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莫顽 | 戏局

公众号新闻

2023-07-15 13:07

「戏局onStage」是人间工作室推出的类型小说写作平台。我们会在这里，定期给大家带来一个或长或短的人生故事。

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是来自泽帆的《骗子莫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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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帆新作，一个关于“骗子”的故事，诸位慢看。

友情提示：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轻易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

一副纸牌有无数种玩法，其中最负盛名的玩法当属德州扑克。德州扑克发源于德克萨斯州，本是小镇民众杀时间的消遣，后传至拉斯维加斯赌场，又经“世界扑克大赛”的宣扬，逐渐风靡。规则很简单，玩家用两张底牌与五张公共牌来组牌比大小。看似是运气游戏，但因其中涉及概率、逻辑、观察、位置、资金管理、情绪控制等要素，要成为赢家并非易事。有人将德州扑克简单比作剪刀石头布的游戏，一局输赢的概率对半，但多次比试，就有规律可循。因为每个人皆有自己未能察觉的倾向，比如有的人特别爱出布，我们观察到他在多次游戏中的石头剪刀布的比例大约为2：3：5，那么我们频繁出剪刀，最终就能获益。

越深入其中，就会面临越多的难关险阻，高手各领风骚，却无永胜将军。这是一种游戏、竞技形成江湖的条件——也是引无数英雄折腰的原因。据说在股票金融圈历来都有打德扑的传统，在资金有大波动的情形下，锻炼自己临危不惧的素质。

2004年夏天，一名商业巨擘从华尔街归国，带回一笔投资资金，以及德州扑克。他在三亚市包下一家酒店，组了一场私人牌局，应局的都是各领域的精英，大家在牌桌前坐定，荷官开始发牌。

期间一位青年入局，落座于桌角。大佬瞟了对方一眼，再看他身前的筹码数量，只有自己的十分之一，不是需要关注的目标，大佬并不在意。

随着牌局的进行，牌桌上的玩家纷纷出局。等大佬反应过来，那位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仍然稳踞牌桌之上，桌前的筹码量，已经跟自己相当。

牌局到了尾声，牌桌上只剩下大佬和青年。两人势均力敌，局面一度陷于焦灼，直到决胜局的到来。

荷官分发底牌。

大佬拿到一张红桃A和红桃9，同花牌面，有一张A高牌。

青年拿到一张梅花A和方块6。他平跟盲注入局。

翻牌分别是黑桃A、红桃10和红桃2。两人都击中一个对A，大佬还凑成了四张同花，他出人意料地All in。

青年手握一对A，不确定对方是否在诈唬，加之酣战四小时，已经神思紧绷，面对对方的挑战，他思考了二十秒之后，也将桌前筹码全推。

转牌和河牌对两人的牌面都没有帮助。最终大佬的牌力比青年稍稍高出一点，成为赌局的赢家。

青年用五万筹码入局，最多时，桌面垒了两百万筹码量。两百万对大佬来说只是小钱，但五万却是青年的全部身家。青年本是酒店的值班经理，由于当天酒店被大佬承包下来做牌局，他无事可做，在牌桌间流连，观战至手痒，最终把自己的五万存款典换成筹码下场。

那一年莫顽17岁，正读高中，痴迷德州扑克，彼时这种游戏还未在中国流行，他各方搜罗资料，零碎吸收，小有心得。他在网吧观摩了这场对决的录像，认为青年最后的打法过于冲动。莫顽自信如果当时是他在现场，自己有把握成为赢家。

代入到青年的角色，假如是自己拿到最后这手牌，翻牌后自己虽然击中一个顶对，但踢脚（Kicker ）只是6，小得可怜。翻牌有A，对方又在这样的情形下全压，综合大佬前面保守的打法，说明他至少也击中一个对A。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在诈唬，自己也完全不必冒风险用辛苦赢下的这笔巨款去迎战。因此正确的选择是果断弃牌，将翻牌前平跟的盲注大方让人，等待后面更好的时机。

青年前面的表现一直稳当，就因为最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给了莫顽一个启发，德州扑克牌局一开始比的是牌技，越到后面，双方牌技趋近，比的就是出错的频率。谁出的错误越少，谁的胜率就越大。

同是那年，《功夫》上映，里面的火云邪神打遍天下无敌手，因此自囚牢笼中。一想到德扑江湖里有那么多高手即将涌现，与自己切磋，莫顽就如同火云邪神一般对外面的世界无端生出一种振奋。那天他手心发热、双眼冒光地从网吧出来，在停车棚死活找不着单车。车丢了，内心的雄心壮志泄了一半，走了半小时回了家，又被他娘兜头一个板栗，屈辱与疼痛重新使他堕入世俗。

