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完美 | 戏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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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是来自万泉寺超人的《我们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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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倩没有想到，自己在28岁生日这天最想要的礼物就是：一天的清净。
没有孩子，没有老公。
但闺蜜得有——帮忙带娃。
胡晏清，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现妇产科医生；程达菲，出身富裕的不婚主义；周海倩，昔日的设计系之光，如今是一对双胞胎的全职妈妈。她们性格各异，人生选择也各不相同，但30岁这个当口，却发现生活危机四伏，每个人都像一头困兽。这不行，还是得战斗！
商场里人声鼎沸。
三岁多的福福从一家泡泡玛特的店里飞奔而出，她人小腿短，速度却一点不慢，让跟在她身后的胡晏清追得非常吃力。
胡晏清好不容易扯住她的外衣领，但没想到福福另有奇招，只见她两个胳膊往后一伸，自己往前一挣，转眼胡晏清手里就只剩了一件外套，福福自己早就又跑开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已经不知道得逞过多少次。
胡晏清看得目瞪口呆，而那个金蝉脱壳的小魔王已经在前头冲她做鬼脸，那小模样可真是得意极了。
胡晏清简直要抚额，她以前可一点没发现福福是这么一个调皮捣蛋的小恶魔。
她只能认命一般继续追，边追边喊：不许跑，你给我回来！
福福才不管她喊什么，她跑得蹬蹬蹬，笑得咯咯咯，全身心沉浸在这个她以为的追击游戏里，直到乐极生悲，一头撞在前头男人的腿上。
她跑得劲猛，撞得不轻，眼眶里原本就挂了泪，她抬头看看眼前的大人，原本是要寻求安慰，谁知道对方正一脸没好气地盯着她：“这谁家的小孩？！”
预设中的安慰没有要到，于是她“哇”一声大哭起来。
胡晏清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福福跟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上下检视一番：“撞到哪了？让我看看！”
直到确定福福没事，才来得及跟被撞到的人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看好孩子。”
对方见她认错态度颇好，不好再追究下去，但还是心气不顺地指点她：“好好看着点孩子，怎么当妈的！”
平白挨了一顿教育，胡晏清那句“我不是孩子她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已经一脸不悦地走开了。
胡晏清只能一脸苦笑地抱起福福，安慰她：“乖乖，不哭了。”
但她不让哭，福福偏哭得更大声。
一时之间，胡晏清觉得整个商场里视线似乎都向她集中过来，每道视线好像都在质问她“你是怎么当妈的”。
她今天带孩子才半天，已经被不下五个人问过“怎么当妈的”，甚至还有一个老太太，只因看她给福福喝矿泉水就教育她“孩子得喝温水，你连个水壶都不带，到底怎么当妈的”，让她十分无语。
这让她觉得当妈简直是全天下最艰难的一份职业，似乎随便是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挑剔你做得不够格。
胡晏清在众人的视线中打了一个哆嗦，一边手忙脚乱地继续安慰福福，试图让她停下来，一边在福福持续高昂的哭声中，庆幸自己不是怀里这个30多斤小胖墩的亲妈。
她真的拿她毫无办法啊。
胡晏清在内心大喊“救命”，没想到老天爷竟然真的派人来解救她了。
随着一个尖利的“不要”贯穿耳膜，大多数群众的视线都从福福身上移开，落在声音的来处——扶梯口一个正摇头跺脚的小朋友身上。
