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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这些广东人,都干了什么

看看这些广东人,都干了什么

社会

作者 | 南风窗高级记者 何国胜

图|南风窗记者 郭嘉亮


“以前家里的事情都不用我管,现在……”话没说完,45岁的次珍哽咽住了,她从桌上的纸盒里抽了一张纸,擦了擦眼角,低下了头。


2021年国庆节那天,次珍的丈夫接自己家的网线时,从门口的大树上失足摔了下来。树下有堵砖墙,次珍丈夫的头磕到了上面。他侄子说,后脑勺基本都磕碎了,拉到医院没救回来。


丈夫离世后,与悲伤一同袭来的是经济困难。丈夫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次珍在2019年动了宫颈癌手术,基本干不了重活儿,整个家全靠丈夫操持。而他的猝然离世,像是抽掉了家里的“顶梁柱”。


次珍在家中讲述丈夫的事故


次珍首先想到的是二女儿的学费,她在外地上大学,一年的学费住宿费加起来有1万元。彼时,她刚上大一。接下来的三年怎么办?次珍没了主意。


转机发生在出事一周后。在县人保财险公司上班的次珍侄子突然想起来,波密县的每个农牧民都有一种意外伤害险,在当地叫作“防贫险”,是广州来的援藏工作队给他们买的。


两周后,次珍拿到了6万元的赔付,她把钱存了起来,“专门给女儿交学费”。


次珍居住的房屋


在整个近40年的全国性援藏工程中,次珍的故事像是沧海一粟,但具体到个体身上,这种故事就像是一把火炬,照亮了差点被黑夜吞噬的生活。


2022年7月,广东省第九批援藏队结束三年援藏工作。


波密人,情难舍。



意外的“防贫险”

“防贫险”的事出乎次珍的意料。尽管之前村里开会时讲过,广州援藏队给他们买了保险,可他们并不相信。“自己没掏钱,我想着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次珍说道。


但“那么好的事情”的确存在。“防贫险”作为广东省第九批援藏工作队波密工作组的一项成果,已经不只为波密县的2.5万农牧民的意外提供保障,也在整个林芝市6县1区铺开,并已纳入广东省第九批援藏队“十四五”援藏项目。


在波密县广场凉亭聊天的女孩


“防贫险”缘于广东省第九批援藏工作队波密工作组长、波密县委常务副书记邹勇刚初来波密时的一个观察。彼时,为了了解情况,他经常下乡,多次听到不少家庭因意外失去劳动力而重返贫困。他们多是采挖虫草、灵芝、松茸、天麻等时出意外致残致死,而这些活计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


如何防止这种意外返贫?思来想去,邹勇刚想到了保险。咨询了几个在广州的保险业从业人士,对方都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是怕这个险种不怎么盈利,愿意做的保险公司不多。经过一番波折,邹勇刚最后跟中国人保财险林芝分公司谈拢。彼时,波密县人保财险营销服务部经理何海燕也刚调到波密不久。在林芝待了多年,她很清楚每一批援藏队来后,总要为当地百姓做点事。所以她也想找他们聊聊,看有没有可能给当地百姓买份保险。双方一拍即合,2020年初,“防贫险”落地。


这份保险基于两方面的考量:一是给农牧民提供一种最基础的保障,以防他们因意外返贫;二是借此提高他们的保险意识,懂得用保险来抵御未来的风险。


6月17日,波密县扎木大桥,桥上的装饰花纹吸引了游人


初期资金不好确定,邹勇刚他们就从援藏工作队的工作经费中挤了近50万元,给波密县2.5万名农牧民买了“防贫险”,保费每人16元,最多赔付6万元。


效果很快显现出来。不少人得到赔付后,农牧民对保险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怀疑变得越发支持。一开始,大家跟次珍一样,也是因为自己没出钱,出事后往往想不起有这份保险。很多都是人保财险驻乡的工作人员知道后,主动去理赔。


“这两个误食兽药的小孩是我们下乡时发现理赔的,这个溺亡的小女孩也是。”何海燕拿出近两年理赔的清单向南风窗记者解释,现在他们会主动理赔,而且有些农牧民也会自己再购买一些额外的商业保险。


看到效果后,邹勇刚他们觉得这件事可以推广到整个林芝地区。年末的工作汇报中,他将此事汇报给了广东省援藏队领队刘光明。同时,何海燕和分公司领导也联系到时任林芝市委书记马升昌,希望这份保险可以推广,给更多农牧民以保障。


“防贫险”的推广,能够给更多农牧民带来保障


何海燕记得清楚,到时马升昌书记听到保险二字,笑着说“我不做你们的推销员”。随后,何海燕他们把那年的赔付数据和邹勇刚他们做的可行性报告递给了马升昌书记。马书记看完,态度颠倒了过来,说这件事有意义,值得推广。援藏省队也同意了邹勇刚他们的提议,“防贫险”就此从波密县推广至整个林芝市6县1区,覆盖了14.6万农牧民。


