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书，和她们一起阅读城市的虚构和现实

文 | 邵一雪

编辑 | 王菲宇

/ Lumi刘敏 / 

音乐人

最近在读什么书？

埃莱娜·费兰特的《碎片》、福柯的《规训与惩罚》、玛莎·努斯鲍姆的《欲望的治疗——希腊化时期的伦理理论与实践》。

有没有反复读的书？

不止一本，比如菲利普·格拉斯的《无乐之词》、黑塞的《悉达多》、博比·奥夫辛斯基的《The Mixing Engineer’s Handbook》。

有人说你的音乐给人的感觉是理性与感性的结合，所以偏爱理性的作品还是感性的作品？

我不太喜欢纯感性的作品，我不太能接受太意识流、太随意的创作。感性是表达的内容，它不应该是表达的方式。但理性的极致也不怎么样，纯理性是没有创造力没有想象力的。

如果给男性朋友推荐一本书，让他们更懂女性，你会选哪本？

推荐波伏娃的《第二性》，她的语言有种男人能读懂的逻辑性在里面，可能男性读起来不会觉得难以理解。

创作专辑《A Day Without Time》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刻发行？

一开始没想到要做成专辑，只是从一个音乐动机发展出了一首带有唱的歌，然后慢慢一路创作、积攒，觉得可以给自己这些年做个小结。最近几年，我的音乐喜好一直在变，以前的东西如果再不出版，过了这个时期，觉得也没有必要再出了，就督促自己做完这件事。

你建议用什么书来搭配这张专辑？

我不推荐大家在听音乐时读书，推荐大家听音乐去看云，或者闭上眼睛遐想。如果非要看书，就看看摄影作品类的书。

/ 吴孟珂 / 

舞蹈家

作为舞者，在荷兰舞蹈剧场（NDT）的十年间，吴孟珂在世界各地的剧院起舞，从古典的莫斯科大剧院到充满现代感的奥斯陆歌剧院，她用身体和脚步丈量了不同的建筑。如果说舞者习惯用身体与感受与世界的关系，参与舞剧《东坡》的创作，诗词带着情感进入她的身体。也是在那一时刻，她真正体会到了文字中的孤独。

2021年你成为了母亲，有哪些书帮助你更好地认识⺟亲的⾝份？

我怀孕的时候，朋友送了我三本书——孙瑞雪写的《爱和自由》《捕捉儿童敏感期》《完整的成长》。当时随便翻了翻，很自信地觉得跟我的理念很像，就搁在一边了。

自从有了女儿以后，我发现书中提到爱与自由的平衡点是个很大的课题，我常常会因为“太爱她了”，以至于过度小心，甚至因为担心而变得强势。有一天，我先生默默地将这本书拿出来。我再一次被提醒在爱孩子的同时，也要尽可能在平等与尊重的基础上进行交流。

我会时不时翻这本书，通过书中对孩子每个阶段的分析来检视自己的处理方式。现在，我仍然在琐碎的生活中不断调整和进步，我想这是成为父母的必修课吧。

你曾经在很多不同的剧场起舞，有没有最喜欢的剧场？

从莫斯科大剧院的古典主义建筑到奥斯陆歌剧院的当代建筑都让我印象深刻。

但令我最难忘的是2013年的夏天，我们受邀到法国南部的剧场Château-Vallon，这是一个户外的罗马式剧场。夏天日照长，演出开始时间是晚上九点，等着等着身体有点疲了，但站上舞台的那一刻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感受。我的头上不是灯架而是天空，舞台旁边不是边幕而是树。微风煦煦，好像有人在轻轻抚摸着我的肌肤，我感觉我不仅我的舞伴在和我跳舞，自然的风也加入了进来。那一晚，我仿佛有了大自然的陪伴与加持，我无尽地享受舞蹈，享受当下。

如果长途旅行，你会带哪本书上⻜机？

路途上的风景很重要，我会选择带短篇小说集。契科夫的短篇小说集，薄薄的一本又很经典，每一次重新读过都能再次感受到人性中最深层的情感。

参与沈伟新作《东坡》的排练，通过身体重新认识古诗词是一个什么样的经历？

用身体与中国古典诗词对话，感受很神奇。有一幕是《江城子》，沈伟希望我能用极慢的速度完成动作。在舞蹈里速度越慢，越需要把气息沉下来，肌肉需要极度控制但又不能僵硬，整个人既要高度敏感但又要专心。当音乐响起的那一刻，我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是带着诗词进入到了身体与音乐相融的境地。诗歌中的情感被彻底释放了，仿佛我能真正体会到当亡者已去而尚存的人依旧面对一切的孤独感。期待这部作品在最合适的时机与观众见面。

