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已经过去了一半。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疫情、战争、冬奥会,对每个人来说,喜忧都有着比以往更高的浓度。在这样的大时代里应当如何自处,也成了我们更加频繁面对的议题。我们试图提出一个问题,当世界的变动成为一种常态,爱还可以给普通人带来什么?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年轻的奥运冠军徐梦桃,一个是喜欢去冰场滑冰的北京大爷姬凯峰。在2022年的上半年里,他们的生活都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冠军带来的光环、突然涌来的关注、不可控的生活。基于这半年的经历,他们从不同的年龄、性别、身份出发,分别讲述了各自这半年的故事,回答了这个问题。在他们的故事里,这个问题的答案有着相似的指向——动荡变幻的世界不会侵蚀掉爱,也因为爱,让他们时刻拥有着鲜活的人生。
文|聪聪
2022年对徐梦桃有特殊的意义,她把这一年看作自己人生第一阶段的结束之年。尽管,刚开始这一切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拿到这枚奥运金牌,特别是个人决赛的三天前,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混合团体赛,国家队因为一个失误只拿到了银牌。那场比赛下来,参加了四届奥运会的徐梦桃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拿不到冬奥冠军了」,那种感觉就像「金牌都揣你兜儿里,要送你了,你没有拿到」。这样的心态也是因为四年前,平昌冬奥会上的那场失误。那是她认为自己距离奥运冠军最近的一次,整个人的状态达到了「最佳」,比赛前的采访中她还信心满满,结果在决赛的第二轮,因为滑行速度过慢,翻腾还未完成就落地,导致她没能进入下一轮比赛。失误带来的不仅是伤病,也是打击,这样的状态都没能拿到冠军,她有点泄气,「北京更不一定能拿了」。那年,她28岁,如果再战下一届奥运会,她「已经32周岁了」。对每一位顶级运动员来说,年龄和大赛之间都有着微妙的关系——奥运会四年一届,对于稍纵即逝的运动生涯,这是太过漫长的周期了,再次开始训练之前,徐梦桃还要先做手术,然后再去经历痛苦的、漫长的恢复。而这期间,她的对手有更多的时间成长。但最终她扛了过来。冬奥会夺冠之后,徐梦桃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拿到了这枚金牌。这不仅是她个人的第一枚奥运金牌,也是中国自由式滑雪女子空中技巧项目成立以来,走过八届奥运会,终于拿到的第一枚金牌。打破了这一项目过去四届奥运会连续亚军、被调侃为「收银员」的魔咒。夺冠那天晚上,她一宿没睡,翻着之前备战时候的照片,「一会哭,一会乐」。从十二岁开始练滑雪,过去的二十年里,她经历了四次手术,膝盖的韧带、半月板带来的伤痛随时侵袭着她。但好在,对滑雪的爱,陪伴她度过了伤病与失败搓磨的岁月,最终,这份爱并没有辜负她。 徐梦桃
但对在国贸冰场滑了很多年冰的姬凯峰来说,2022年则是另一种基调。因为疫情,冰场有几乎一半的时间是关门的——他已经连着两个月都没上冰了。滑冰对他来说不只是一种消遣,滑冰可以让他忘记很多事。姬凯峰的人生并不顺利,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一辈子没好事儿」。在他四十多岁的时候,15岁的儿子因为心脏病没抢救过来,那之后的十年,他经常做梦梦到儿子,梦里他总是15岁或者更小时候的模样。几年前,母亲和妻子也相继离开,姬凯峰开始独自一个人生活。他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亲人会离开,「感情它有个时间性」。只有滑冰陪伴他最久。从8岁开始,他滑了一辈子冰,刚开始只讲速度。五十多岁那年,他被花样滑冰吸引,因为「美」和「艺术」,一滑就是二十多年。每次在冰上起舞,他就感觉整个人都飞起来了。所以他爱滑冰,似乎只要还可以滑冰,生活中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足以侵蚀他。过去的这半年,姬凯峰每天都等着冰场重新开门。尽管也找了一些事来替代滑冰,他画画、看电影、跳舞,但事实证明,没有一件事能跟滑冰比肩。年复一年地,看那位大爷在冰场上忘我地滑行,也成了路过冰场的很多年轻人的日常,那就像动荡生活中的一个稳定的锚点——无论是徐梦桃还是姬凯峰,哪怕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动荡变幻,他们的所爱都不会被影响分毫,甚至更加清楚自己爱的到底是什么。 姬凯峰