何海燕算了一下,最近一年,林芝市6县1区“防贫险”共赔付了25人,赔付金额141.85万元。



翻身的“天麻宝宝”

2020年5月后,调研、考察、参观的团体或个人到波密,有一个地方是必去的。那便是在波密县城东边10公里处的波密县高原藏天麻产业开发有限公司(下称“波密藏天麻公司”),是邹勇刚他们引进的企业。


那里来客频繁,外面的田地里插满了五彩的小旗,每个小旗下面,种着一塘天麻。若再往后面的山林走,很多树下也可以看见五彩小旗。目前为止,他们种植了1700亩野生藏天麻。


波密县五彩天麻基地


时间往前推几年,波密的藏天麻种植可不是现在的光景。广东省第九批援藏工作队波密工作组组员、波密县副县长丘永光告诉南风窗记者,在他们来之前,波密种天麻已有十余年,但一直没有起色。


有段时间,波密做过全县大动员,干部职工和农民在房前屋后都种起了天麻。但由于技术、观念、人才等因素,最后没什么收成,给全县泼了冷水。


“我来波密调研这么多次,印象里上下都在种天麻,可是症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你们可不要骗我,提前两天在地里埋天麻啊。”丘永光转述道,前任林芝市委书记之前来视察时,在现场表达过对天麻种植的不满。“前年(2020年)书记来的时候,他说你们天麻终于种出来了,不用再指好地方给我挖了。”丘永光说。


邹勇刚也记得这个场景,当时书记是笑着从天麻种植基地走出来的,随行的人员跟邹勇刚说:“书记看了这么多年天麻,这是第一次笑着走出来。”而这笑容背后,是邹勇刚和丘永光他们的坚持和努力。


邹勇刚(左)和仇全雷一起查看第二期野生抚育天麻的麻种生长情况


天麻扩大种植和深加工是从上一批援藏队接过来的项目,它有两个硬性的指标:一是建一个GMP(生产质量管理规范)厂房;二是种400亩天麻。起初,有人劝邹勇刚他们换一个项目,毕竟天麻种了10多年,没有起色,大家士气很低。但刚来援藏的邹勇刚和组员们斗志足,都想啃啃这块硬骨头。


丘永光挑下了这个担子。来波密前,他在广州市动物卫生监督所工作,尽管跟天麻不搭边,但也是工作组内跟天麻种植最接近的人。


因为项目结项的时间太紧,丘永光起初想了个“投机”的方法:买种苗发给老百姓种,然后找个技术团队指导,再把一个烂尾企业的GMP厂房通过给补贴运营起来。如此,到2020年底验收时,最基础的两个指标应该可以完成,2100万元的项目资金也能花出去。


邹勇刚听了觉得不妥,说“要搞就好好搞,要注重援藏项目的可持续发展”。丘永光转而建议,要想真的种天麻,应该出去走走,看看人家怎么种,不能闭门造车。这个提议跟邹勇刚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也觉得应该出去找个专业的团队来种。


波密天麻基地工人正在标记藏天麻麻种,每个小旗下面都有一塘天麻种


意见统一,邹勇刚给波密县委打了报告,提议县委县政府领导带队出去考察,学习先进经验。报告打了三次,最终批下来了,由他带队前往。通过一番了解,最后确定去天麻产业最完整、发达的云南昭通小草坝考察学习。


2019年年底,邹勇刚带着丘永光、另一个工作组组员庄斌和波密的农业局、商务局干部到了昭通小草坝。


庄斌记得很清楚,来到昭通,就被当地的天麻特产局和天麻研究院震撼到了。“一个地方为一个产业专门成立了行政管理部门和研究院,怪不得人家能做成。”庄斌说,他由此想到波密之前种天麻之所以失败,一是缺技术,二是政府搞混了角色—没有搭台子而是自己上去“唱戏”。


一次偶然的机会,考察团跟现在的波密藏天麻公司总经理仇全雷相识。


当时仇全雷看着朴素,其实是个博士,还是西南林业大学天麻研究院副院长、全国中药大品种联盟专家库专家成员。之后,邹勇刚他们去仇全雷团队处参观,被他坚持10年,失败36次后成功发现优质蜜环菌(天麻伴生菌,其养分来源)的事迹打动。邹勇刚当时在心里暗暗决定,“就他了”。


参观学习结束后,疫情暴发导致无法见面,交流受阻。但丘永光心里有底,也有信心。“这些老板们也想找个出路,因为整个内地的天麻产业几乎饱和,价格跌得严重。”丘永光说,疫情期间他们一直跟仇全雷保持线上联系,邹勇刚将其总结为:100个小时的电话微信交流。


仇全雷也对此印象深刻,“整天给我发微信,搞得我老婆以为我出轨了”。但也是这份坚持打动了他。2020年3月31日,仇全雷一行4人到波密考察,待了十多天,把波密县能种天麻的地方全走了一遍。之后,仇全雷针对波密天麻写了一个简单的调研报告。


