年通过，旨在解决塑料废弃物的不当处置问题并减少泄漏到垃圾填埋场和环境中的塑料废弃物。《巴塞尔公约》对大多数塑料垃圾和废弃物的跨境运输进行了管控，只有在进口国和任何过境国预先书面同意的情况下才能运输此类物品。

生产者责任延伸（EPR）制度

EPR制度可以从两个方面为缓解塑料回收供应短板提供帮助。首先，EPR要求包装生产者、进口者和品牌所有者对消费者使用后的产品负责，从而鼓励企业投资废弃物收集、分类和回收。其次，该制度要求品牌承担消费后产品管理的成本，旨在鼓励从源头上选择更好的材料。然而，细节决定成败。来自欧洲学院科学咨询委员会（EASAC）的Norton教授表示：“EPR是最具潜力的政策之一，但也是滥用最严重的政策之一。表面上看，每个欧盟成员国都在实施EPR，但实际上部分成员国只是拿它当个幌子，或者只是蜻蜓点水，根本没有区分不同的树脂或不同的塑料应用情况。”

通过创新推动塑料废弃物的收集

为提高价值链上游的塑料废弃物收集率，监管部门和相关行业正在研究一系列政策，包括财政激励和数字标签，目的是提高收集量并鼓励更多消费者参与。押金退还制度（DRS）要求消费者为每个塑料容器支付可退还的小额押金，这是提高废弃物收集率的历史最悠久且最有效的政策之一。德国早在2002年就引入了 DRS制度，为欧盟各成员国树立了榜样。在今天的德国，仅有1%到3%的不可重复使用塑料瓶没有得到回收。联合利华包装总监Colin Kerr表示：“技术和创新有助于制定合适的解决方案来消除回收障碍，例如提高在回收阶段对废弃物进行彻底分离的能力。”

与此同时，政策制定者必须确保立法议程能够让更先进的回收设施按计划建成并投入运行，这需要对现行法律进行修订以改进对回收设施的分类。例如，美国弗吉尼亚州、阿肯色州和新泽西州的立法者已经实施或正在制定相关法律，将先进回收设施定义为制造工艺设施，而不是固体废弃物管理设施。欧盟也正在调整其塑料相关策略，由于此工作仍在进行中，目前我们对于欧盟调整立法方面掌握的细节还很少。

为塑料回收提供融资是个巨大挑战。据粗略估计，想要在2030年实现回收全球50%塑料的目标，塑料行业需要具备约2.3亿吨的回收产能。其中很大一部分产能需求来自亚洲、非洲、拉丁美洲和其他新兴市场。这些地区的塑料消费量增长迅猛，但投资有限。

目前，塑料消费增长主要来自亚洲，而对再生塑料的需求则集中在欧美地区。因此，亚洲国家可提高先进回收产能用于加工大量塑料废弃物，进而满足北美或欧洲市场的需求。很重要的一点是，政策制定者必须通过刺激需求和优化供应的政策，为先进塑料回收设施的发展创造更有利的环境，并允许市场力量推动私营部门在该领域的投资，因为如果垃圾填埋或焚烧是更经济的塑料处理方式，塑料回收行业就难以与之抗衡。

新加坡投资管理公司Circulate Capital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Rob Kaplan表示，先进回收技术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因此无法吸引大型机构投资者的关注。该公司致力于发展循环经济来应对塑料污染。他指出，发展金融机构（DFI）在新兴市场融资领域通常敢于吃螃蟹，但即使是他们也未对投资塑料回收表现出积极主动。DFI只是在近年来开始评估将塑料回收项目纳入其投资组合以推动可持续金融，但资金流向仍以传统的机械回收技术为主。

此外，塑料生产者和其他石化公司可将现有业务垂直延伸到回收领域。为先进回收设施提供税收减免也有助于提高投资者的经济效益。2019年，弗吉尼亚州就对先进回收设施免征了销售税并提供了所得税抵免。由于行业需要不断抓住为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机遇，投资者对塑料回收的认识终将逐步加深。

拉动再生塑料需求（再生塑料含量目标和食品级塑料法规）和扩大废弃塑料供应（出口限制、EPR制度和押金退还制度）等政策和企业战略对于先进回收技术的实施和推广而言意义深远。由于再生塑料制品的买家不定，也缺乏可靠的原料供应，对于此行业的投资仍然是一种实验性的尝试：目前，原生塑料成本低廉，而回收成本仍然相对较高。

二十一世纪涌现了更多新一代市场参与者，他们对全新的塑料创新时代以及如何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踌躇满志。联合利华包装总监Colin Kerr重申了这一承诺：“整个行业都渴望制定新的解决方案来应对这些挑战。”

回顾二十世纪，在不断发展的化学技术和一代又一代创新者的推动之下，塑料行业改变了世界。展望二十一世纪，塑料行业将再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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