小朋友穿着福福同款连衣裙，扎着同款小辫子，长着一模一样的苹果脸——正是福福的同胞小姐姐珠珠。
跟着珠珠的程达菲也已经焦头烂额，她一手揪着珠珠，正弯腰试图跟她讲道理：“不行，不能自己坐电梯，只能抱着坐电梯。”
珠珠也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动摇：“不要，珠珠不要，珠珠自己！”
“不行，不能自己！”
“不要，就要自己！”
“不行！”
“不要！”
一大一小两人开启了单曲播放循环，穿过商场嘈杂的环境音，直达每个人的耳底。
胡晏清幸灾乐祸地笑了，看来这堪称魔鬼的一天里，受害者不止自己。
大概是被姐姐的哭声吸引了注意力，此时福福已经由大哭转为了抽噎。
就在胡晏清抱着福福走向程达菲会师的路上，双胞胎的妈妈周海倩正在电影院里看电影。
这已经是她今天看的第三场电影，同时也是她今年以来看的第三场电影。
事实上，自从生了双胞胎之后，周海倩能看电影的次数便屈指可数。她记忆中最近一次看电影还是三年前她生完双胞胎之后不久，恰逢结婚纪念日，她跟沈成均把孩子丢给妈妈和婆婆双双出去看了一场《我不是药神》，结果一场电影还没看完，沈成均就接到了婆婆刘金玲哭哭啼啼的电话，说她跟姥姥无论如何也不能哄睡双胞胎让他俩赶紧回去。
等两人慌慌张张回家，便看见婆婆与双胞胎一老两小正哭作一团，婆婆是无声流泪，双胞胎是嚎啕大哭，而她妈妈李素芬则抱臂坐在一旁生闷气。原来婆婆哄不好孩子睡觉，十分心疼，便要给沈成均打电话。但李素芬觉得海倩好不容易出去看场电影，阻止她打电话。两位亲家一来二去便闹上了别扭，婆婆被妈妈气哭了，妈妈觉得婆婆哭得真矫情，一个愈发委屈，一个愈发生气，孩子自然更加带不好，于是共同造就了他们回家时的名场面。等他们好不容易一个一个都安抚好，已经精疲力尽，甚至有点后悔出门看电影的决定。
许是那次看电影给海倩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再加上后来她自己成了一个全职主妇，身为两个孩子的妈妈，根本不可能抽出两三个小时的完整时间独处，看电影便彻底成了奢侈品。
而她今天连看三场电影的机会，则是她的好朋友胡晏清、程达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们说，要让她务必度过一个难忘的28岁生日，所以集体决定在她焦头烂额的日常中，送她一日清闲。这也是此时此刻，她这个亲妈在电影院里看电影，而胡晏清与程达菲在狼狈不堪地带孩子的原因。
商场里，胡晏清与程达菲终于用“去买冰激凌”成功贿赂到两只神兽的笑脸。
胡晏清本来还有一点犹豫：“海倩不是说尽量不要让她们吃冷饮吗？会不会拉肚子啊。”
程达菲大手一挥：“海倩说尽量不要吃，又没说一定不准吃。再说，没有冰激凌，你能搞定她们？”
胡晏清看着似乎马上又有瘪嘴迹象的珠珠和福福，赶紧摇头：“吃吃吃，咱们马上就去吃。”
结果就在程达菲排队去买冰激凌的时候，又出了一点意外。一个比珠珠和福福略大的小男孩看上了珠珠手里拿着的奥特曼玩具，问珠珠自己能不能玩，珠珠说不能。小男孩便说，奥特曼是男孩玩具，珠珠应该去玩女孩玩具。珠珠生气了，就说奥特曼是自己的，自己就玩，就玩。然后珠珠还故意拿着奥特曼在男孩跟前说了迪迦的经典台词“这个世界由我来守护！”，这下彻底把小男孩气坏了，一怒之下向迪迦投掷了一颗冰激凌炸弹，雪白的奶油在迪迦身上爆炸，将珠珠彻底惹哭，福福见姐姐哭了，便也哇一声哭了，指着小男孩说他是个坏蛋。
胡晏清一直注意着珠珠与小男孩的动向，原本她觉得珠珠处理得很好，所以并没有插手，此时见珠珠和福福都哭了，急忙将两人护在身后，让小男孩给珠珠道歉：“你这么霸道可不是好孩子，必须给妹妹道歉。”
没想到小男孩竟然理直气壮地大喊大叫：“奥特曼就是男孩玩的，凭什么给她们玩！”
这一幕实在出乎胡晏清意料，但她依然试图跟他讲道理：“这是妹妹的玩具，妹妹当然能玩，她不但能玩，还能决定不给你玩，你想要玩具，可以让你家里人去给你买，而不是霸道地抢夺别人的——”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男孩爸爸也不乐意了：“不就是一个破玩具，多大点事，不给玩就不给玩，走，咱们去买一个。”
