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导演简·坎皮恩：经久弥新的洞察力

在我作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以前，首先我是个女人，最后，我还是女人。

—— Jane Campion

29 岁首部短片即获戛纳短片奖，她被评为最年轻的女导演。

奥斯卡历史上，只有七位女性被提名为最佳导演，她获过两次提名。

1993 年，她凭借作品《钢琴课》成为第一位摘得金棕榈的女性导演。

过去近 29 年的时间，简·坎皮恩眯着眼睛，非常「沉默」。

这种沉默不是说作为导演的简·坎皮恩不活跃，而是相较于成就，大众对于她谈论的次数并不多。

在今年第 94 届奥斯卡颁奖季，简·坎皮恩终于拿下奥斯卡最佳导演奖项。而今天 4 月 30 日这位女性电影人跨入了她闪耀的 68 岁。

我们试图以她执导的几部长片为分段，梳理这位在电影产业，一个仍由男性主导领域获奖的女性，以及她不可多得的胜利。

在巨大

与细微之间

《果皮》1983

简·坎皮恩第一部短片

An Exercise in Discipline - Peel 

「我生于新西兰，并不特别热衷于诗词，但想在电影中阐释，这样令人晕眩的感受是如此微妙。」

导演简·坎皮恩来自新西兰惠灵顿，这里的风沿着海岸线流动，海洋、丛林、断崖建构出视线中的远景近景，也为电影作品带去和自然一样色调浓厚的诗意。

From unsplash.com

她以浪涌般均衡的力量建构起一个个故事，将躁动、紧张、羞涩、幼稚的人物托付给松软地貌。角色内心总是能够与浩瀚的空间能量产生共振，在巨大与细微之间，观众跟随光线指引，抵达人物内心深处。

《钢琴课》中，Ada 扯去纱裙奔向窗前，她的所爱之物在暴雨里原封不动站在远处，画面中人物热烈的目光跨越距离抵达了沙滩，我们知道，那里有一架钢琴，而「弹奏」是无声的 Ada 用来表达自己的方式。

当镜头停靠在某个具备象征意义的物体上时，空中惊雷响起，是 Ada 内心某种强烈的表白吗，还是自然界与人类感知的呼应？

From douban.com

简·坎皮恩通过影像探索个体的情感价值，那些被她捕捉到的人物纤细特征一一浮现，关于偏执的嗜好，凯伊惧怕生根的树木，视小瓷马为宝藏；关于敏感的内心，姐姐喊珍妮特游泳，她因害羞而拒绝，却在大家走出大门时在窗后悄悄张望...

女性人物的心理现实，透过行为绵延出一个个成长背后的精神困境。

引向女性命运的

觉醒线索

《甜妹妹》1989

简·坎皮恩处女作长片

Sweetie

透过简·坎皮恩过往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女性角色以深入而清晰的层次被勾勒出来，她们穿越丛林沙漠和城市，打破那些约定俗成的银幕形象，和人物关系中的传统观念，以主体身份出现在镜头前，再通过「交叉的眼神」、「充满意义的沉默」、「闪烁的文字」将观众引向女性命运的觉醒线索。

 From scriterion.com

《甜姐妹》作为简·坎皮恩的处女作长片，在故事开始，将镜头摇向古怪女孩凯伊。她通过算命师提供的一个「问号」作为启示找到恋爱对象，却因为乖戾性情产生与恋人无法消解的矛盾。

From douban.com

影片开场很久，主人公——凯伊的妹妹 Sweetie 才突兀亮相，相比古怪而孤僻的凯伊，Sweetie 的存在简直是种折磨，她在姐姐隔壁房间与男友放肆欢爱，毁坏家具陈设，甚至在争执发生中咬碎并吞咽凯伊的宝藏小瓷马。凯伊试图与男友、父亲同去看望母亲，这显然成了家人逃开癫狂 Sweetie 的最佳时刻。

Sweetie 甚至在影片中贡献了一次女性当众小解的镜头。在这部个性鲜明的处女作中，简·坎皮恩为观众制造了一起大型「失控」，也不经意中留下疑问：当一个女性将自我释放到扭曲的地步，那么背后堆砌的压抑和沮丧该多有分量。

杜昳雯评价这部影片时写道：坎皮恩给了「甜心」愉悦的身体感官，也给了她痛苦不堪的灵魂，但在凯伊这里，甚至于这种身体的愉悦都被剥夺了。

就像人置身水中

任由水波流淌

《钢琴课》1993

第 46 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

The Piano

在传记影片《天使与我同桌》中，女作家珍妮特·弗蕾姆也经历了相同的压抑，当才华「出现」在女性身上，她的敏感、脆弱、多思都成为了命途多舛的佐证。

珍妮特经历亲人的相继逝世，又在青年时误入精神病院，甚至在那里接受了 8 年的治疗，她将心力倾献于文字，在破碎漂浮的岁月里开辟内心的景观，那些不停歇的声音，丰茂的思索和遐想，也反向为她注入精神养分。

因《幸福的拉扎罗》红极一时的意大利导演阿莉切·罗尔瓦赫尔，说《天使与我同桌》让人感觉自己「参与进了故事的讲述中」，它带来的愉悦「就像人置身水中任由水波流淌」。而掷出新浪潮先声的瓦尔达奶奶也曾在 CC 淘碟时选中这部作品。

