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周体力劳动的我，无比怀念被困在格子间的日子

生活

2023-04-21 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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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静思

最近这段时间，我和老公忙着做一件舒筋活骨的事——搬家。

搬家肯定没有天天下农田插秧、在工地搬砖那么辛苦。但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打包、搬运、拆箱、收拾安置妥当这一系列事项，也绝对是一件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运动。

我最近负责的项目主要是把搬到新家的东西拆箱、归位、安置妥当，断断续续忙碌了一周。真可谓是让灵魂洗心革面的一周。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剧照

刚开始，我怀着无比浓厚的热情投入到新家的建设中。电脑里放着自己爱听的曲目，窗外伴随着春天鸟儿苏醒后清脆的鸣啼声，微风从纱窗里徐徐吹来，刚好把我微微冒出的汗水风干。

这个项目，没有监工、没有deadline、项目经理就是我本人；我不用赶通勤、工作时间自由，工作累了中途想摸鱼，可以正大光明、肆无忌惮的大摸特摸；最关键的是，完成项目的过程中，我领导我自己、我对自己负责，我既是项目的乙方、也是项目的甲方、对这个项目有绝对的自主权。这种规划、执行、节奏一切尽在我手掌握的感觉，让我这个搬砖人干出了CEO的错觉。

原来这就是轻体力劳动的魅力，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最近受过高等教育的一些年轻人开始冲破CBD写字楼的大门，乌泱泱地奔赴到餐厅、咖啡店、宠物店、美术馆等地，“放下身段”去当服务员、点心师傅、宠物司机、前台接待了，并淡然地告诉你自己对这份轻体力劳动的喜爱。

《突如其来的假期》剧照

逃离格子间、扔掉白领标签、不要作最后一班地铁的夜归人……我当然知道久久被困在格子间里的人厌恶的是什么。不断被挑刺的方案、无休无止的会议、随时随地要回复的消息、因为总是加班而漫长疲乏的一天、以及悬在头顶的OKR和KPI……当连看一眼夕阳都成了生命中的惊喜时，这样的生活确实想让人逃离。

就算是像我一样工作时间比较自由、灵活，不用经历早晚高峰的通勤、不用跟老板和甲方斗法、不用跟同事上演“宫心计”，只需带着脑子枯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噼里啪啦敲键盘的人，也难免要忍受眼睛干涩、手腕紧绷、脖子发酸、腰背疼痛、大脑疲劳的劳心劳力。说到底，碌碌无奇的我也不过是在时代的新窗口下，用另一种方式拧了一天的螺丝、搬了一天的砖。

从学生时代为高考准备、冲刺，到工作后为升职加薪拼命，一路都在狂飙、很少停留驻足的我们，有一天过上了在普洱捡咖啡豆、在三亚摇奶茶、在大理冲咖啡、在鼓浪屿侍弄花草的生活。忙着埋头在屏幕前、互联网上“插秧”的我们，谁不想闻鸟语花香、感受清风拂面、赏落日余晖、去“有风的地方”，让肉身和精神都得以解锁。

《去有风的地方》剧照

在这些日复一日、简单、且并不算繁重的劳作中，的确能让一些人找到与自己和解的方式。但是什么叫“与自己和解呢？”这种“和解”是持之以恒的、还是犹如停泊在码头的游船，只有短暂的停留？

变化是从第三天开始的。

在经历了两天的拆箱轻体力劳作后，我这个项目经理逐渐对该项目滋生了不满之情：怎么项目人员如此单薄——只有我）、周期进展如此缓慢——摸鱼时长过久、产品线如此分散——乱七八糟东西太多、品控如此难以保障——这件东西该扔还是留、成品如此难以走向市场——两天了还没收拾完，到底啥时候能搞定？

作为一个追求效率的人，无法在短时间内看到工作成果，这不仅让我难以忍受；长期缺乏锻炼导致的全身酸痛也让我对轻体力劳动的滤镜逐渐消失。我忘了轻体力，那也是体力劳动啊，它会让你调用全身的力气、让你额头上的汗珠外溢、让你略微粗重地喘气、让你周身不适。

体力劳动——哪怕它发生在环境闲适的咖啡店、花店、甜品店，不需要你太费大脑地去机械完成重复的动作，其实也是无比辛苦的。

《一千零一夜》剧照

最重要的是，体力劳动给了让你头脑“空空如也”的机会，可当你拥有这个机会时，放任大脑空杯两天的滋味并不好受。

与度假、旅行的身心放空不同，体力劳动的确可以迫使我们给大脑按下中止键、暂停思考，但我们的肉身还在饱受锤炼。这种“分裂”对于过去习惯让大脑高速运转的现代打工人来说就像进入了马克斯.恩斯特的超现实画作一样，让人不安又倍感荒诞。

于是，你难免会发出灵魂拷问：我把箱子从这里搬到那里、把衣服从箱子里安置到衣柜里的意义究竟何在？

当我咬着牙又做了三天拆箱、归置的体力劳动后，我无比怀念曾经每天把自己钉在座位上枯坐数小时敲键盘的日子。

《我在他乡挺好的》剧照

这一周机械重复的体力劳动让我想起了自己曾在学生时代体验过两次体力劳动：

第一次体力劳动是我18岁时准备上大学前，我一时兴起找了家门口的一家小饭店去当服务员。小店不大，摆了五六张条形桌就塞满了整个店面，主要卖大排档类的小炒，有一个厨师、我和另一个服务员、老板负责收银。小店最大的问题就是地处闹市繁华区，用餐高峰期客流量比较大，这意味着我这个打工人会很累。

我从中午11点工作到晚上8点，老板看到我是即将去读大学的学生，知道是来这里体验生活的，也不太为难我，用餐低峰期会让我歇着，管午饭和晚饭两餐，还会让厨子做蛋炒饭时多给我加一个鸡蛋。

这份工作我只做了三天，最后一天是让我爸妈搀扶着走回家的。因为三天的跑堂生涯让我的双脚布满水泡、小腿又酸又肿。每天晚上到家，我爸帮我打洗脚水、我妈帮我揉腿。当时和老板信誓旦旦保证干满一个月的我，三天偃旗息鼓，自然是不好意思要工钱了。

那三天的苦，就像一剂溶液，把我高三一整年为高考劳心劳力的苦楚都化解了。学习上吃的苦，通常是奔着未来的希望去的；而三天端过的几百个盘子、上的几十次餐，我体验到的只有无意义的消磨。

《平凡的荣耀》剧照

第二次体力劳动是我大二时想赚点零花钱，于是便接了去少年宫当导游的兼职。30多度的天气里，我和另外一个带队老师领着十几个二三年级的孩子，乘坐大巴车去少年宫，带着大家排队、上厕所、玩蹦蹦床、旋转木马等各种户外游戏，然后再带着他们坐大巴车回学校，把孩子交到家长手里。一天工作时长6小时，兼职费80元。

当时，我还做着另外两份不算事纯体力的兼职：一份是校报的记者，有稿费拿，每个月花费很短的时间完成2-3篇稿子，稿费有200-300元；一份是每周下午去学院秘书办公室值班2-3小时，帮忙整理一些文件和表格，每个月工作10小时，酬劳200元。

三份兼职，酬劳都低的充满了剥削的味道，但比较下来，终究还是纯靠体力的那份导游工作摘夺性价比最低的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