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发展民营经济,才能解决社会就业问题财经2023-05-05 06:05建国以来正反经验告诉我们,民营经济萎缩,只会带来普遍性的失业,民营经济的就业主力作用是无可替代的,离开发展民营经济谈就业,都是不可行的。(一)最近去江西共青城,共青城的三代创业者与北京来的朋友们进行了座谈。席间,第一代共青城创业者们绘声绘色地讲述了,1955年98位上海知青来到这里艰难创业的经历,经过三十年的奋斗,终于把这片鄱阳湖边的荒地变成一个初具规模的现代化新城。胡德平同志也讲了从50年代后期到60年代中期,耀邦同志作为团中央第一书记,对解决当时城市青年就业问题,做出的种种努力,可以说青年就业是他这期间最操心的问题,也是当时团中央工作的重心。这些发言,给我很多启发,也不禁让人思索:1950年代中期本是国民经济大发展的时候,一五期间工业总产值增加了128%,为什么反倒出现了大量城市青年失业问题,甚至比解放前更突出?为什么就业问题以后越来越严重,此后到改革开放,中央一直在为这个问题发愁?从50年代末设立户籍门槛,禁止农村人口自由流入城市,到60年代强制机关分流下放,到文革中的知识青年下乡,实质都是因为城市就业问题一直不能解决,不得不把农村人进城的路堵死,并且把过剩的城市劳动力分流到农村去。这种局面的产生,里面原因是很复杂的,比如说,跟人口增长率持续很高有关,也跟政局长期不安定有关。但是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出在经济体制上,归根结蒂是照搬苏联模式,消灭了一切私有经济,实行无差别的国有垄断下的计划经济造成的。当然也不是说计划经济就完全不好,它的确有助于落后国家快速完成资本积累,进行工业投资和基础建设,奠定工业化所必备的基础。不仅仅是苏联,就连韩国、中国台湾等后发经济体,也都曾经借用计划手段发展经济。但是在国民经济各个领域无差别进行国有化,实行计划经济,就犯了机械主义的错误。因为,行政的力量、计划的高效性,并不是在所有领域都应验,比如在国计民生最紧密的商业、贸易、轻工业上,就远远不如私有经济灵活高效。所以,通过三大改造消灭了私人工商业后,社会问题也随之而来:我们消灭了社会自发形成的最有效的物资流通体系后,马上出现了物资短缺问题;我们消灭了私人工商业这个最大的就业容器,青年失业问题也就马上来了。后者具体来说,以重工业国企大生产为核心的计划经济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劳动力,当时国家每1亿元投资,重工业只能解决5000个就业岗位,而轻工业、服务业至少可以解决2万个,并且后者利税是前者5倍以上;实行物资配给制后,服务业仅剩下供销社、国营百货或国营餐馆等,本来是作为最大就业门类的服务业,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1952年城镇就业人口60%以上集中于第三产业,到1978年下降到36%,如果剔除公务员和事业单位人员,就业比例则降至25%以下。所以,计划体制下的经济发展成为低就业、低利税、低收入的增长,按照1970年人民币不变价格,1952年至1978年全国工业总产值增长了15倍,而城镇就业只增长了不到3倍,财政收入增长了5倍余;职工收入增长则更低,二十五年间仅增加了44%(446元到644元)。经济活动的最真实成果反映在就业和收入上,就业和收入可以说是经济政策成效的试金石,如果不能实现这两个基本需求,就不能说是发展性的增长。本来建国初期,我们面临一个实现工业化的很好条件,国家安定,人口增长率高,社会各阶层信心十足,经过上百年近代化,积累了可观的优秀企业和企业家群体。如果实行恰当的经济政策和外交政策,这些青年劳动力本是我们宝贵的人力资本和有活力的消费市场,中国也可以实现日本“神武景气”式的奇迹。但是呆板的计划体制,反倒是让年轻人成为社会的累赘,失业人员积压越来越多。到改革前,全国有返城知识青年1300多万,待分配大中专学生和退役军人200多万,加上留城待业人口320万,一共有失业人员2000余万,而当时城镇劳动力规模约1.15亿,实际失业率达到17%左右。再以文初所提到的上海为例,三大改造前的1952年,大致21万人没有工作。