爸爸要将小男孩拽走，但胡晏清瞅着还在抽抽噎噎的珠珠和福福，突然意识到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因为如果做错事的人不用道歉，那珠珠福福今日的委屈便不能得到疏解，而且必然会在她们天真的世界中投射下“做坏事没关系”的恶之阴影。
胡晏清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拦在小男孩和他爸爸跟前：“做错事必须道歉，今天不道歉你们就不许走。”
男孩爸爸则冷笑：“你一个大人这么跟个孩子计较有意思吗？”
胡晏清被气得目瞪口呆，她是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无理搅三分之人。
她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程达菲已经举着四个冰激凌过来了。
她呵呵笑：“你的意思是你们家孩子还是个孩子喽？”
男孩爸爸点头：“本来就是。”
程达菲也点头，然后弯腰将两个冰激凌都塞到珠珠和福福手中，附耳向她们说了什么。
她一说完，珠珠和福福便蹬蹬蹬跑到男孩和他爸爸跟前，将两个冰激凌一股脑全抹在了两人身上，其中珠珠的冰激凌更是直接倒到了男孩头上。
事发突然，男孩和他爸爸全都懵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珠珠和福福早被程达菲护在了身后，看到男孩和他爸爸的滑稽样子，两人很快转悲为喜，露出了笑颜。
程达菲问双胞胎：“好玩吗？”
双胞胎兴奋点头。
男孩爸爸鼻子都快气歪了，指着程达菲：“你，你，你——”
程达菲理直气壮：“我，我，我，我们也只是个孩子呀。”
男孩爸爸张口结舌半天，最后祭出一句无敌万能金句：“你到底怎么当妈的？！”
胡晏清在一旁“扑哧”笑出声来，她今天听了这么多次“你到底怎么当妈的”，唯有这次实在让人神清气爽。
程达菲气死人不偿命：“我就是这么当妈的呀，我教育她们做人就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唯恐男孩爸爸还不够生气，干脆扬了扬手里剩余两只冰激凌：“你再逼逼，我就还让她们扔，反正我们还是孩子呀，闹到派出所我都不怕。”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男孩爸爸恶狠狠地瞪了程达菲一眼，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走了。
胡晏清冲程达菲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程达菲得意非常，将手中的冰激凌塞到珠珠和福福手中：“熊孩子还是有用的呀！”
此时，双胞胎的亲妈——周海倩同志也终于结束了她的第三场电影。电影是个悲剧，她刚才哭得稀里哗啦，实在是畅快淋漓。海倩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自从当妈之后，尤其是成为一名全职主妇之后，因为无时无刻都得跟孩子在一起，要照顾孩子的情绪，她整个人像是上了一道锁，必须将郁闷等负面情绪随时封存在自己体内，但负面情绪并不会自己消失，只会酝酿发酵，直到找到机会可以彻底发泄出来。
也就是从当妈之后，海倩彻底爱上了悲剧，虐文，虐剧，虐电影，最好虐到催心剖肝，让她哭到天崩地裂，如此便将集结在自己胸中的郁闷，借别人的故事一股脑倾泻出来，而当不小心被孩子发现的时候，还可以告诉她们，妈妈只是看了一个悲剧故事。
总之，海倩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感觉整个人连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当她看见电影院门口双胞胎大呼小叫着妈妈向她奔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幸福充盈着她的胸膛。三场电影而已，已经让她这个妈妈牌保姆车重新加满了油，又可以元气满满地上路出发了。
将双胞胎搂在怀里，海倩想，今后她是得经常给自己放个允许痛哭的小假了。
夜色温柔，整座城市都在这温柔中慢慢安静下来。