莫顽随母姓。他娘叫莫丁玲，比莫顽大40岁，矮成年莫顽一个头，跟成年莫顽一样重。头发粗如钢丝，一留长就张狂，头就显大，在路上左右晃着走，背影如男人样。嗓门粗，在屋里一吼骂莫顽，街头街尾都知道莫顽犯了啥错。守着祖传的一家中药铺，日夜浸在中草药里，身上自带一股药香。诊室外的门梁边，人头高的位置挂着一个红色小桶，人们来问诊，出门将诊金举手放入桶内即可，富者放多，贫者放少，老人、小孩或残疾者手够不着，就不收钱。

药铺是一栋两层自建房，一楼是铺面，二楼是住所。莫丁玲在住所外规划一方阳台，搭了遮阳棚，养了一堆花花草草。这些盆栽植物有不同的花时，颜色各异，因此花园一年四季都热闹。幼年的莫顽在这个花园中无师自通了很多道理，其中一个就是：表面好看的东西，可能会让你吃足苦头。

自有印象起，莫顽就见他娘在花园摘花、剪枝、挖根，晒干之后碾碎或铡片，混合楼底药屉中的中药，变着花样给自己熬煮药汤，每周一帖，喝得莫顽苦不堪言。莫丁玲本意是希望莫顽聪明。结果药有神效，使莫顽聪明过了头，聪明一旦过了头，点子就变成鬼点子，笑话就讲成冷笑话，动脑筋就变成脑筋急转弯，注意力自然难以专注于课本，人自然就循着偏门歪道走。

说起他迷上德州扑克的由来，是小时候看周润发主演的《赌神》。周润发的大背头，搓牌的动作，以及吃巧克力后神力泛发的样子，都让他着迷。电影中的纸牌玩法俗称“梭哈”，也称“港式五张”，是德州扑克的变种。那时一到放学，莫顽就跟班里的差生聚集起来玩“梭哈”，赌注是小浣熊水浒卡，每位好汉代表不同面值。莫顽靠他的牌技，玩到全校无人能敌，最后成为全省为数不多集齐全套卡片的人物之一。小学毕业那天，有外省的初中生千里迢迢过来找他，开价五百块跟他买最难集的小温侯吕方卡片，莫顽跟对方说，缺了这张卡，我这套卡就没意义了，现在我整套都卖你，就收你一千块。那学生被莫顽唬得迷瞪，以为得利，爽快成交，回去后才反应过来，把多余的107好汉全扔进垃圾桶。

三年初中蹉跎而过，莫顽中考差五分考上一中。缴学费那天，莫丁玲开着她平时收药材的小货车载莫顽到路口，绿灯亮，莫丁玲一狠心调转车头，取了一万择校费转去一中，一路跟莫顽念叨这一万块要收无数趟药材才赚回来云云。莫顽全程低着头，只想赶紧溜回家，盖被子里——他娘这辆一启动就冒黑烟的货车在学校里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他被分到普通班，与一个女孩成为同桌。女孩名叫梁秧，戴着眼镜，嘴巴一条直线，面孔直视前方，话掐头去尾只说重点。比如莫顽手肘过了课桌中线，她就说“过线了”，莫顽就收手。比如老师让她叫醒正在睡觉的莫顽，她伸笔就往莫顽腋下扎，莫顽一激灵就弹起来。

梁秧跟莫顽都无心向学，区别在于，莫顽是游手好闲，梁秧是志不在此。两人在课桌上相安无事做着各自的白日梦，梁秧因其自身的低调被老师忽视，莫顽因其烂泥扶不上墙的秉性被老师选择性忽视，于是每次调座位，两人都纹丝不动做同桌。

梁秧有一台索尼CD随身听，将耳机线穿过校服袖管，上课的时候用手倚着头听歌。当时CD机是稀罕物，莫顽垂涎不已，一天他送给梁秧一张光盘，梁秧一听，都是还没发行的港台新歌。莫顽说他是在网上花重金请人刻录的，梁秧问，那我给你列个歌单，你能帮我再刻一张吗？莫顽答，可以，咱俩都是周杰伦粉丝，不收你钱，你另外一条耳机线给我听就成。