一五期间,虽然上海工厂总数和工业总产值在急剧扩张,失业问题却空前严峻起来,净迁出人口达58.7万,60年代早期又以下放或青年支边垦荒等形式分流38余万人(狄菊馨《建国以来上海市人口发展的若干特点初探》);文革期间,上海市又有111万青年上山下乡,累计分流人员超过200万。到文革结束,上海城内有41.6万返城待业青年,同时还有其他各种待业青年、社会闲散人员23万多,社会失业人员至少64万,远远高于解放初期(谢玲丽《上海人口发展60年》、《上海计划志··劳动力》)。(1961年-1965年,上海市共有14000多青年以参加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等形式,下放分流到江西,该校后来更名为江西农业大学)北京、天津情况也差不多。1979年,北京有待业人员40多万,占劳动力总数的12.5%;天津有待业人员38万,占比为15.2%。在全国而言,这三个直辖市经济最发达,人口增长率最低,就业问题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更严重。不能不说,计划体制对于解决就业问题出现了“系统性失灵”,年轻人毕业即失业是非常普遍的现象,除了一些人可以通过参军或走后门方式,获得较好工作机会,多数年轻人根本得不到有效就业。数千万迷茫转而愤怒的青年,其实成为推动结束文革,实行改革的一个重要基础动力。(二)对于当时的就业问题,以及国民经济其他严重问题,大家在解决对策上出现了分歧,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计划体制是完美的,后来这些问题是因为违背了那个体制,所谓“拨乱反正”,就是要回归到1957年之前的状态;而少部分先知先觉者,已经认识到计划体制是就业等一系列问题的根源,必须改变这个体制,胡耀邦是其中之一。早在三中全会前的1978年4月,他在中央党校就指出:全世界都是从农村吸引人到城市,只有我们是从城市到农村,这是什么马克思主义?(《胡耀邦思想年谱》,第160页)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胡耀邦在1979年6月的全国宣传部门领导吹风会上说:“一说就业,就讲厂房、投资和全民所有制,这不行”。他还举例,宝钢这么大的项目才需要3万工人,而要解决两千万待业青年就业问题,不可能纯粹依靠国企,把人涌向重工业只能是新的“祸国殃民”;过去我们把集体经济、个体经济、服务业搞臭了,现在要给他们恢复名誉,通过这些行业来解决就业问题。对于当时,国家在宣传上把“失业”称为“待业”,胡耀邦对此也非常不以为然,认为没必要掩盖社会矛盾、自欺欺人。(《胡耀邦思想年谱》,第369页)这时候,薛暮桥正在写作《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研究》,系统反思计划体制的问题,胡耀邦对薛暮桥的研究很赞赏,专门在中央党校为他提供安静的创造环境。这时候,薛暮桥也关注到当时青年就业难问题,为此提出两条腿走路的设想:一方面支持国有企业扩大招工规模,另一方面要破除对公有制的迷信,鼓励返城青年经营个体生意。薛暮桥生动地说,过去我们在堵资本主义的后路,其实堵上了老百姓的生路。对于薛暮桥的意见,胡耀邦极为重视,鼓励他把观点整理出来,后来薛暮桥写了一篇《关于城镇劳动就业问题的几点意见》,耀邦专门安排发表在1979年7月5日的《理论动态》上,并且还请他给在党校学习的省市领导讲讲怎么搞活就业(《薛暮桥回忆录》,第349页;及笔者对当年《理论动态》编辑组成员沈宝祥教授的采访)。经过这些思想动员酝酿,1980年胡耀邦担任总书记后,立即主持召开召开全国劳动就业工作会议,提出了“三扇门”就业思路。1981年中央又相继出台了《关于城镇非农业个体经济若干政策性规定》和《关于广开门路,搞活经济,解决城镇就业问题的若干规定》(中央42号文件)。这两个文件实现了党在所有制问题论述上的历史性突破,明确指出,一定范围的个体经济是公有制的必要补充,多种经济形式长期并存,是我党的长远战略决策,决不是一种权宜之计;并提出了支持个体经济发展的18项措施,这也是在新中国历史上破天荒的第一次。(摆摊创业的青年个体户)受此鼓励,到1983年底全国城镇工商业个体户就达到590万户,解决就业746万人,1987年底,个体户突破1000万,解决就业近2000万,那些无照的自谋生计的商贩更是千万计(吴敬琏《中国经济改革历程》)。