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当家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自古以来,各式各样的酱就在人们的生活中占据了重要地位。这种用豆、麦乃至蔬菜水果和肉类发酵加工而成的调味品历史悠久,不仅是平民百姓佐餐必备,还登上了贵族乃至君王的餐桌。
早在先秦时期,《周礼》就记载了周天子对酱的迷恋——每逢祭祀或者宴请,要用120瓮各种各样的酱搭配120道菜肴。孔子也倡导吃什么东西配什么酱,“不得其酱,不食”。青铜器中有一类器物——豆,就是用于盛放肉酱、腌菜等的容器。
春秋晚期 镶嵌狩猎画像纹豆 上海博物馆藏
此后,从秦汉时期到明代,从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记载有“肉酱”的简牍,到相传开业于明嘉靖九年(1530)的六必居,酱和酱菜,在中国人的食谱上,始终占据着重要位置。
清代统治者虽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对酱也是一样有感情。东北的冬季寒冷漫长,食物种类较为有限,蔬菜等保鲜期较短的食材,用腌、酱等方式更容易储存。而东北地区肥沃的土壤十分适宜大豆生长,为制酱提供了丰富的原料。因此,在满族先民的生活中,酱是必不可少的。此外,由于便于食用、营养相对丰富且保存期长,酱也是满族先民畜牧狩猎、行军打仗的必需品。清军入关之后,对各种酱料及其制品的喜爱依然不减。清宫在光禄寺之下专设掌醢署,“掌供醯酱之物”,供备、承办各膳房需要的酱醋等调味品。顺治十年(1653)又专设“酒醋房”,负责酒、醋、酱等的制作与供应。偌大的清宫人口众多,日常食用、年节祭祀、出行携带食物,都需要酱和酱菜,因此,酱的消耗量十分惊人。据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末统计,这一年中奉先殿每月朔望祭祀并各处领取用于烹饪膳食的酱料,共有:过酱45902余斤、清酱(即酱油)10154余斤、面酱4204斤、平等酱8488斤、平等清酱2485余斤。巨大的需求,足以说明清代统治者对酱的依赖。即使是现代,酱油也是最常见的调味品之一,图自pixabay.com
东汉崔寔《四民月令》中有“正月可作诸酱”的说法,这是指当时民间制酱的时间。那么清宫所用的酱在什么时间制作呢?据嘉庆三年三月初九日酒醋房值年内管领七格、明祥在预领制酱物料时说:“内庭应用面酱、清酱,必于春季造办,四五月间晾晒,始得颜色鲜明、口味调匀。”春天气候温暖,适合菌群发酵,环境湿度也比较合适,不会由于过分潮湿而引起原料霉变,正是制酱的好时机。在具体的原料与制作方面,清代宫廷也毫不含糊。嘉庆《钦定大清会典事例》中,已经出现了各种酱的“制作公式”,明确规定了制作不同的酱所需原料及其比例:制作豆酱,每份需用黄豆3石6斗+白面600斤+盐340斤+香油2斤;制作面酱,每份需用白面1000斤+盐340斤+香油3斤,等等。每年,酒醋房只需要按比例备料、酿造,制作出十几“份”的各种酱料就可以了。听起来很轻松,但这里所说的每“份”酱,重量通常在一两千斤。清代又没有工业流水线,造这么多酱的劳动强度,可想而知。实际上,到了清代后期,由于宫廷各处需要使用的酱料实在太多,清廷的财力又日趋衰弱,宫内所需的酱料乃至酱菜逐渐由自制转向宫外采买,毕竟,采购现成的总比养许多厨师、工匠要省钱吧?六必居、桂馨斋等老字号酱园,在京城内本已名声响亮,此时靠着给宫廷提供酱和酱菜,就更加出名了。北京前门外六必居店面(图自王红《京华通览·老字号》)对于酱料来说,除了在煎炒烹炸的时候加少许用来提味,最为简单粗暴的烹饪方法,可能要算腌酱菜了。《钦定大清会典事例》里,不仅提供了造酱公式,也提供了腌制各种酱菜的公式,例如,酱小黄瓜1500条,需要用酱150斤;酱冬瓜片360斤,用酱90斤;酱茄子2000斤,用酱1500斤……腌制后的酱菜易于保存携带,也很下饭,除了宫廷日常佐餐外,皇帝出巡之时,扈从们也经常携带大量酱菜,以备往返路途食用。康熙十年(1671)、二十一年(1682)、三十七年(1699),康熙帝三次东巡盛京,由清宫内务府和盛京内务府置办的途中食物,就有酱茄子、酱萝卜、酱瓜等。嘉庆七年(1802),皇帝去木兰围场行围,酒醋房准备了酱菜18坛,每坛均装酱菜60斤。保质期长这一特点,也让酱菜类产品成为地方官员进贡朝廷时的首选贡物。乾隆三十九年(1774)至乾隆四十一年(1776)的《进小菜底档》记录了这一时期各省督抚、将军、都统等向清宫进献食品的名称、数量,是一份贡品明细单。各地进献的特色美食,都不乏酱菜的身影: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江南河道总督吴嗣爵进酱王瓜五瓶,酱姜五瓶,酱杏仁五瓶,酱豆角五瓶,酱香瓜五瓶。乾隆四十一年五月初一日,杭州织造福海进酱笋芽八瓶,酱萝卜干八瓶,豆豉酱四瓶。乾隆四十一年十月二十日,河东河道总督姚立德进酱小卧(倭)瓜五瓶,酱小王瓜五瓶,酱小豆角五瓶,酱八仙菜五瓶,酱瓜丝五瓶。
各色酱菜以外,清代宫廷还有“四大酱”之说,即春天的炒黄瓜酱、夏天的豌豆酱、秋天的胡萝卜酱、冬天的榛子酱。四大酱的制作相对容易,比如胡萝卜酱是将胡萝卜、肉末、黄酱炒在一起。如果将配菜换成生榛子仁、肉末,炒出来的酱就是榛子酱,和今天炸鸡蛋酱的原理,可谓相差无几。现代人复原的炒黄瓜酱(图自王根章、宋波编著《御膳大观》)事实上,直到现在,东北、山东等地区依然保存着用酱佐餐或蘸食黄瓜、水萝卜、大葱等蔬菜的习惯,大酱、黄豆酱仍是广受欢迎的调味品。近年来借社交媒体之力风靡全国的许多东北美食,例如用生菜或白菜叶包米饭食用的“饭包”,也都号称“大酱是灵魂”,离不开酱料来调味。而放眼全国,京津地区的各色酱菜,淮扬一带知名的“三和四美”,四川的豆瓣酱,福建的沙茶酱……每一种酱料、酱菜,都与当地的水土物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着或长或短的历史,象征着当地饮食文化之一斑。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酱与酱菜,已经不仅仅是能果腹的食物。吃到嘴里的每一口酱香,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寄托着人们对一方水土的悠悠情思……中国国家历史又双叒叕上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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