夺冠之后,徐梦桃给自己放了个假。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她每年只有三周的假期,而这次,她有四个月的时间没有再回到训练场。这四个月里,她体验着一种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人生——录歌、拍写真、上杂志、参加综艺,和体育世界以外的人交朋友。在过去,这样的机会不是没有,但为了训练,她只能拒绝。作为最有可能为中国自由式滑雪女子空中技巧拿下第一枚金牌的人,她的生活需要完全的专注。因此,从十二岁开始滑雪,她一刻都没有停下过。过去的二十年,她留给外界有限的印象,大多是冬天在雪上戴着头盔的样子,脸被捂得严严实实。而现在,徐梦桃终于有机会让更多人看到她的「整张脸」。冬奥夺冠沉淀一段时间后,她开始想那些「前32年都没太经历过的事」。像一种重复生活后的释放,她想做一次演讲,去说一次脱口秀,唱歌,跳舞,她想自己再出现在别人面前,是鲜活的。当然,她也明白冠军的光环会为她带来一些资源,她想趁机看看自己除了体育,「其他的方面能做到哪」。所以综艺《乘风破浪》找来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的犹豫。还有结婚。徐梦桃是一个在意仪式感的人,夺冠之后,她就把结婚提上了日程,她希望自己人生第一阶段所有的事,都可以放在2022年。《乘风破浪》上,忘记口播暴露自己带了男朋友来的「名场面」,就是徐梦桃误以为男朋友要在那个时候求婚。像过去训练时候一样,徐梦桃依然把自己的行程塞得满满当当。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和徐梦桃相处,她妈妈也离开东北老家,陪着她在各个城市之间穿梭。但越想做一点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事,徐梦桃反而越发现,没有一件事真正能脱离过去的坐标系。在《乘风破浪》的舞台上,她每次上台唱歌,唱着那些情歌,她的脑子里浮现的「爱人」不是别的,而是「空中技巧」。「我拼尽全力,实现对你的诺言」,唱着这些歌词,她把整个运动生涯想了好几个来回,每次想靠近,觉得冠军马上到手的时候,事实就会「啪」地告诉她,「不能太热」。原地踏步的时候,又「远了」。过去的二十年里,她一直都在跟空中技巧这位「爱人」相互磨合,「相爱相杀」,「携手共进」。她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所有精力,「全放在一个事情上了」。不管做什么事,对她来说,那些熟悉的过去总不时浮现在眼前,而且似乎越来越强烈。我和徐梦桃见面这天,是六月底。此时的她因为浪姐的热播,正拥有着非常多不同的人生角色。她在节目上唱歌,那英夸她的声音好听;因为擅长交际,她也被网友调侃为「社牛」。这天是小米12S系列新手机的宣传片的拍摄,她已经可以非常自如地面对镜头,并知道自己怎么样「显瘦」,甚至对着镜头可以自发讲起和小米手机的故事。 摄影师周毅瞳用小米12S系列手机记录了自由舒展的徐梦桃
