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历史社会2023-05-12 09:05 《翦商》封面作者 | 焦晶娴编辑 | 杨杰6米多深的大坑旁,成批的人和猪一起被头朝下投入坑中。这些人被称为“人牲”,是祭品,和猪的地位相同。每当祭品填满一层,主祭者就撒上朱砂和陶器片,填土,进行下一轮杀戮。这是《翦商》书中试图重现的商代人祭现场。在河南省郑州商城遗址,考古学家发现很多类似的祭祀坑,人、牛、狗、鱼、鹿等多种祭品分层掩埋,宛如多层“汉堡”。3600年后,郑州商城上建起了熙攘的市中心商场。本郑州人边冒冷汗边想,地下祭祀坑里人骨数量加起来,应该和地上商场周末晚高峰的人流量差不多。祭祀现场格外“残酷”的小双桥遗址,离我家不过10公里。在那里,只有0.6米深、0.85米宽的丛葬坑中,堆积了大量被肢解的人骨,其中头骨就有31枚。大部分“人牲”来自战争中擒获的俘虏。“人牲”作为给神的祭品,身体的某些部分会被参与祭祀的王室贵族分食,分享诸神带来的福佑。考古队曾在商人墓葬中,发现青铜甗中盛着蒸熟的人头。我的胃里一阵翻腾。而《改变世界的观念》的作者、历史学家菲利普·费尔南多·阿梅斯托则认为,“吃人”是里程碑式的“进步”。人类在深思熟虑后吃掉同类,并将这一行为仪式化,这是其他哺乳动物所不及的。“每一个文明的废墟中都能看到被折断和吮吸过的人骨。”人类总一厢情愿地用生命做筹码,单方面与未知的世界签下契约。1000多年前,古玛雅人将还在跳动的人类心脏放上祭坛,祈求风调雨顺。人们想控制生老病死。15世纪的欧洲人会偷盗木乃伊和墓园的尸体,磨成粉末,认为人肉粉末包治百病。非洲、巴西的一些原始部落则推崇“食葬”,通过吃掉逝者的尸体,使其成为自己肉体的一部分,从而继承其精神与灵魂。随着人类社会等级制度趋于完善,“吃人”慢慢演变为一种控制“人”的手段。《翦商》中提到,“人祭的迅速增长,和商朝的扩张有同步性。”搭载权力的轻舟,人祭成为绝佳的集权控制手段,被推向商王朝的各个角落。新西兰奥克兰大学博士约瑟夫·沃茨研究发现,在社会分层较少或没有社会分层时,存在人祭的文化占25%。而社会分层明显时,出现人祭的文化占67%。在商代,对于人祭暴行,各诸侯国并非团结反抗,而是捕捉周围的游牧民族——羌人,献祭给商,避免自己成为祭品。为了取缔人祭文化,周王朝新的掌权者周公旦用礼法约束取代人祭,与极端宗教行为保持距离。但讽刺的是,将我们从人祭宗教中摆脱的礼法制度,在一百年后,又成为“吃人”的源头。卷土重来的“吃人”,被当作展现“忠”“孝”之心的极端手段。《本草纲目·人部》中,李时珍列出了人体不同部位的药用价值,包括人肉、人眼、人汗等。忠臣为了君主,贤妻为了丈夫,孝子为了父母,会在大腿上割肉作为药引。鲁迅曾痛惜,“(造物主)实在将生命造得太滥,毁得太滥。”克洛德·列维·施特劳斯在《我们都是食人族》中提到,我们自称“文明人”,也会为了治疗疾病,从人脑垂体萃取荷尔蒙。这种本质与食人无异的行为,却被视为科学实践。但生命不可能重来。身体的价值远大于被“吃”。一个有温度的拥抱,一场肩靠着肩的交谈,都是“活着”才能创造的回忆。这些琐屑但闪亮的回忆,才是我们存在的价值。一部纪录片围绕“怎样活着”,采访了100位普通人。很多人提到,他们认识生命的转折点,来自亲人去世的瞬间。一位受访者总为了家庭计划,牺牲自己的快乐。母亲的离世让他意识到生命的短暂,“要活在当下”。生命自有其价值。即便是现在,信息沟通越来越便捷,我们见过很多“大世面”、懂得很多“大道理”,感官却愈发迟钝,对灾难中的死亡数字也不再敏感。我们好像快要忘记,“活着”才是一切的前提。余华曾说:“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一个文明的社会,从不忽视生命的重量。如果人们只能像电影《让子弹飞》里剖腹取凉粉的六子,或者开胸验肺的农民工,用生命为筹码搏来最后的尊严,岂不是又陷入“吃人”的轮回。- END -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网出品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