我国就业结构也到极大优化,第三产业就业容量急剧增加,以商业和餐饮为例,1978年就业人口为923万,到1987年已是3727万。所以,虽然民营经济在当下经济学解读中,有诸多战略意义,但是新时代民营经济的产生,却是出于解决就业问题这个朴素愿望。事实也证明,发展民营经济和服务业是解决就业问题的最有效灵丹妙药。这十年全国城镇人口平均每年新增1100万,是新中国前三十年每年增幅(约380万)的近三倍,失业率反而下降到1.8%,达到建国后最低水平。如果把历史视野放宽到整个改革开放的历史时期,从1978年到2020年我国城镇就业人口增加了3.67亿,其占全社会就业人口比重从23%提高到62%。这些增量部分几乎完全是民营经济带来的,到2020年,民营经济为我国就业创造了3.83亿个岗位,而这期间国企就业人数反倒减少了近两千万(从7451万到5563万)。(1996年以来民企和国企就业岗位数量变化,数据来源:CEIC)民营经济创造的这3.83亿就业岗位(此外还有外资及港台资本企业创造的2300余万就业岗位),从根本上解决了我国的工业化、城市化问题,同时,还为国企减员增效,提升效益提供了腾挪空间。可以说,没有民营经济发展,就没有中国社会发展的历史性跨越,也没有国企效益的根本性提升。(三)再说当下青年就业难的问题。最近关于失业问题讨论很多,有的研究指出,到今年初失业人口已达5000万—6000万,即便是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仅城镇失业人口就达到2600万左右,是2000年来最高水平。尤其是目前16-25岁青年人失业问题严重,2023年一季度,我国参与劳动力市场的青年3219万人,其中失业人数632万人,占比近20%。由于我国缺乏健全的失业登记制度,很难有准确的失业统计,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几个指标看出现在就业问题的确严重了很多。第一个是,2018年到2023年,我国新毕业大学生数量增加了337万(821万到1158万),而年新增就业岗位减少155万(1361万降至1206万),如果说2018年可以勉强维持就业平衡的话,那么意味着今年近500万大学生面临无业可择的困境。我国每年新增就业岗位中,约有550万为失业人员再就业,剩余系初次就业人数。2011年新增就业岗位1211万,而当年毕业大学生仅607万,这就意味着可以充分安排应届生;而今年毕业大学生为1158万,预计新增初次就业岗位预计仅有650余万,同样也显示着有500余万的短缺。(历年高校应届生毕业人数,数据来源:教育部)第二个是,2019年的省考、国考和考研报名人数分别是246万、138万和290万,而2023年度这三类考试报名人数分别约是520万、250万和474万,总数增加了570万。以考研为例,从2005年报考人数突破100万,长期维持在150万左右,说明应届生总体就业岗位供应充足,但是从2016年突破200万后,每年增幅都在20%左右,仅仅用了5年就突破400万,创1998年研究生扩招以来最大增幅。这也意味着,市场就业岗位缺口扩大了数百万,青年人不得不向“体制内”寻找出路。(历年国考、研究生考试报名人数,图源:招商证券)第三个是,接受过高等学历的人纷纷涌向滴滴司机,美团、饿了么骑手,肯德基、优衣库柜员这些传统的中等学历人员就业岗位。以美团骑手大专及以上学历变化为例,2018年占比为15%,其中,本科3%,硕士1%,这个比例2020年上升到24.7%、5%和3%。虽然2021年之后美团不再发布骑手学历构成比,但是骑手中拥有本科以上学历的越来越多,是显见的事实。至今年初,各平台骑手增加到1700余万,美团骑手平台日注册量最高峰期达每天2万人。这也说明,由于“白领”岗位供给减少,大量接受高等学历的人员不得不下沉到“蓝领”岗位。(2020年上半年美团骑手学历组成,数据来源:《美团2020年上半年骑手就业报告》)以上指标无一不显示着,今年无疑是自从2000年国企改革三年攻关完成后,就业形势最严峻的一年,城镇就业供给第一次出现收窄,而年轻的Z世代,随着学历结构和生活观念完全发生了变化,他们几乎毫无例外地会选择在城市就业。通过以上粗略估计,光是对高校应届毕业生来说,目前就业总供给与总需求之差,每年就达300万-500万,此外还是在职青年的被裁员问题。