从外表看来,她很沉浸在这样与体育毫不相关的生活氛围里,即使前一天没有睡够,在人群里,她也总是能呈现出一种电量满格的状态。我们谈论起她这四个月来光鲜火热的生活,她时不时会突然讲起刚刚在节目里交到的朋友,那些曾经在电视里追过的演员,她们共度了一段不错的时光。还有未来已经接到的新的综艺邀约,这些都让她感到新奇和兴奋。但当所有人暂时离开,拍摄的机器撤去,我们单独在为拍摄准备的理疗室里时,她少见地放松了下来。躺在理疗床上,理疗师用筋膜枪帮她放松腿部肌肉时,她突然开口说道,「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运动队」。那个瞬间,徐梦桃的眼睛里多出几丝闪光,她自顾自地说起,过去二十年的运动队生活对她来说太熟悉、太习惯了。这一刻,经历了这些热闹光鲜的生活之后,徐梦桃还是流露出了她内心最深层的想法,她还是想回到运动队,回到滑雪场——她的「爱人」那里。不管生活中发生什么,似乎没有事可以打断姬凯峰滑冰的节奏。两年前,有人把他在国贸冰场滑冰的视频发到了网上,他戴着耳机,旁若无人在冰上跳舞的画面,配上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 Mr. Lawernce》,触动了很多人,大家开始叫他「劳伦斯先生」。他过去二十年的滑冰生活从这里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最直接的影响是,他火了,老有人来找他,采访、拍视频。连冰场的经理都老是「网红」、「网红」地叫他。还有德国的、英国的记者,姬大爷对这些名气并没有实际的感知,只是当玩笑来讲,「弄得整个欧洲都知道我老姬了,你说我名堂也太大了」。他对这些变化是高兴的,因为跟他说话的人变多,一个人的生活就不孤独了。再来滑冰,总是有人认出他来。小卖部的、饭馆的,连国贸十年前的保安,已经离职了好多年,回来也会过来跟他聊天。走在小区里,大人小孩都跟他打招呼,「怎么今天没去滑冰?」最初,他没有手机,只有家里的座机,电话响的次数也突然变多了。以前的同事、亲戚都给他打电话,说在电视上看到他了。他一点都不排斥,「大家伙都跟我说话,真的我不寂寞了。」但这些来找他聊天的人,耽误到他滑冰时,他也会生气,「特烦」,「累得够呛」。因为不管世界怎么变,在他的生活里,没有什么比滑冰更大。一直对手机没需求的他,也为了要滑冰,进冰场需要扫码,特地买了一个手机。所以6月,国贸冰场刚刚开门,姬凯峰就赶来了。但他发现,再次穿上冰鞋时,已经有点吃不消。滑冰需要小腿有足够的力量,这两个月的休息,让他腿部的肌肉有些退化,再站上冰场时,两腿直打哆嗦。对一位77岁的老人来说,滑冰本身就已经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姬凯峰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上了年龄,就不像小时候,每天上午也滑,下午也滑。到了五十多岁,他一天就只能滑两个小时的冰。而七十岁之后,就只能滑一个小时了。可他始终没有找到什么事可以替代滑冰。不能上冰的这两个月,他也在家画画,「十分钟就能画一张素描」,这是他小时候的功底。曾经,那些色彩前景后景让他着迷。他也跳舞,他外甥的一个朋友是舞蹈老师,他就跟着他开始学一些舞蹈的动作和编排,把曾经在冰上跳的舞,换成陆地继续跳。摄影师周毅瞳在国贸冰场捕捉到了姬大爷拿着扇子在冰场起舞的画面。他拿这张照片参加了小米和徕卡一起举办的摄影大赛《2022中国影像辞典》。在周毅瞳看来,这张照片是最能代表2022年的一个瞬间——世界充满不确定,但姬凯峰始终沉浸在冰上世界,充满力量,享受其中。但大爷还是怀念能够滑冰的日子。虽然都是跳舞,但是在冰上跳舞,脚下有力,「特好玩、特美、特别抒发感情」。一滑冰,就跟飞起来似的,他心里边就高兴,「高兴不多活几年吗?」滑冰里还有姬大爷的人生哲学。他老说,人生最重要的就是「lucky and happy 」。「happy」好理解,一滑冰就happy了。但是lucky要比happy更往下一层,lucky里的幸福「充满了矛盾」,「人是在矛盾当中生活,在社会中挣扎过来的」,「美好的要说起来都是细枝末节」,「坏事总是多于好事」,但也是这些矛盾,「解决完了,才能前进」。而在他眼里,是滑冰帮他抵御着这些矛盾。每次戴上耳机,想着滑冰的动作,其他事就都不用去想了。他妹妹总说,姬大爷是「全世界最想得开的人」。因为对滑冰的爱,即使经历着这些矛盾,他也总是看起来「乐呵」,似乎一切都没有那么糟糕。在短暂经历的生活变动里,徐梦桃和姬大爷都更加看清自己真正最爱的东西。这些变动不仅没能侵蚀他们,反而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在一种新生活的尝试里,去回望过去漫长的岁月。通过这些尝试和回望,一些东西才变得更加明确——是因为对冰和雪的爱,无数次帮他们抵御了时代的搓磨。