如果说《天使与我同桌》是一次女性在探索环境，与梳理亲密关系的尝试，那么《钢琴课》中的 Ada 无疑又向前迈出一步，影片以个体与家庭作为关系图像，通过主人公萌动的欲望，来诠释主体的尊严。

Ada 以失声的形象出现，恰当表现着女性在社会生活中部分话语权的先天不足，而她又是那样完整，与女儿单独相处，她轻而易举就可以创造出生动的「话语世界」。

Ada 的裙摆总是保持着寂静的清洁，在海滩等待未来丈夫的夜晚，她用乳白色帷幔将自己和女儿包围，如同荒野中一块文明绿洲，我们感受到，充盈着明亮与安全的秩序感被女性持续提供。

简·坎皮恩的女主角

恋爱了

《明亮的星》2009

第 62 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提名

Bright Star

《圣烟》所探讨的是一次信仰的失效，澳大利亚女孩露丝在印度旅行时遭遇了某神秘宗教能量，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快和爱意，这是一个看似简单的主题，不过简·坎皮恩的叙述不会甘心于「陷入迷途、被拯救、回归生活轨迹」这样的固定搭配，露丝在信仰消失的瞬间，将内心世界规律的紊乱彻底外化为一场沙漠叛逃。

同时我们也看到一套社会层面的框架，在女性幼年时灌输绝对理念的爱，而在成年期当她发现现实世界的爱并不纯粹时，社会又开始界定什么是逾越，什么是偏离，那么女性以身体和心灵来感知世界，重新定义世界的过程，要穿越多少片沙漠，经历多少反对，才能摆脱他者干扰呢？

2009 年，简·坎皮恩执导了爱情电影《明亮的星》，经历过一系列角色对自我的追求，在「才华」、「尊严」、「信仰」之后，简·坎皮恩的女主角恋爱了。美丽富家女孩芬尼与贫穷的诗人济慈相爱，她体态丰盈，有着清泉般的穿透力，净化着爱人疲倦的心灵。

故事不再鼓励女性充当阁楼被拯救的公主，而是将女性作为自由者确立，她拥有强大的自信，热爱与聪慧为她赋能，家庭成员是她的朋友和支撑，这时候爱情似乎具备更多主动性，芬尼也才能在众多不确定的因素中，始终坚定轻柔的选择与爱人并肩。

有洞察力

就拥有了生命的深度和广度

《犬之力》2021

第 94 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

The Power of the Dog

细数简·坎皮恩电影中这些女性角色，一个有趣的观点诞生了，那就是，简·坎皮恩不断在寻找故事的不同版本，她解放掉角色附着的「母性」、「妻子」、「女儿」身份，而让人物走向完整的自身，她拒绝以平庸的角度拍摄情色戏，而是坦率在情爱维度释放好奇。

《犬之力》改编自托马斯·萨维奇原著的西部片，媒体评论称，这是向「男子气概」发出了女性凝视，而简·坎皮恩回忆说：「我用最美妙的方式来接近它，除了阅读这本书之外，没有任何议程或野心。」

这部电影最终在奥斯卡收获 11 项提名，喜欢简·坎皮恩的影迷认为，导演当然已经无需更多的赞赏，但《犬之力》里确实给出了稍微超越大众认知的那些东西。

而这超越认知的部分，源于简·坎皮恩经久弥新的洞察，她以一种女性特有的亲近感，站在人物与自然之间，去传递个体最隐秘的生命体验。

在接受 The Hollywood Reporter 采访时，简·坎皮恩说：「事实上我认为，排除阿尔兹海默症，人在六七十岁的时候是能力和智慧最强的时候。有洞察力，你已经拥有了自己生命的深度和广度。」

让我们祝福最佳导演简·坎皮恩，以洞察为火种，不断点亮影像的更多可能。

From douban.com

尾记

指好莱坞的创意职位里，女性在统计上代表不足。圣地亚哥州立大学的 Martha M. Lauzen 博士分析了 2,718 位参与各大电影的剪辑者、监制、执行制作人、导演和摄影师。报告发现在受调查电影中，只有 7% 导演、10% 编剧、16% 执行制作人、20% 监制、21% 剪辑者和 2% 摄影师是女性。

在 2003 年与 Lauzen 讨论过赛璐珞天花板问题之后，芝加哥影评家 Jan Lisa Huttner 成立了以互联网为基础的倡议组织叫 WITASWAN（Women in the Audience Supporting Women Artists Now）希望我们可以从今天开始给予更多支持，购买由女性导演和编剧的电影戏票、租由女性导演和编剧的电影 DVD，打破赛璐珞天花板的定式。

文章部分资料来源：

豆瓣作者路米內

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0030155/

CC 标准电影

https://www.criterion.com/search#stq=The+Power+of+the+Dog

维基百科

https://wikichi.icu/wiki/Celluloid_ceiling

本文作者：可颂

🎬

假期已至

大家有什么好的影片推荐

也欢迎来评论区聊一聊

我们会为三位优质评论

送出《沟通的方法》书籍各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