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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包子店的老板，从来不吃自己家的包子，想吃包子了也是从别人店里买，那么请问，你觉得他们家包子能不能吃？你敢不敢吃？反正我不敢吃。哪怕他家店门口外面天天排长队，我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了。如果有一种药，被生产出来后只卖给别的国家，在自己国家不允许销售。请问，你还敢用这个药吗？这世上，还真有种药就是这么“奇葩”，它的名字叫“黛力新”，坊间也称之为“红色的小药丸”。
黛力新（Deanxit）是1971年由丹麦的灵北公司(Lundbeck)制造的的一种口服片剂，一片药物里面含有2种药物：“氟哌噻吨”和“美利曲辛”。氟哌噻吨是一种噻唑类抗精神病药，美利曲辛是一种三环类抗抑郁药(TCA)。因此，黛力新一直被用来治疗各种焦虑和抑郁。中文说明书更是神奇，适应症上还非常“接地气”地加了一个“神经衰弱”。
神经衰弱这个词曾经的确在医学上用过，但是随着医学界对精神疾病认知上的进步，现在都不用这个诊断名词了，理由很简单：概念太虚，虚到对治疗没有帮助。后来，世界卫生组织的ICD-11及美国精神医学学会的DSM-V都不再收录这个名词了[1]。不过，咱这好像天生就特别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词，大家动不动就说自己神经衰弱了，所以说，黛力新的中文说明书制定者是“真懂”人民群众的。黛力新被研发出来后，公司就开始上市卖。这药在中国卖的非常火，有报道年销10亿元[2]，然而，非常奇怪的是，一款在中国如此畅销的“明星药”，在它的原产国丹麦却不被允许使用和销售。此外，美国、英国、爱尔兰、加拿大、日本和澳大利亚这些发达国家也不允许销售黛力新。菲律宾食品和药物管理局不仅不批准黛力新作为抗抑郁药，同时还警告民众不要购买和使用[3]。印度之前也用，但是，在2013年，印度卫生部发文：禁止使用黛力新。同时禁止使用的还有吡格列酮和metamizole（安乃近）。禁止使用的理由很简单：这些药可能对人类有风险，而且可以用更安全的药物来替代[4]。所以，从2013年6月18日起，黛力新在印度禁止销售。有个问题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你丹麦公司做的药，自己国家不给用，却卖给其他国家用呢？公司的回复是这样的：因为我们从未在丹麦申请该药的上市许可，美国、英国、爱尔兰、加拿大、日本和澳大利亚也不例外[5]。为什么不去申请呢？如果真是好药，既可以多赚钱，又可以解决人类的苦痛，这样的好事去哪找啊？不知道，没有答案。而且，当印度政府要求公司提供黛力新的安全性和有效性的证据时，公司方面没有（无法）提供。这个举动更加增加了人们的担心：要么没有数据，要么有证据表明它有害[6]。要知道，欧美日等这些国家对药物的批准是非常严格的。如果你药企没有提供或无法提供过硬的数据证明这药足够有效和足够安全的话，是不可能拿到上市许可的。黛力新的回避态度很容易让人以为：你们就是心虚，心里知道通过不了，干脆也就不申请了。想赚钱，那只有一条路：把精力花在“好说话”的地方。比如说，黎巴嫩。黛力新在我们这还是处方药，患者想要拿到药，原则上是需要医生处方的。但是在黎巴嫩，黛力新在随便一个药店都可以随意买到，不需要医生处方，就像买保健品那样。这种局面难免让人很担心，因为这种无管理的状态会让民众面临的更多的不良反应风险，甚至是物质使用障碍（也就是成瘾）。关于这个话题，黎巴嫩贝鲁特美国大学医学中心做了一个调查研究。从2019年10月至2020年10月期间，所有到这家医院急诊科就诊，并报告正在服用该药的18岁以上患者都纳入调查范围。最终有125名患者同意并回答了调查问卷。结果发现，36%的患者已经对黛力新上瘾（黛力新使用障碍）。不管是曾经试图停药，还是不小心漏服一次，都出现了非常难受的戒断症状。还有一个结果让人感到很堵心，就是只有1/3的患者被诊断有精神疾病，其他多数人都是因其他慢性疾病或不舒服而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吃上了黛力新。而且，在所有服用黛力新的患者中，82.4%的患者根本就不了解这药的相关副作用，对上瘾风险更是一无所知[7]。我用关键词“Flupentixol/melitracen”（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的英文名称）去pubmed搜索“meta分析”和“系统评价研究”，不限时间。结果发现，只有5条结果，而且，全是中国人发表的。
作为对照，我用关键词“SSRI”（目前首选的抗抑郁药家族）又搜了一次，结果显示，近10年内的文献数量是222条，近5年的结果都有119条。
一个上市50多年的药，全球范围内系统评价类的研究只有5条，还都是中国人做的，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同时，后背也感到阵阵发凉。为什么会发凉？丹麦本国企业生产的药，丹麦本国患者吃不到，其他发达国家患者吃不到，而中国患者却能每年消费10个亿。反过来，中国本土药企生产的“XX丸”、“XX胶囊”、“各种草根树皮保护动物角”，在其他发达国家被禁止销售，他们的患者有病也吃不到，想“XX结合”也结合不了，而中国患者却能每年消费几千亿。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80多亿人，偏偏中国这14亿人吃的药最多。是我们真的先天体弱多病需要这么多药护体？还是我们好欺负好骗啊？
作者：余周伟
公众号：睡眠与科学
参考文献
1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A5%9E%E7%B6%93%E8%A1%B0%E5%BC%B1
2 https://finance.sina.cn/consume/bgt/2020-07-20/detail-iivhuipn4016277.d.html
3https://www.cell.com/heliyon/pdf/S2405-8440(23)03054-2.pdf
4 Pioneer, T. Anti-depressant drugs Deanxit, Anxidreg found risky, banned. https://www.dailypioneer.com/2014/india/anti-depressant-drugs-deanxit-anxidregfound-risky-banned.html.
5 BMJ 2015;350:h1232
6http://drmaneeshgupta.com/2014/01/08/deanxit-is-dead/
7https://www.cell.com/heliyon/pdf/S2405-8440(23)03054-2.pd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