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眉头，就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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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2000年左右的时候，我还在东莞，一个同学来广州出差，我开车来广州接了她到东莞玩了两天，那时的东莞在我眼里是勃勃生机，可在她心中还是嘈杂的乡下，走时她说：我好佩服你的勇气，放弃省会城市到这么一个小地方工作，我是不会这样选择的。

当时的东莞虽然经济强劲，但市容市貌还像一个大县城，而我还是在一个镇上工作，所以她说这是一个小地方没说错。

后来我到广州，期间换了两家公司。我换工作很少通知别人，往往是别人找我，才发现，咦，你怎么换工作了？当然，我也没有告诉她。

她倒是没少找我，每次都是征求我的意见：我想换去那里那里工作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当然不会觉得怎么样，关键是你喜欢就好。我常常这样回答。

被问的多了，我有时就有点不耐烦，直接问她：你追求的生活是什么？如果是为了稳定，你现在是国有企业，最好不动！如果是为了升职，看谁给你的机会最大！如果为了高收入，看谁给你的钱最多！如果像我这样为了自由呢？就跟着感觉，到限制性不多的地方！所以你要自己判断。

她问过我无数次，但最终一次也没动。

她也曾经想来广东，问我过来需要注意什么？我说没什么需要注意的，脚踏实地，勤劳肯干，到那里都有饭吃。广东人踏实，包容，低调，不在乎你是谁，你也没必要在乎别人。

她问的很细，如果过来，不会说广东话会不会被歧视？学习广东话难不难？租房子会不会被人宰？那些公司的福利好？年底奖金怎么拿？老板会不会很苛刻？同事会不会难相处？

说老实话，我认为她并不是能力差的人，但是这些问题却让我有点无语。我告她说这些问题我无法回答，要看个人感受，比如广东人不和你讲普通话而讲白话是不是歧视？我觉得不是，但有些人就会觉得是。我说广东话难学，但有人觉得容易。至于其他，你连工作都还没找，何谈老板苛刻同事难处？

她说她顾虑太多，有些东西无法放弃，做不到像我这样义无反顾。我说你既想要诗和远方，又要儿女情长，还要油盐茶香，世界那有这么几全其美的东西？

然后她总是说，再等一等看吧。我就调侃她：你现在还是大姐，还能走的动干得动，受欢迎，等到成了大妈，年老体衰行动迟缓，想动也来不及了。

但还是只听她敲锣，没见她响动。

这次终于是真的有行动了，先是给我电话，问我广州是不是好找工作，我说机会永远有，看你怎么把握。她说她儿子后年大学毕业，想来广州，我说好啊，广州欢迎年轻人。她后来支支吾吾，我刚好有点忙，想着她因为工作的事咨询过我无数次，这次大概也是随便敲锣，就说回头聊挂了电话。

然后我接到她无数微信重复过去的问题。

我现在白天工作忙的屁滚尿流，晚上回到家里累的倒头就睡，没有太多时间和她闲扯，看看又是这些问题，本来不想回她。可想这次是她儿子找工作吧？就回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少操闲心，管好自己，何况儿子毕业还有两年呢！

她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是她自己要过来找工作，这次是真的，说年龄大了，再不动没有机会了。要体会一下诗和远方。

我笑，说你都大妈了还在找工作，还说个屁诗和远方啊？好酒喝不动，帅哥爱不动，没车走不动，还是考虑怎样夕阳红吧……

她说是为了儿子考虑，儿子对她说毕业了想来广东，所以她要先给儿子打前站探路，自己想办法先调过来，把环境熟悉好，把房子租好，把人脉关系建好……

我几乎要一口鲜血喷出来……

耐着性子说：儿子将来真的会来广州吗？儿子同意你这样做吗？儿子的生活愿意你打扰吗？儿子有女朋友能接受你这个妈妈吗？为什么不让年轻人自己闯？儿子接受你的安排吗？

我心里想，一个这么多年都没有勇气出来的人，却说为了儿子过来，这是借口还是牺牲啊？如果是借口，是多么的不自信，如果是牺牲，是多么的不值得。关键是，不管是借口还是牺牲，把这个债记在儿子头上，儿子何其无辜？

她最后一再说，为了儿子她什么都愿意，希望我帮她推荐一份工作，为了儿子她不怕吃苦，不怕从头来过……

我断然拒绝。回了她一句：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依靠自己，包括你、我、还有你的儿子，都应该自己选择，自己努力，而不是被安排，被牺牲。孩子可能需要你的引导，但不是你的安排，更不是你的牺牲。我们也不需要为了孩子，做没有原则和出力不讨好的牺牲。

挂了电话，我知道她会不舒服。莫名的我就想起了两句诗：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而她是：不在眉头，就在心头，瞻前顾后，无故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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