这些就业难现象,现在看是经济问题,如果不能解决,积累个三五年就会酿成社会问题。(2021年以来,社会净增就业量陡降,数据来源:北大国发院卢锋团队:《疫情期就业困难或显著低估——近年我国城镇新增与净增就业反差透视》)那么这些就业难问题是何种原因引起的呢?当然跟疫情、国际经济形势不好都有关,但是根本还是民营经济形势下滑导致的。最近三年,在多重因素影响叠加下,科技、金融、教育、文化娱乐、酒店餐饮类民营企业普遍出现了较大困难,而这些又都是青年人就业最为集中的领域,因此,就业形势顿时不乐观起来。宏观方面来说,我国民企增加值的GDP占比仅去年就下降了1.6个百分点(62.1%减少到60.5%),创1992年来最大跌幅。微观方面来说,根据国家市场监管总局披露,2018年注销的企业数量为181万户,2021年则增加到349万户。虽然2022年注销情况没有披露,但是从一些地方数据看,更是加剧趋势,比如去年上海市企业注销总数超过28万,约占总数的10%,其中微型企业注销率达19.9%,而2018年注销比例为6%;广州注销企业15万户、占总数的8%,其中小微企业注销率14%,2018年比例为7.4%。(近三年全国企业破产案件数量陡增,来源:全国企业破产重整案件信息网、海通证券)又据BOSS直聘最近发布的2022年年报, 2022年度付费企业客户从一季度末的410万,减少到年底的360万,净减少50万家;而活跃求职用户数量则增加了650万(2440万到3090万),同比增长26.6%。这意味着劳动力供给在急速加大,而部分企业倒闭或停止招新,就业难度越来越大。当然国企和政府在经济困难时刻,可以发挥挑大梁作用,但是全国在职财政供养人员才有4660余万,加上国企及国有控股企业就业人员也就是勉强超过一亿,即便政府和国企扩编,顶多安置一两千万失业人口,并且随之又会带来机构臃肿、企业低效等问题,所以,这个途径只能是饮鸩止渴。也可以分流部分青年到农村,支持乡村振兴,但是农村经济规模有限,全国农业总产值只有1万亿美元左右,也就是相当于10个华为的营业收入规模(或3个中石油、7个半京东),所以,农村顶多能安置一两百万大学生。就最近十年情况看,每创造占全国1%的GDP,民营企业创造的就业岗位是国企的3-3.4倍左右(2020年分别约636万和185万)。并且国企由于集约化大生产特性,单位产出所创造就业岗位仍有下降趋势,2010年至2020年间,国企创造的就业岗位总体减少947万,约占总数的14.5%。从2015年至2020年,每增加100亿固定资产投资,民企可以增加12.4万个就业岗位,而国企为负数。(以上综合历年《中国统计年鉴》,以及陈永杰、张春霖的研究)总归,解决就业问题还得靠发展民营经济,给予企业良好营商环境,让民营经济在稳定发展中,释放更多的就业岗位,别无其他途径。民营经济的就业主力作用是无可替代的,离开发展民营经济谈就业,都是不可行的;就行业结构来说,以数字经济为代表的服务业则越来越重要,现在年轻人就业半数以上与数字经济有关,创造了近2亿就业岗位,离开发展数字经济和服务业谈就业,也是很难做到的。当然,我国民营经济问题也很多,绝大多数民企的历史不超过30年,他们的管理必然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现在很多人对中央的鼓励民营经济政策不理解,尤其是很多年轻人觉得应该消灭资本、消灭民营企业。这种观点是只看到次要矛盾,而没有看到主要矛盾,就像家里的牛不听话,你不是要杀掉它,而是驯化它,你如果杀掉了就没有人给你耕地了。所以,我们的经济目标应该是形成一个政府、企业、个人之间稳定的、互惠的、共赢的机制,通过健全法治、社会保障、税收等制度规范企业,而不是消灭了之。民营经济是就业根本,如果民营企业没有了,多数就业岗位也就没有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从政治角度来讲,它更是实现社会稳定的减压阀。尤其是,由于近三年高校大幅扩招,到2026年新毕业高校学生将比今年进一步增加三四百万,届时就业问题将会更严重,如何通过鼓励民企发展,创造就业岗位,迎接接下来更为气势汹涌的就业潮,应当是我国当下经济政策的重中之重。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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