十点钟，即使是24小时营业的韩式汗蒸馆，热闹也已经落幕。女宾区域，散坐着几位捧着手机嘎嘎直乐的女宾，她们或坐或卧，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的自在。
晏清、海倩、达菲穿着汗蒸馆统一提供的浴衣，围坐在角落处的小桌前，背对其他女宾，看上去又是一处独立的存在。
“生日快乐！”三只铝罐撞在一起，一只是雪碧，两只是啤酒。
三姐妹各自贪婪喝下一大口，同时发出被这冰镇饮品抚慰到了的“啊～”声。紧接着，晏清和达菲异口同声：“活过来了！”对这两位整整带了孩子一天的生手姐妹来说，一口冰饮下肚，这一天才算真正开始了。
海倩则闭着眼睛，又紧接着喝了一口，似乎对啤酒花在口腔中炸裂的感觉意犹未尽。她身后躺着两只睡得四仰八叉的雪白神兽，正是白天将晏清和达菲折腾得够呛的珠珠和福福。此刻神兽电量耗尽，老友对饮，空气中都流动着舒爽二字。海倩忍不住想：这自由的一天，真舍不得结束啊。
晏清仔细品味着口中凉爽的感觉，揉着快睁不开了的眼睛，终于吐出一句：“经过今天，我确定我绝不会生孩子，就算是天王老子让我生，我也只想对他讲一句mmp！”
达菲跟晏清确认了眼神：“要不都说不婚不育保平安呢？以前这句话只是我的戏谑之词，从今往后，这句话我要刻在脑门上，裱在客厅里！”
海倩满足地笑笑：二位老铁，今天辛苦了，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
三位姐妹再次碰杯，晏清将手中的雪碧一饮而尽。
然后同时沉默了。
看着晏清豪爽的一口闷，海倩忍不住想，上一次三姐妹碰杯，还是五年以前,当时自己和晏清同时得了国家奖学金，两人合请达菲在泰山路造小龙虾。那天，是海倩人生中第一次喝醉，据她们三人当中酒量最好的晏清回忆，海倩当晚一直在重复着吼同一句话。事后看视频，海倩才知道，自己喊的是“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那时候，自己没结婚，更没怀孕，正在念硕士研究生，穿着打扮么，不说是全校第一，也是整个设计系之光，学妹们的风向标，且整日不是做设计就是看展览。脑子里根本没有“生活”这两个字。单是研一的下半学期，就在上海看了五次当代展，全是披星戴月当天来回，连导师都不得不扶额称赞她简直是一头生猛的小豹子。而且，她的毕业作品入选了当年的美院联展，导师得意地跟别人说过“周海倩的才华是天生的，前途不可限量”。
那时候，沈承钧还很疼自己，连衣服都不让自己洗，说什么“你的手是画画的手，不是洗衣服的”。自己问他，他的手不也是画画的么？他还一本正经地边搓着衣服边说：“不一样，即使都是画画的手，你的手也不一样。”
是啊，曾经的周海倩，不仅在老师同学眼中不一样，在沈承钧眼中，也和世界上所有的女孩都不一样。她被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认为，是会站在最高峰享受众人瞩目的那种人。
但是因为一场意外怀孕，她的人生急转直下，从未来的设计之星转为全职主妇。不仅在外人眼中，现在的周海倩和所有人一样，即使在沈承钧心中，周海倩也和所有人一样了。她不仅没站在最高峰，她甚至连设计师这座山的山边都没摸到。
晏清望着空空的雪碧罐子，思绪也飘到了五年前那场泰山路酒局。
那时候，晏清根本不喝雪碧，一连五瓶啤酒下肚，还能谈笑风生。她就是这么洒脱、不羁且痛快。当时她在北京念医学院，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继续念到博士博士后，然后留京实现理想成为大医院的小医生，再隔个十年成为副主任医师，之后成为主任医师，之后成为专门治疗疑难杂症的业界大拿。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结果呢？她还是没有脱离女性容易情感至上的窠臼，在理想和爱情之间选择了爱情，硕士毕业那年就回了老家，然后嫁给周海洋，收获了一个事逼婆婆李素芬，从此过上了鸡飞狗跳的家庭生活，跟她原本预想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要做好医生”的理想人生差距也不可谓不大。
达菲盯着眼前这两位自己从小到大唯二一直联络的老姐妹，也想起了当年的她们，和当年的自己。