两人自此同听一条耳机线的左右声道，各自手肘支在桌上，靠近、接触、没再移开。

“你将来想做什么？”一天莫顽问梁秧。

“没想那么多。”

“那你擅长什么？”

“我骗人挺在行。”

“那将来可以去搞传销，靠忽悠就能年入百万。”

“你呢？”梁秧问。

“我擅长玩德州扑克。”莫顽说，“我听说东山路的一家店铺的二楼有德州扑克的牌局，要上去玩，首先要有一笔充足的赌金，其次要有熟人带路。”

“你两样都没。”

“赌金我一个暑假就能筹齐。”

“那筹够赌金，我把你带进去。”梁秧说，“钱赢了分我一半。”

“没问题。”

两人接着听歌。过一会儿，莫顽推梁秧，“玩德扑，读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技能，读牌主要是看对方的行事风格，表情，翻牌前后的动作。”

梁秧不解，皱眉，听到莫顽接着说，“我读人很准的，我们百分百是同类。”

MP3播放器未普及之前，大家听歌靠磁带和CD。那时港台音乐风靡全国，每月杂志封底的彩铃排行榜就是流行音乐风向标。莫顽给梁秧刻碟，本是投其所好，结果引发班里刻录CD的风潮。同学们在纸上写好歌单，交给莫顽，莫顽再邮寄到中关村让人刻录好寄回。耗费时间长，他每张只挣到一块钱媒介费，何不自己捣鼓？这念头一发不可收拾，他跟梁秧说自己能筹够赌金，办法就在这里。

他先是在步行街一楼租了一间店面，店里只一张桌子，椅子，行军床，再搬来家里的电脑，下载一个破解版刻录软件，批发一批空CD光盘，一切妥当，当天即开业。

之后他和梁秧分别去各个校门口发传单，传单是密密麻麻的歌曲，顶头一行大字：“定制你的珍藏版CD”，大字下是店址。陆续有学生过来刻碟，后经口碑发酵，单子呈指数级增长，最多时一天刻一百张上下，一张CD五块钱，成本不到五毛，两个月下来他就挣了一万来块。

赌金够了，莫顽去找梁秧。

梁秧同样履行她的承诺。她带莫顽到东二路的烟酒茶专卖店，绕到后门，登上一道消防梯，开门进去，这样就到了赌场。

“那边是兑筹码的窗口，里面是不同盲注的赌桌，你自己去玩吧，我先去忙了。”梁秧跟莫顽介绍完赌场的情况，走进前台跟人换班。原来梁秧带莫顽进赌场的办法，是在赌场打暑假工。

莫顽兑了四千筹码，先去小桌赌。虽然进赌场前，他听了梁秧的吩咐，特意穿了一件松垮的灰衬衫和大裤衩，还学了抽烟，蓄了淡淡的胡须。然而光洁的脸皮和晶亮的眼珠，一来到赌客中间，立马就暴露年纪和资历。同桌玩家以为来了一条鱼，暗搓搓要吃他，莫顽歪打正着，扮起猪来吃老虎。

那天下午，莫顽赢了八千块。按照约定，他分给梁秧四千。两人去西餐厅吃牛排，喝红酒，莫顽的衬衫溅满了油沫子，吃完一身黑椒味。那晚两个年轻人的包里装着四千巨款，两腮粉嫩嫩，步伐飘飘然，在沿江路相互追逐，身上都是清冽的酒气。莫顽盯着此刻欢笑的、啰嗦的、闪光的、身形颀长的、左顾右盼的梁秧，觉得她活脱脱是从《柔道龙虎榜》中跑出来的应采儿，他想趁着微醺跟她表白，结果说出口却是，“如果能这么下去，我们还读什么书啊？”

“对啊，我们把刻碟店开成连锁，等到挣不到钱了，就开CD店，每天就听歌，选自己喜欢的专辑卖。”梁秧像吃了笑药，一直在笑。

莫顽打断梁秧，“我说的是玩德州扑克。”

梁秧白了他一眼，“一直玩下去，总有输的一天。”

“那说明我的牌力不如人家，须再接再厉。”莫顽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给你，生日快乐。”

梁秧拆开包装纸，是一台白色的iPod。

“10G容量，可以存几百首歌。以后是这东西的天下，开CD店挣不到钱的。”莫顽说。

“我的生日是按农历过啦。”

“那提前送你。今年生日，你也送我一个礼物呗。”

“你想要啥？”

“送我一块手表吧！”