最近有没有被那部作品打动？

纪录片《火山挚恋（Fire of love）》，我看了三遍。

通过两位主人公Katia和Maurice，我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火山，认识它的美和生命感。他们对火山的痴迷与狂烈，让我在荧幕前“坐立不安”。想起年少时，我也曾为舞蹈痴迷而不顾一切。我曾经还在大学的一堂戏剧课上说过“我愿意为舞蹈而死”这样幼稚的誓言，后来这种热烈的欲望慢慢被“消化”了，这种“消化”也不见得是坏事，也许是以一种更成熟、从容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专业，但看到Katia和Maurice这样超脱的生命态度时，我被深深地感染，这是多么让人着迷的活法啊！

/ 贾莲娜 / 

建筑师，多相工作室（Duoxiang Studio）创始合伙人；贾莲娜工作室（Atelier JIA）创始人

贾莲娜认为建筑是建筑师心性的外显，是极其诚实的。她希望做出真正有生命力的建筑。某种程度上，建筑的生命力和精致化是互不兼容的，粗砺的建筑反而更有生命力。

作为女性建筑师，有没有哪位女性建筑师的书启发过你?

作为建筑师，我们看寺庙、村落、民居，其实不会去想男性还是女性，看的是历史长河中集体智慧共同生发的产物。

提到女建筑师，影响最深的应该还是林徽因，她极其有洞见，灵动又深刻。林先生很多研究都融入到梁思成先生的工作里了，我觉得这是女性的“无我”之处，她显然并不在乎这些署名。她的广博让我看到很多事情是相通的，不局限于建筑师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思想上的转变，是否能触及到事物的本质。

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你会和孩子们一起读书吗？

她们小时候会给她们念汉声出的《中国童话》全集，德国的奇幻小说《蓝熊船长的13条半命》《北欧精灵传奇》，还有李娟的《冬牧场》《春牧场》《前山夏牧场》《深山夏牧场》。现在她们自己读《孔子传》，读李白、杜甫、王维，我也跟着读。

我们小时候受到的教育比较碎片化，也相当割裂，大体上偏西化，但是35岁之后，我自己发生了巨大的向内转变。王阳明说“吾性自足，不假外求”，我想去探求个人的精神底层。我觉得中国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修行者的气质，在工作、生活中都在修行，追求意识和身体合一。

您的设计遍布很多地方，设计之初，您会阅读与当地⻛土相关的书吗？

我们有文脉研究的小组，先研究当地历史文化、县志、游记，再去做设计。

比如我们做陕西紫阳的项目，这里正是紫阳真人修真悟道之地，我们会读北宋张伯端的《悟真篇》，还有贾平凹写的《紫阳城记》。他笔下的紫阳县城要爬特别高的山路才能到达。汉江变为南水北调的水源地之后，以前自然的河流变成了库区，水位整体上升，紫阳从一个孤绝的山城变成了滨水的小山城，现在和过去对照起来读挺有意思。

最近在读什么书？

最近出差带了董平写的《王阳明的生活世界》。前两年看《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时，很被触动。《一个瑜伽行者的自传》是这一年来最喜爱的一本书。

我现在读建筑类的书不太多，反而读和修行、禅宗有关的书较多。

最初开始读是在2013年，当时在做石岛山居的项目，业主对这个项目的定位不仅是物质上的，还希望能够有精神上的追求，最后将酒店的主题定为“禅”。那段时间，我读木心、刘再复、禅宗公案，还有《六祖坛经》《金刚经》《心经》。以及印度大师奥修关于中国的禅和道的书，一行禅师的《佛陀传》。2016年左右，我开始读中医方面的书，《黄帝内经》，还有李辛老师的《经典中医启蒙》。

这些书的内容跨度看似离建筑学相对较远，但更接近生命的大学问，给我很大的启发。除了读书，在生活的困难中去修炼非常重要，生活本身就是一本大书，蕴藏着很多机会和挑战，有的时候坏事儿可能正是一份滋养和礼物。

