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名导抢着找的“禁片之王”!跟电影打交道,他是真猛...
2009年,深圳公安抓了一个人。
本来,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案件。
这人初中毕业,外号“排骨”,是个卖盗版碟的。
那些年,政府打击盗版力度很大,隔三差五就有碟贩被抓,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谁知当天晚上就传出消息,有官员在打听:排骨到底是个什么人?一个晚上竟然收到5个电话要保他。
外行根本不知道,排骨被抓,是深圳文化圈的一件大事。
2005年,深圳。
一间只有6平米的出租屋,却敢号称是深圳的文化高地。
排骨跟客户推荐电影,张口闭口就是英格玛·伯格曼、费里尼、塔可夫斯基、奥利维拉、今村昌平、李沧东…
他推荐《校园规则》:现在俗称瑞典版的《猜火车》…
排骨有一个封号,叫“中国四大碟商”(另外三个已不可考)。
当时江湖上有个说法:没有排骨找不到的碟。
在互联网还不发达的年代,看电影得买碟租碟,而找一部冷门电影,难如登天,但在排骨这儿,找到的概率最高。
慕名而来的,找了三四年的都算短的,多的是找了十年八年,濒临放弃的。
一看,是今村昌平的《楢山节考》,1983年的电影。
排骨说:唉,其实那都不算难找的。
表面上云淡风轻,但他心里,最在乎的就是这个。
看到这儿,你或许要以为,排骨一定是个文艺片爱好者。
“文化层次达不到,外国历史也不懂,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是兄弟还是父子,我都搞不清。”
他总结出一个规律:
我又看得懂又喜欢的电影,就不好卖,比如成龙、周星驰、李连杰…但是我看不懂的,很闷,看几分钟就想睡觉,就算坚强地看完一部电影,也很难理解他演的是啥的,就好卖。
排骨是江西人,初中毕业。
早年学过裁缝,又去味精厂打工,一个月300块钱,没什么压力,但钱不够用,后来就跑来深圳。
慢慢地,有了稳定工作,但一个月600块钱,房租水电抽烟喝酒,月底还是剩不下多少。
朋友建议他做点小生意,卖盗版碟。起初他不敢,觉得毕竟违法,不安全。
朋友说:中国那么多人做呢,怎么就你不敢呢?
2003年8月1日,排骨的店铺开张,正式卖起了盗版DVD。
他发现文艺片这个市场没什么人做,但需求量巨大,很多人一买几十张,就算不看也想买来收藏,于是他开始在这方面猛下功夫…
他买了三本书,根据三大电影节戛纳、柏林、威尼斯出的《电影》,恶补导演资料,看一遍就记住了。哪个导演拍了什么电影,都讲些什么,哪些电影出了,哪些还没出,他都知道。
进碟的时候,他光看封面,就知道是不是艺术片。
什么明星大腕,什么国际电影节,什么表现主义,啥都能跟人聊上几句。
而排骨的推荐很实在,不好的就说不好,还行的就说还行。
渐渐地,回头客越来越多,排骨的名声越来越响。
还有些导演特意来找他,一来就发疯了。
有个台湾导演一口气买了将近3千张碟,还有个香港知名导演,每次都是六百张的买。
排骨最担心的,是被查。
时不时地,就有碟贩被抓的消息。
前不久,听说华强北摔死了一个人,就是被查的时候逃跑,结果从9楼摔下去了…
他说,上海电影节上,有个导演叫施隆多夫的,说得挺好:这些盗版的收益,不会有一分钱落入我的口袋。但从文化传播的角度而言,我觉得盗版具有很积极的意义。观众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看到我,还有许多其他导演的电影。
《排骨》是一部2005年拍摄的纪录片。
画质粗糙、镜头凌乱、光线昏暗,看似没什么章法,却因为排骨这个人,闪闪发光。
有网友评论:每个城市都有一个个这样的角落,聚集着满眼放光的电影发烧友,他们在如饥似渴的寻觅中,拼凑出内心神秘的藏宝图。
太年轻的读者可能无法想象,在那些年里,我们就是靠排骨这样的人,开启了对光影世界的探索,透过一部部电影,建立起跟很多国家和地区的连结,甚至影响了人生观价值观。
而很多导演,也是通过这样大量的阅片,学习积累,获得灵感。
导演高鸣
第一次去排骨的店铺,他正在看《马大帅》,完全不理高鸣。
直到高鸣挑了三十几张碟,他突然抬眼看了一下说:你也是看这种片子的?
然后就起身帮着挑:这张也可以,这张也可以。
大概挑了六十几张的时候,高鸣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懂电影,就坐下来和他聊。
聊着聊着,他把摄像机拿出来放在旁边,说要给排骨纪录片。
排骨毫不惊讶:已经有十几个导演说来拍我,没有一个有动静。
看这部纪录片,首先最大的感受是反差:农村与城市,底层民工与知名导演,半文盲与高雅艺术…各种看似完全不搭调的事物,组合碰撞,奇妙而又魔幻。
而慢慢看下去,最令人感动的,是排骨这个人。
在镜头前,他自然、坦率,有趣,时而忧伤时而矛盾,什么都懂又不失天真。
别人建议他写写影评,他说算了吧,字都认不全…
他敢直面世界的残酷,毫不掩饰人性中恶的方面。
在跟拍的8个月里,排骨谈了3次恋爱,情到浓时,一个月电话费就打了一千多,但最终都没有成功,似乎坐实了他“没有爱情”的断言。
他劝失恋的朋友:
说什么爱不爱的,你的爱没那么多。你就想想,她要是现在瘫痪了,你能照顾她一辈子吗?一讲到钱,就没有那么爱了…
排骨活得通透、务实,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搞钱,然后在深圳买房。
他琢磨着,怎么能包装一下自己,增强知名度。
他听说有个卖碟的哥们(原话是“SB”),永远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营业,一下子就红了,连广州那边都知道。
他想:要不我也去纹个身?
然而,在影片的最后,排骨卖碟的楼拆了,要盖大商场。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互联网时代发展得飞快,盗版DVD逐渐退出舞台,现在想找个能播DVD的设备,都不容易了…
排骨后来怎么样了?
2015年的时候,有人猜测,排骨如果留在深圳的话,十年里不论他怎么努力,恐怕都追不上深圳的房价。
但这话很快被打脸了。
2016年,排骨接受了《广州日报》的采访。
原来,2009年因卖盗版碟被抓之后,他改行做了服装生意,后来赚到了钱,在深圳买了3套房,开上了宝马车,找到了真爱,还有个女儿。
他实现了从农村到城市,从底层到中产的跨越。
现在的排骨已经中年发福了
有人说:一个国家没有纪录片,就像一个家庭没有相册。
如果没有《排骨》,我们就失去了认识排骨这样的人的机会。
在中国飞速发展的大潮之中,有如此鲜活的生命浪花,绽放过,闪耀过。
他们成天为钱发愁,迷茫而矛盾,却又苦中作乐,从未丧失对未来的信心,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
中国底层特有的生存智慧,让他们坚韧顽强,野蛮生长…
我很喜欢高鸣导演在某次映后分享的一个小片段。
他带排骨去香港参加电影节。
放映《排骨》的过程中,排骨数了数,全场产生了38次笑声。
排骨说:我们这部片子比他们还要牛逼!
那几天,他们一起在香港玩,去周星驰电影的取景点打卡拍照。
排骨突然问:导演,你觉得像我这样算不算成功?我这种层次的人,一辈子的愿望可能就是来一次香港。
排骨(左) 高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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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努力生活的排骨,都值得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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