什么是随机？随机就是彩票摇出的七个号码，不管哪一种排列都是可能的。

什么是概率？概率就是即使你投注了“1，2，3，4，5，6，7”这样一组号码，中头奖的可能性与投注其他数列是等同的。

什么是赌徒？赌徒就是喜欢玩随机性游戏的人，但他不会去买1到7这样一组看起来很傻的号码。

什么是德州扑克？德州扑克是一种需要精通概率才能玩得好的游戏，因此在这个领域里，没有纯粹幸运的赌徒。

举个例子，在六人桌上，你在大盲位拿到2，9同花底牌，有一人弃牌，另外四人入局，那么你这手牌最终获胜的机会只有15%，除非底池筹码量的赔率大于胜率，不然理智的打法是弃牌。

现在，你懂得运用概率理智玩牌，一拿到好牌就加注，差牌就弃牌，这种玩牌风格又过于明显，容易被人拿捏。于是新的问题接踵而至：怎么在牌桌上隐藏自己的实力？

办法就是，就算有时拿到2，9这种烂牌，也要进牌局玩一玩。如果运气够好，到了摊牌阶段，你击中两对或三条，对手会对你肃然起敬。

因为他读不出你的牌路。

但择取什么样的时机让烂牌入局又不至于冒险？这里面就涉及到概率分布的学问。

假设一手牌的胜率是15%，意即二十局里面会有三局能赢，那你在每十局之中，随机地分配一到两局入局，最后就算输了，风险也控制在概率范围内。

相应的策略，当你拿到像AA、KK这样的好牌时，也要制定一个加注或平跟的比例，比如30%的情况加注，70%跟注。这种好牌烂牌混合下注的模式，对手将很难从中读出有用的信息。

但实际上，在动辄几小时的紧张牌桌上，即使再冷静的玩家也很难根据概率分布平稳行事。因此，当拿到高对子时，往往喜不自胜，加注的次数偏多；而拿到烂牌时，又总是像烫手山芋一般弃牌，入局玩的次数又过少。最终被眼尖的对手看穿，一旦意识松懈时，很容易一败涂地。

这时应该怎么办？高手的做法是，用手表作为概率分布的决策器。

这就是莫顽跟梁秧要手表作生日礼物的原因。

一个表盘十二个刻度，换算成百分比。当莫顽在赌桌拿到AA底牌时，只需瞄一眼表盘，如果此时秒针停在1到4的范围内，那就按照30%的比例加注，否则就跟注。

这种纯机械式下注法，即可剔除好恶情绪，做到随机性。而一个在牌桌上行事随机的玩家，只会让对手琢磨不透。久而久之，当莫顽不动声色加注甚至All in时，对手要么手握好牌最终顶不住压力而弃掉，要么被莫顽卷入底池而输掉全部筹码。

“滴答”“滴答”声中，莫顽就是靠着对牌面概率的熟练掌握，以及随机下注的风格，用一个月的时间，席卷了赌桌上其他玩家的筹码。

直到赌场的老板注意到了他。

为了不让莫丁玲发现自己赌博，莫顽必须赶在每天六点半之前回家吃晚饭。那天他掐点离开赌场，在车棚取车时，见阴影中有火点闪烁，他怔了一下，一个脸膛发红的中年男子叼着烟走出。莫顽仔细一瞧，认出对方是赌场的老板。这老板平时在一楼顾店，笑眯眯给来客介绍烟酒茶，或者引人进后边的房间上二楼的赌场。他自己从来不上楼赌，对楼上的情况却门儿清。

“兄弟，照你这么玩下去，我这里不用开了。”红脸男人给莫顽递烟，仍是笑眯眯，“见好就收吧。”

莫顽回拒对方的烟，“赌场还有赶客人走的道理？”

“跟楼上那些业余玩有啥意思呢，敢不敢跟我单挑？”男人说，“如果赢了，以后这里为你大门敞开。”

莫顽解开第二把车锁，看男人，“要是输了呢？”

“跟赢一个样，好烟好酒好茶款待。”男人似笑非笑，“只怕你不敢再来。”

莫顽看手表，跨上单车，“我明天上午九点过来。”

隔天，莫顽到店铺，老板带他走了另一道梯，登上一个大概六十平米的房间内。房间中央摆着一台十人位赌桌，在桌灯照耀下，油绿的毡面平整、无一粒灰。四周墙面各有一个开口，正在缓慢地向房间送氧。这间赌室明亮、安静、清新，与一墙之外的赌场是两个世界。莫顽与老板相对而坐，胸腔发热，双手已在期待捻牌的感觉。