/ 劳馨莹 / 

导演，代表作短片《小晖和他的牛》

在今年的第7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劳馨莹导演的短片《小晖和他的牛》入围新生代单元（Generation kplus），并获得评委会特别提及奖。作为一名新生代导演，劳馨莹的阅读经验围绕推理小说、耽美小说和漫画展开。比起文字，图像更像是她与世界交流的方式。

作为一名导演，影响你的电影有哪些？

杨德昌的《一一》，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还有是枝裕和的作品，以及李安早期的一些作品。

影响你的书籍有哪些？

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和木原音濑的耽美小说。通过他们的文字，我能强烈感受到人物的心理状态。我也希望能用最精简的视觉语言、细节表达来触动观众。

还有吉田秋生的漫画《Banana Fish》，故事设定在90年代的纽约，有段细节很打动我。清晨，男主人在公寓里醒来，坐在窗前，太阳慢慢升起，太阳光在他脸上渐渐铺散开。作者很细致地塑造这个场景，但是并没有特别明确地表达男主人公此刻的心情，给予了很多遐想的空间。从近景、远景到大远景，我能感受到人物没入城市中的渺小感觉。

《小晖和他的牛》讲述了广西农村中留守儿童的故事。创作这部短片的过程如何？

我从2021年夏天开始筹备剧本，我去农村拜访了养牛的亲戚，在村子里和孩子们聊天。这期间一直断断续续地写，秋天回纽约上学继续修改，2022年1月开始拍摄。拍摄之前，也在村子里住了1个多月。在地创作会使我抓到很多细节。

今年去了柏林电影节，看到了什么喜欢的作品？

我是第一次去柏林电影节。电影节的作品很多元化，大部分影片都有创作者的风格和表达。我最喜欢的片子是比利时导演Domien Huyghe的长片《Zeevonk》，简单、真诚，很新颖，又很容易共情。

城市里哪些场景会给你启发？

我喜欢柏林和东京的城轨，电车在城市街面上行走，在一栋栋楼里穿梭时，会让我想到小津安二郎电影的视觉风格，万静丛中一点动，大部分画面是静态，只有一个小点在动。

/ 林棹 / 

作家，代表作《流溪》《潮汐图》

作家林棹的小说都像是从岭南文化中生长出来，梁文道形容《潮汐图》是“从珠江江底泥层疍艇的尸身，打捞出十九世纪海洋帝国那水彩般的残影”。为了小说创作，她时常拿着旧地图，行走于南方的城市里，也行走于过去与现在、城市的历史和虚构中。

你有固定的写作习惯吗？

熟悉、可控的环境对我来说还蛮重要的。字在文档里积累，物料也在我周围积累——书堆、“每日必做”、图表、模型——在小说完成的时候，物料也堆积到头了，现场看起来就像爆炸后的废墟。在建下一个新文档之前，我会把旧物料归档，贴好标签，做好防潮防灰工作。书房重新变空。然后相同的流程再来一遍：新物料慢慢⻓出来，爆炸，清空。

你的小说《流溪》《潮汐图》都和岭南文化相关，你会看与岭南文化相关的书吗？

广东人⺠出版社的《岭南文库》、暨南大学和澳⻔文化公所合作的《海上丝路丛刊》， 让我获益良多。

写《潮汐图》的时候，会读什么书？会去一些地方散步找灵感吗？

读地图和⻛景是很有意思的经验之一。几种十九世纪广州、澳⻔地图，几十种十九世纪广州、澳⻔⻛景。拿着旧地图、旧⻛景，到今天的广州、澳⻔一步步地走，将两个时空比对，会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收获。

作为女性写作者，你的阅读会有偏好吗？

阅读是为了突破认知界限，不应被性别，或职业，或任何标签限制。因此——“作为读者”，我有阅读偏好。能够带来启发或新知的读物都很好。

如果给男性朋友推荐一本书，让他们更懂女性，你会选哪本？

书本和现实总有偏差。既非概念也非标签的女性就生活在我们身边——她们是鲜活的、独特的，拥有独一无二的经历和处境。

哪本书影响过你？有没有你反复读的书？

我想是读过书的总和正在并将继续影响我。我会基于具体需求反复阅读某些文本，比如技法精巧的小说、⻦类手册、菜谱。

排版｜俞冰如

审核｜王菲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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