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炙烤的中公教育
近日一则关于“一门课程高达88.8万，笔试或面试不过将退60万”的新闻，把中公教育再次送到舆论的风口浪尖。
外界质疑，中公教育推出如此收费高昂的课程，是为了圈钱还债，填补退款的漏洞。
毕竟从去年开始，中公教育就因为分期退款、延迟打款等退费难题而饱受争议，期间还闹出裁员降薪，缩减公司开支的新闻。
财报数据显示，2022年中公教育亏损了11.02亿元，2021年的亏损额度更是高达23.70亿元，两年累计亏损超过24亿元。
一面是国内考研考公的火热，一面是中公教育的越发惨淡，考公的生意似乎并未像外界看到的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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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马蹄疾
至少在2021年下半年之前，中公教育还是春风得意。
2019年2月，中公教育借壳亚夏汽车上市，赶到了老对手华图教育的前头。
华图教育应该挺憋屈，毕竟自己早在2012年就开始筹备上市。
上市后，中公教育提前并超额完成了与亚夏汽车三年（2018-2020）累计扣非归母净利润38.8亿元的业绩对赌。
中公教育的股价也在飙升，从最初的每股6块钱最高涨至43元，市值达2687亿元，甚至超过了新东方的巅峰时期，坐实了“考公一哥”的名头。
富贵不返校，如锦衣夜行。
去年3月，中公教育创始人李永新感恩母校，捐了10亿元给北大，刷新了百度创始人李彦宏2018年捐款6.6亿元的记录。在这之前，李永新已经向北大捐了1个亿。
捐款仪式上，李永新说，未来为社会、为教育捐助的第1个100亿也一定会给北大。
所谓时也，势也。从市场大环境来说，上市以来的中公教育的确是赶上了一个好时候。
中国高校毕业生连年创新高，激烈的就业竞争，让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考公考研的道路。
相关统计显示，十年来国考报名人数每年都超过100多万，到2022年报名国考的人数则超过了200万。
图源：中公教育
考研人数也是连年激增：2004年突破100万，2017年突破200万，2019年达到300万，2022年则已超过了400万。
这样巨大的市场红利，明眼人都看得到，身处在行业的洪流之中，中公教育没有理由不参与进来。不过在行业普遍看涨的情形下，竞争也变得更加激烈。
为此，中公教育使出了最大的杀手锏，在疫情期间加大了对高退费班，尤其是不过全退班的推广力度。
所谓高退费班，主要是指可根据笔试、面试是否通过协议商定退费额度的协议班，显然，不过全退班是让惠力度最大的协议班型。
与此同时，中公教育还加大了以理享学为主的学员贷的推广力度。
“理享学”的卖点是0元入学、不过退款。学员不用掏自己腰包就能参加中公教育培训，培训费由资金方打给中公教育。
如果被录取，则由学员偿还贷款；如果未被录取，则由中公教育偿还贷款；贷款的利息由中公教育承担。
中公教育使出的这两招，对学员的诱惑力非常大，把原本没有强烈报考的学生也囊括进来——毕竟考不上也不用缴纳费用，而且报考也不花自己的钱，中公教育的名声也够响亮，谁不愿意选择这样的机构？
源源不断的学生规模促使中公教育进一步壮大师资队伍，同时为了应对行业中的竞争也提高了老师的薪资待遇。
到2020年下半年，中公教育的师资规模比上半年多了近1800人；下半年的人均薪酬则比上半年多了1.89万元。
在中公教育如此猛烈的进攻下，中小机构几无还手之力。
截至2020年，中公教育的营收突破百元，实现归母净利润23.04亿元，比2019年的18.05亿元增长了近5亿元，创下历史新高。
志得意满的中公教育甚至加大了场地投资，与其他教育机构租赁场地不同，中公教育直接花钱买地。
2020年底，中公教育宣布两大计划：
要以30亿元在北京市昌平区拍下一块住宅用地和一块多功能用地；
定增融资不超过60亿元，拟在北京市怀柔区打造建筑面积为32.6万平方米的学习基地。
此前，中公教育已经在山东、辽宁、陕西等地花费14亿多购入大楼。
2020年，中公教育的线下学习中心数量为1669个；而2019年仅为1104个。在全国各行各业的日子都不太好过的疫情之下，中公教育的线下教育门店却实现了逆势增长。
师生规模持续扩大，教育中心遍地开花，营收利润实现双增长.....2020年的中公教育，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当年四季度，中公教育的管理层预判，疫情的影响基本已经结束。
显然，此时的它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种子已经埋下。
高额退费班，迷人又危险
就在李永新捐给母校10亿元没多久，中公教育的情形就急转直下。
首先是股价的下跌。从2021年2月份开始，中公教育的股价就开始一路下行。
近3年中公教育股价走势图
业绩上，2021年第二季度，中公教育季度亏损9000多万元；第三季度亏损额陡然增加至8.91亿元；到2021年末，中公教育全年亏损达23.70亿元，把2020年赚的利润亏了个精光。
2021年中公教育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40.98亿元，上一年为48.82亿元，同比减少183.93%。
据21世纪经济报道，2021年中公教育在净收款只有51亿余元的情况下，营业成本达到了53亿余元。
也就是说，2021年中公教育的毛利率是负的：卖一单，亏一单。
仿佛一夜之间，中公教育的业绩就从天堂坠落地狱。
中公教育表示，受疫情影响，2021年省公务员考试筹备时间大幅缩短，而且近年来教师报考条件受到严格限制，因此导致报考教师及公务员的学生规模下降，2021年中公教育的预收同比上年下滑15%。