他深知与老板玩牌并非理智之举。自己在外面赌场玩了一个来月，牌路和风格早被端坐后台的老板窥探得一清二楚，而老板于他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好在莫顽有足够的筹码试探对方的深浅，况且单挑局的玩牌策略跟多人局还大不一样。举例来说，越多人的牌局，大家诈唬的概率越低，因为往往有人暗藏好牌，诈唬不成反而会将自己卷进去。而在单挑局中，你用烂牌诈唬，对方如果没有好牌，一般会弃牌，你赢下底池；而如果迎战，则可以大致摸出对方牌力。

因此，莫顽决定换一种与之前相异的玩牌策略，提高诈唬的频次。经过百来把牌的来往，他检测出老板的风格——对方是个紧凶玩家，一般拿到好牌才会入局，翻牌过牌，转牌下注，并且下得很凶，此时如果跟注，最后进入河牌阶段就有被卷入底池的风险。察觉到这一点，莫顽只能频繁用弃牌化解，有时即便手握顶对。

两人玩了将近两小时，莫顽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牌。

莫顽拿到黑桃A和黑桃K，同花高张。老板加注，他跟注。

三张翻牌分别是红桃K、梅花3、黑桃3，与自己的底牌组成一个对K。莫顽点了点桌面，过牌。老板下注。莫顽跟注，现在底池是一万二。

转牌是一张梅花A，莫顽击中两个高对子，他心中窃喜，神色如常，下注半个底池，六千。老板加注至一万二。莫顽跟注。

河牌翻出一张方块A。

莫顽组成无敌葫芦，胜券在握。

老板这时All in。

莫顽顿却，思索。综合老板的打法，对方翻牌前加注，翻牌后下注，转牌加注，河牌All in，攻势凶猛，首先排除他底牌带3这种小牌。以莫顽对老板牌力的估判，他底牌最可能是KK，同样组成葫芦，但比自己的葫芦小。当然也有可能跟自己一样，底牌是一张A一张K。即是说，这手牌，最差的情况是两人打成平手。

莫顽也All in。

老板微笑亮牌，底牌是一对3，与翻牌的两张3组成无敌四条，压莫顽一头。莫顽完全没料到对方藏有这手，当场傻眼。

赌场给莫丁玲打了电话，劈头盖脸问，是莫顽家吗？单听这口气和架势，莫丁玲自觉不妙——莫顽这次惹的祸非同小可。莫丁玲接问“什么事”，对方说，莫顽在他们场子里输了钱，需要拿钱去赎人。莫丁玲说，“没钱。”那人回，“那就让他自己用其他东西还吧。”说完把电话挂了。

莫丁玲听了几秒忙音，才怔怔回诊室继续给樊融把脉。樊家与莫家同住一条街，樊融自小一有感冒发烧，总是被父亲带进莫丁玲的诊室。莫丁玲一番望闻问切，龙飞凤舞一张药帖子，按时煎服，几日即病除。他可以说是吃莫家药铺的中药长大的，如今26岁，大学毕业后回家乡当了民警，管的是新城那边的辖区。昨天晚上睡觉突然打了个喷嚏，结果鼻子像开了闸口，鼻涕流个不停。趁着午休时，他来到莫丁玲的诊所。

“没什么大碍，估计受了夜寒，等下开几副药回去吃。”莫丁玲说完盯着樊融，又开口，“小樊啊，你是今年刚到的派出所？”

樊融没料到莫丁玲突然跟他聊起工作，点头，“去历练一段时间。”

“之后呢？”

“之后看表现，表现好会调进局里。”樊融一板一眼。

莫丁玲又问了一些诸如平时工作忙吗、都忙些什么的问题，樊融也一一简略答了。

“赶巧你今天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没等樊融答应，莫丁玲接问道，“你们警察抓赌，那涉赌的人会留案底吗？”

“如果只是参与赌博，一般是拘留加罚款，不会留案底。但开设赌场的人抓到要判刑，会留案底。”樊融看莫丁玲，“阿姨，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上次接待了一位病患，手指上缠满了纱布，说是赌钱输了被人砍掉手指，他自己接了回来。起了话头没补话尾，我心中好奇而已。”莫丁玲又问，“赌场的人真的会狠下心做出这种事？”

“开赌场的人一般都涉黑，为了逼债什么手段都干得出来。”

“那如果把开赌场的抓起来，一般判个几年？”莫丁玲问。

“视情节轻重而定。”

“那抓他们难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