当年的达菲是个任性的娇娇小姐，还没和富婆妈妈闹翻，住在妈妈给买的大房子里整日无所事事，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清楚哪件衣服搭配哪个包包。事业？赚钱？妈妈说不需要。乖乖躺在家里平平安安少捣乱就等于给妈妈挣钱了。
但用妈妈的钱就意味着要听妈妈的话，她妈妈自己婚姻不幸福，离婚之后开启事业第二春，但偏偏对自己独生女儿的唯一要求竟然还是要“嫁一个好男人，安安稳稳过一生”。但达菲早就通过自己爸爸这一个现象，看穿了男人这个群体的本质，她老早就抱定了不婚不育保平安的人生信条，自然不会听妈妈的话，当然也就只能搬出妈妈的大房子。这些年，她辛苦打拼，虽说在事业上终于有了一席之地，但还是不能摆脱“成功女人背后都要靠男人”的流言蜚语，这也的确让她很无奈。
三姐妹想着想着，不由自主都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心头都泛起一股不好言说的滋味。
究竟是什么呢？是惆怅嘛？还是沮丧？三姐妹都一时难以想得清楚。
达菲率先打破沉默，调侃晏清：今天这么累，你还要喝雪碧，我是服了你！
晏清捏扁了罐子推到桌边：这不是怕万一么……
海倩调皮地咂咂嘴：你这个喝雪碧的人生，错过了太多！
晏清莞尔，没有解释，实在累得没力气了呀。
她不是想喝雪碧，她只是不得不喝雪碧。
不喝雪碧，万一单位来了紧急召唤咋办?万一别人都顶不上，自己又喝了酒，产妇岂不是面临巨大危险？自从当上妇产科住院医生，自从经历过一次全员不在，只有她顶上去的紧急抢救，晏清再没喝过酒。作为一个整天跟产妇说“生孩子都疼，忍忍就过去了”的妇产科医生，晏清每天都在恐育中度过。今天尤甚。
将雪碧一饮而尽，将这团冷气整体咽下肚，晏清这颗被恐吓了一天的心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
晏清看看达菲，不得不承认，达菲真是人间清醒，只有不结婚，才不用直面生育压力。
达菲也将啤酒一饮而尽，直到打出一个满足的“嗝儿”，又顺势倒在草编的靠枕上。
作为职场女性，她完全没有受到婚育压力带来的职场歧视，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工作中获得了老大的赏识。仔细回想，哪一次项目启动、庆功、总结大会，老大不都是要当众夸她一句“比大部分男人都能干”？当然，因为老大的欣赏，她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机会，因此受到了更多的非议。谁让她长得好看呢？一个长得好看的女人，一旦在职场上有点成绩，大部分人想到的头一个可能，就是她和大佬有一腿。而一个单身且长得好看且在职场上所向披靡的女人，只会得到比有一腿更恶毒的揣测。
想到这里，达菲又扭头望望不远处两只睡得呼呼呼呼的小可爱，心中不禁感叹自己的明智。就算在职场里被传说成跟所有合作过的老板都有一腿，也比带一天孩子轻松太多了。毕竟项目经历摆在那儿，丰厚的薪水躺在银行账户上，谣言只不过在风中飘一飘，只要自己不在乎，就不会伤害自己半分半毫，再想一想下班后到家随时可以喝点冰啤酒约个大哥或者小弟，真的是不要太爽。而带孩子，却是真的付出了全部身心，除了疲惫，什么都没有得到。
万一万一万一，晏清一边想着这些万一，万一就真的来了。
护士长在电话里说主任还在另一台手术上，急诊又接了个刚抬进来的产妇，可偏偏值班室的同事因为急性肠胃炎发作无法上台。
晏清只说一句好，来不及跟姐们儿们告别，更来不及换上自己的衣服，穿着汗蒸馆浴衣就冲出了大门。
海倩知道晏清又“万一”了，想跟达菲打趣一声，却只看到达菲已经昏睡，四仰八叉的样子和自己家的两只神兽无异。
海倩忍俊不禁，喝着啤酒抬头去寻晏清，只看到一只狂奔到玻璃门外迅速消失的身影。
汗蒸馆里所有人都睡了，只有海倩舍不得。
这样自在的夜晚，怎么能用来睡觉呢？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进来一条微信，发件人沈承钧。
“你们娘仨这是去哪里了？”
海倩看了一眼，没回，喝了一口啤酒。
“去姥姥家了吗？”沈承钧又发来。
海倩又看一眼，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在汗蒸馆”，可是很快又删掉了。
毕竟沈承钧，不配得到海倩的回复，起码今天，他不配。