但究其中公教育遭遇此次危机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对未来的预期过于乐观，对“杀手锏”使用过猛，没有对协议班爆发高退费率做好准备。
2019-2021年，中公教育退费率分别为44.14%、46.54%、68.46%，退费金额分别为74.2亿、100.1亿、153亿元。其中采用学员贷模式的退费率更高，根据财务部门统计，2019年至2021年退费率分别为 68.46%、73.06%、82.94%。
这其中的缘由也不难理解。在考研考公招录人数没有明显增加的情况下，如果协议班高退费班次占比过高，就很容易产生高退费率。
而使用学员贷的学员，未必对考研考公抱有太多的热情，再加上2021年疫情反复导致中公教育更多在线上开展培训，更容易对培训的重视程度不够，因此这批学员的通过率明显低于公司正常通过率造成退费增长。
但对于中公教育来说，协议班与学员贷的使用，自有其迷人之处。不仅在于能够让自己在同行的竞争中无往而不胜，增加学员和营收，同时也为自己带来了大量的现金流。
这相当于让中公教育拥有了大笔的无息贷款，可以用于投资理财。
2019年-2020年，中公教育的理财类资产占资产总额始终在20%以上，最高曾达到70%；另一项较大额的开支是购建长期资产，分别投资了7.2亿元和13.3亿元。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2020年中公教育还敢拿出资金自建教育基地，大幅扩张线下门店。不仅因为实现盈利，更因为手里沉淀的资金实在是太多了。
值得注意的是，中公教育此前隐瞒了与陕西冠诚、北京创晟、上海贝丁、吉安理享学、辽宁瀚辉共5家公司之间的关联关系。而中公教育与这5家公司关联交易的主要两个方向便是土地房产投资建设和理享学教育消费贷款。
2019、2020年，中公教育与上述5家公司的关联交易金额分别为1.96亿、10.36亿元，占中公教育最近一期净资产的6.65%和30.19%。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市场看好的情况下。一旦市场形势不明朗，退费率过高，就很容易发生危机，毕竟协议班的承诺是学生考不过要退（全）款，而学员贷相当于是中公教育为学员付学费贷款的利息。
因此对于协议班及学员贷的使用，公职考证培训行业中的机构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计算协议班的收入与成本的结构，因为如果计算错误，或者预估过于乐观，非常容易入不敷出，最后崩盘。
显然，想要快速圈占市场的中公教育没有做好这道算数题，但因为报考学生扩张带来的人力及物业成本，却是实打实地投出去了。
一增一减之间，也难怪中公教育在2021年把2020年赚得钱赔个精光，2022年还继续赔。某位中公教育的中高层人士感慨道：“2021年的大起大落，好像几年的时间都浓缩在一年里了。”
翻盘难
那么，跌落神坛的中公教育是否就会因此崩盘？
目前来看，中公教育已经缓过来一口气。
今年一季度，中公教育的净利润为2430万元，账上的货币资金也有8.09亿元，没有短期借款，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也只有5.49亿元。
此前中公教育痛定思痛：
上市后公司用于用于购置土地、购置培训场所等长期性资产的支出大幅增长， 占用了公司大量流动资金。
公司已经改变重资产投入的经营理念并已着手处置部分暂不投入开发的土，地等长期资产，实现资金回笼、提高公司偿债能力、补充流动资金。
据悉，目前中公教育将昌平住宅地转让给龙湖地产“共同开发”。交易完成后，中公教育短期内可回笼约14.3亿元现金。
而在2020年末提出的60亿元怀柔定增项目，在经过一波三折后努力后最终决定放弃。2021年12月初，中公教育发布公告称，终止定增。
不过未来中公教育仍将持续建设基地，但只以租赁等轻资产形式，不再进行重资产投资。
与此同时，中公教育也有意控制杀手锏的使用，一方面中公教育已经开始限制学员贷的使用，另一方面自去年1月1日起，中公教育下架了所有不过全退的产品，协议班至少要收取三四千元的学费。
“这就有了底气，哪怕学员数量下滑，但100万人会直接产生30亿的净利润。”
但这就涉及到另一个问题，在限制使用杀手锏之后，中公教育要如何继续保持在考生中的吸引力？
而且如今考公的热潮能否继续，也要打上一个问号。
据财新此前报道，沿海多地出现公务员降薪，薪资下调幅度约为两三成。广东、浙江、江苏等地公务员受冲击较大。
深圳龙华区一位科级干部估算，自己的收入将缩减超过20%。江苏苏南地区一副科级干部降薪幅度大致为25%，到手薪酬减少约十万元。
而宁波一乡镇基层科员则表示，此次调薪将直接砍去占其收入四成的奖金，尽管每月基本工资加了2000元，但年收入总体仍下降约三分之一。
还有竞争，如今华图教育和粉笔科技都在谋求上市，其中粉笔科技已经向港交所递交IPO招股书，如果这两家公司日后成功登陆资本市场，未来中公教育将面对更大的竞争压力。
还有从K12赛道转向公职考证培训行业人员，他们所成立的零散的小型机构也逐渐展现出一定的竞争力。一般而言，这些小型机构的定价更低，疫情之下很多人的收入受到影响，不少学员转向这类这类培训机构。
而中公教育也已经开始感受到这一变化。
总而言之，正在经历低谷的中公教育，不仅要处理好自身的问题，还要面对如影随形的危机，因为行业的变化只在顷刻之间。
1. 21世纪经济报道《中公教育天量退费浮出水面 63页回复函披露公考行业新动向》
2. Tech星球《网传中公教育关闭员工升职加薪通道，工资发放异常，但老板李永新一捐就是10个亿》
3. 财经《中公教育巨额利润消失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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