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非一本学校辅导员：我被学生就业困扰的一年

2022-07-19 13:07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在这个“最难就业季”，比起学生，学校辅导员或许更能体会到今年就业形势的严峻。王辉就是一所双非一本学校的辅导员。作为一名中间角色，他位于学院和学生之间，一方面要承受学院在就业上给的压力，另一方面要对接学生，在做好防疫的前提下，督促他们出去实习、找工作。

今年四月，在学校统计的就业率表格中，王辉所在新闻与传播学院的排名倒数，院长还被学校约谈。压力之下，学院每周开会讨论就业问题，王辉也要汇报学生新的就业情况，“没有新动向，就不好交差。”

如今，王辉负责就业工作已将近一年。过程中，学院如何应对就业难题，学生找工作的实情如何，王辉提供了自己的观察。以下是他的讲述。

文｜程丽雯

我是去年下半年才到学院做辅导员工作的。到了学院之后，我面临最大的困难就是学生的就业问题。一方面，我要承受学院在就业上给的压力；另一方面，我还要对接学生，了解他们实际找工作的情况。

担任辅导员以来，我的工作分为两个阶段。从去年秋招到今年二月，我的精力主要放在考研这部分同学身上，因为学院大部分人都考研，上岸人数也会被算在就业率里面。同学分数出来之后，我要做摸底表格，鼓励上岸的同学找我聊，告诉他们怎么找导师，怎么写自我推荐信，系主任也要协助他们进行模拟面试。

这部分工作结束后，我做过统计，学院一共有近300名本科毕业生，最终有将近70人考上了研究生。当然，这也意味着，剩下的200多人都要重新面对找工作的问题。

《我，到点下班》剧照

考研成为了定数之后，我的工作重心自然就转到了就业上。但对于就业，辅导员能做的工作确实有限。一方面，我手上没有就业资源，只能盯着就业中心的群消息，一旦看到新岗位出来，就立马转到各个专业的班级群。另一方面，我频繁联系各个系主任，调动私人资源，为学生开拓就业岗位。最后，我还要动员班委，让找到工作的同学营造就业氛围，鼓励大家出去实习。

到了今年四月份，春招快要结束，学校开始做各个学院的就业率排名表格，我们学院排在了倒数，院领导还被学校约谈。这之后，院长紧张起来，要求每周开一次例会，系主任、任课老师、辅导员都要参与，通报本周各系的就业率，一再声明要把工作做细，把压力传递到整个学院。会议上，各个老师看到数据没有变化，都连连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本科生就业率一直是学校的痛点，这一届变得尤为困难。辅导员肯定是压力很大的，隔个两三天，我就被学院副书记叫到办公室谈话。每周，我还要做表格，统计每个系新的就业率。一到开例会的两天前，我会感到紧张，因为没有新动向，就不好交差。时间一长，我也要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国家都说保就业是民生工作，即使同学们不想就业，也要不厌其烦去做这个事。

《二十不惑》剧照

比起辅导员，学院和学校领导面临的压力可能会更大。今年6月，我们省教育厅发布了《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结构优化调整指导办法(试行)》（其中一条提到，对毕业去向落实率低于50%的专业，给予黄牌提示，相应扣减高校招生计划；对连续两年毕业去向落实率低于50%的专业，给予红牌警示，责令其停止招生），早在这条规定发布之前，学校就有专业因为连年就业率太差，最后被调整优化。

我们这个专业的学生，以往很多去大厂做宣传、营销、策划类的工作。但今年大环境不好，许多大公司频繁爆出裁员消息，学生也告诉我，有些公司正式员工的年终奖都没有领到，更别说为应届生开放更多的岗位了。

不少学生找工作的情况也不断反复。比如去年年底，两个同学在上海本来已经有了实习offer，公司也说可以转正。到了今年，公司经历了一轮疫情，突然说没有转正机会了，学生肯定要再换工作。

《未生》剧照

综合各种情况，学院的就业率始终上不去，我也整天睡不踏实。而让我真正感到割裂的是，学院要求防疫、就业工作两手抓。防疫抓得紧，学生最好不走动；但要鼓励就业，学生就得多跑一跑，去实习。两个工作是矛盾的，很难平衡。特别是在今年年初，北上广深都遭遇了疫情，学生被封控在学校或家里，根本去不了一线城市，就业更加困难。

在就业难的大形势下，学院领导去走访了企业，同时还参加校友会，推动建设就业基地。但这些行动的效果并不大，因为各个学院、各个学校情况不一，有些学校资源多，或许可以缓解矛盾。像我们属于中等偏下的一本学校，跟有些二本院校处境类似，很难凭此解决就业问题。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剧照

虽然就业确实很困难，但我发现，学生要是真的想就业，只要把姿态放低，还是能找到工作。临近毕业时，我发现越来越多的同学也找到了规模更小的公司，薪酬更低的岗位。不过，许多人对岗位不满意，签约时感到纠结，来向我寻求建议。这时，我就会劝说学生，“转变就业心理，不要一下子就想找好工作。先就业，再择业。”

到了今年6月中旬，学生们终于拿到了毕业证书，学院交流就业的每周例会也停了。但我的工作还不能停。对于二战考研的“慢就业”同学，工作仍然没有着落，我还得继续抓，一直持续到年底。

《欢乐颂》剧照

但在我看来，这些临时性的动作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要想提高业率，我觉得还是要靠全校努力，多部门提前作准备，比如说大一的时候，就要帮同学去摸索定位，学生能提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适合做什么，到了大四就可以做相应的准备和应对。这样，学校不用再做“临时抱佛脚”性质的工作，学生在择业方面也会更多元一点，可能就业形势才会好转。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王辉为化名。）

排版：南溪/ 审核：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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