对徐梦桃而言,那是过去二十年滑雪生涯,所经历的中国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项目「从无到有」的过程。这个项目成立了三十四年,而她走过了其中的三分之二。很多时候,「摸着石头过河」,需要付出很多代价,有时候,甚至是「血的代价」。现在新一批的运动员大概无法体会,她们曾经刚开始滑雪时,没有钱买滑雪板,只能捡国家队的板来用,滑雪服也是捡「大哥哥大姐姐们」的穿,「谁不要了,破了个洞了」的那种。至今令她印象深刻,当时淘汰下来的滑雪板都很长,有一米七。而她们年龄小的队员,需要锯掉二十公分才能用。所以能领到一米六的滑雪板,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训练也是室外的场地,很冷的冬天在山里跑,脸蛋经常冻得「很黑很黑」。徐梦桃在过去的十年里,四次上手术台,双腿的两个前交叉韧带全部断了——在这个项目中,至今还没有运动员在经历这些后重新站上雪场。她只能自己翻文献,去了解韧带相关的知识,「利用一切身边能利用的资源」,自己琢磨康复的技巧,一点点和重新接上的韧带磨合,找回「本体平衡感 」。在这样的条件下,每一次受伤后,重新让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她付出的艰辛都是不可想象的。对姬凯峰来说,这个世界也从来不是平顺的。他出生在建国前,走过了这个国家七十多年的历程,和世界巨大的变化,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每一个具体的人生。而他也只能跟洪流走,如今,洪流又变成了疫情。他的生活节奏再一次被打乱,上不了冰,去哪里都要做核酸、扫码,这些让他的生活变得繁琐。不能出门的日子,也重新让他感受到一种孤独。家里没人,「我多难受啊一个人」。但好在,还有滑冰这个念想。有时候只是看着冰场的滑冰的人,他就高兴,「甭管他们滑得好坏,什么动作,瞎滑也好,按正规滑也好」,他都发现,「滑冰使人特别愉悦,心情特别高兴」。在这样动荡变幻的世界里,不管是姬大爷还是徐梦桃,都是爱让他们的人生变得特别。这份爱虽然从冰雪开始,但在漫长的岁月里,又不止于冰雪,它带来的馈赠弥漫在人生的各个角落,让他们时刻充满了面对生活的热情,忘记生活的重量。他们也对「爱」有着更多自己的理解。在这次采访的最后,他们分别对「爱是什么」,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对姬大爷来说,爱、「love」,可实可虚。往小了说,「一滑冰就love了」,「love and happy」。但拉开时间的弧度,他一生经历的苦难、坏事,在人生一点点的抗争里,让他学会了去爱,用对滑冰、对生活的爱去克服这些矛盾。即使有一天身体条件不允许他滑冰了,他也要去做别的事,「游它二十年的泳」 ,等游不动了,「一百到一百二十岁学外语」。徐梦桃眼里,「爱」有很多种,爱情、和父母的爱、在赛场上和队友的爱。但归根到底,对生活的爱还是得「爱自己」。在她看来,「爱」是一种能力,「先爱自己,你才有这种心情去爱生活」。拥有了这种能力,才能做到「百分百」——滑雪的时候百分百,享受的时候也百分百。
这种「百分百」也被记录在罗大佑全新演绎的《爱的箴言》中。它是小米徕卡影像大赛《2022中国影像辞典》的推广曲,徐梦桃和姬大爷的身影都出现在这首推广曲中。徐梦桃出现时,对应的歌词恰好是「我把青春付给了你」。
2022年,姬大爷和徐梦桃的故事时时刻刻都在印证着「爱」这个关键词,即使生活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因为爱,他们始终能回到各自精彩的人生里。《人物》和小米手机通过短片《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记录下了他们的动人时刻。
在这个7月,小米和徕卡一起举办了摄影大赛,邀请大家一同编写《2022中国影像辞典》。影像是一种语言,希望我们可以一起用镜头记录下这个时代值得爱与被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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