早在一个月之前，海倩就跟沈承钧说好，自己过生日这一天，要跟自己两个最要好的姐妹一起玩一整天。
一整天的意思，就是从早晨八点出门，到第二天早晨八点再回家。
沈承钧当时一口答应，还说自己终于有了跟两个双胞胎天使独处的机会，让海倩放心大胆去过一天自由生活。
海倩很激动，马上跟两位姐妹报告喜讯，结果两个姐妹比她自己还激动，达菲甚至在微信电话里大喊：“周海倩，你终于做个人了！”
而一贯冷静的晏清却调侃说：“什么叫周海倩终于做个人了？明明是他沈承钧终于做个人了！”
总之，三姐妹为了这自在相聚的一天，该请假请假，该调休调休，连穿什么都规定成洒脱的黑色。
然后，三人精心策划了十八套方案，终于决定这一天最好还是用来逛吃躺。
毕竟当医生的晏清很辛苦，驰骋职场的达菲很辛苦，三年如一日带孩子的海倩更辛苦。
老姐妹的局，不吃不逛不躺，难道去蹦迪嘛？
结果，海倩生日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沈承钧突然跟海倩说抱歉，说海倩生日当天，单位临时给自己加了个业务研讨会，自己作为“专家”要回学校参加一下。
怕海倩不允，沈承钧又说，参会有专家费，明天还是你带孩子出去玩，我去挣专家费，改天我再带孩子。
海倩觉得沈承钧无耻，正在揣测怎么反驳，沈承钧又补充一句，我想了好几天，这样性价比最高。
性价比高，性价比高，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性价比这三个字，就挂在了沈承钧的嘴边。
可是居家过日子，谁不想多挣点钱呢？
陷入两难的海倩，其实也阻止不了沈承钧去做性价比高的事情，只好红着眼跟两位好姐妹说要放他们鸽子了。为了不让姐妹们生气，海倩一再说改天再约。
可是两位姐妹依然炸了，一边痛骂沈承钧不是人，一边异口同声说，日子不能改。
日子不能改！海倩当头听到这五个字，眼眶又红了。
那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这两个老姐妹，为了自己，要豁出去了。
于是周海倩同学，生娃三年以来，第一次独自拥有了一整个白天，第一次一天连看三场电影，第一次有空间喝冰啤酒，第一次去吃了小火锅，第一次在汗蒸馆里舒舒服服被服务，第一次——觉得自己又是个人了。
尽管，在这一整天里，她无数次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宝贝，也会担心她们是不是被照顾得好，但是自由的感觉太好了，她今天只想奢侈一次！
手机又亮了，海倩这次没看，她起身又去吧台拿了一罐冰啤酒，打开慢慢喝了。
一直到喝完第二罐，清理好桌面，海倩才再次拿起手机。
这一次还是沈承钧，他给海倩转了八百块钱，并附言：今天收到的专家费，应该够你们今天的花销。老婆，辛苦了，生日快乐！
海倩面无表情，很快关了微信界面，来到双胞胎身边小心翼翼躺下。双胞胎似乎是在梦中感受到了海倩的气味，不自觉地向海倩靠拢过去。
海倩将双胞胎身上的小毯子窝了窝，拿出耳机戴上，这才调出一个搞笑综艺。
只看了几秒钟，海倩就咯咯咯地小声乐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一天，对周海倩来说，整体还是很美好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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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赛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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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 小夏
出品 网易文创丨戏局
插画设计师 | 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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