波密县藏天麻公司副总经理周福荣在介绍藏天麻培育情况


调研报告指出了波密天麻种植的两个问题:一是波密天麻本身的优势没有发挥出来,它的野生资源丰富,种源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最优秀的,但整个产业很弱;二是种植技术落后,依然采用20年前那种“三下窝”的方式,也就是菌种、天麻种和菌材一次性下窝。“菌种还没长起来,天麻已经发芽了,然后营养跟不上,它自然没产量。”仇全雷说。


交完调研报告第二天,波密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见了仇全雷,都表示欢迎他来波密种天麻。这一系列的见面让仇全雷感受到了当地的重视,考虑到波密绝佳的小气候和优质的野生天麻种源,他“落下心来要整。”


2020年5月4日,西藏波密高原藏天麻产业开发有限公司在东若村注册成立,注册资金3200万元。之后,波密天麻公司陆续投入4500万元开展林业野生抚育天麻1700多亩。邹勇刚他们也没闲,帮仇全雷他们公司选址平地、铺路、装变压机,后又建了菌种厂、招商服务中心,陆续也投进去2000余万元。至于项目规定的400亩指标,早在波密天麻公司第一期种植中就已完成。


公司成立后,基于仇全雷的博士身份和研究经验,邹勇刚他们觉得可以通过科研进一步为天麻种植服务。这是个大胆的想法。在邹勇刚的了解中,在高原开展种源类科研援藏项目不多。也有人质疑,给企业掏钱做科研,对当地老百姓有什么益处。而且科研有风险,一旦失败,这笔钱可能白投。


波密县扎木镇桑登村老干部索郎旺秋向记者讲述波密近些年的变化


但广东省援藏队支持邹勇刚他们做,“省队那边说,你们广州市援藏队就要敢为人先”。后来他们争取到185万元科研项目资金,用来选育当地优质蜜环菌种。因为天麻是一种名贵中草药,属兰科植物,无根无叶,以块茎繁殖。在上世纪70年代,天麻还不能人工种植,主要原因在于人们没发现它跟蜜环菌的共生关系。天麻的生长以密环菌为养料,有天麻处必有蜜环菌。之前,大家像种土豆一样种下天麻,自然长不出来。因而,种天麻,要先培育蜜环菌,优质的蜜环菌是天麻产量和质量的保证。一般的步骤是,先将蜜环菌和它的“食物”—木材埋入土内,待蜜环菌长出,再将天麻下种。


西南林业大学天麻研究院接了这个项目,从当地100多个野生蜜环菌株里选了9个优质的,科研成果归属当地政府。“这9个优势菌株全部做了活体保存,保存在了中国西南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仇全雷说。


这个成果做出来后,被来视察的林芝市委领导发现,他让林芝市科技局做进一步调研。之后市里批准,林芝市科技局再投400万元支持上述科研项目。以选育的9个优势菌种为基础,通过大田实验,最后选出一个或两个最优质的菌种,在全市应用推广,提高天麻产量。


仇全雷初步算了下,优势菌种应用后,每个单塘可以增产2两鲜品。“2两鲜品按批发价算,也得20块钱,一个单塘20元,一亩大约是200塘,一亩就多赚4000块钱。”仇全雷说,这个菌株推广后,企业和种植农户都实实在在增收。


据统计,波密天麻公司成立至今,已带动当地农牧民增收312万余元,其中流转林地、土地租金116万元,雇佣当地农牧民带动增收60万元,收购附近群众野生天麻2400余斤增收24万元。


6月18日,波密县波茂广场,晚上9点,当地居民手拉手跳起锅庄舞


“这些都是小头。”仇全雷说,“更多的是通过技术的提升,让老百姓自己种天麻,我们给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和优质天麻种,最后再保底回购。”


整个波密天麻的产业也在不断延伸,比如跟广州酒家合作打造的“波密天麻宴”24道菜式,利用粤菜的影响,宣传推荐天麻产业。同时也跟京东合作打造了“京东数字农场”,建设智能化、集成化、标准化的高原现代智能农业产业园区。



引来的“幸福水”

在离波密天麻公司往西几公里处,新建的自来水厂近来也是来客频频。


“杨县长握着我的手,说‘书记,出水了出水了,太感谢你了’,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邹勇刚跟南风窗记者讲起波密县新自来水厂出水那天,县长杨力在县政府遇到他时的情景。随后,杨县长在微信群里发消息说,这将从根本上解决波密县城吃水的问题。


6月18日,波密县沿江东路,两名学生提着行李回学校参加晚自习


初来波密时,邹勇刚都是直接烧自来水喝,但有一次司机阿朗阻止了他,说这水不干净,最好还是喝桶装水。邹勇刚这才留意到,县里几乎所有的干部职工都在喝桶装水,少见直接烧自来水喝的。


一个疑惑涌上心头—波密不是自称冰川之乡吗,怎么不敢喝当地的自来水?一番了解下来,才知是当地自来水厂老化严重,管道有侵蚀,消毒不彻底,水质没保障。工作组另一组员、波密县副县长姚灵林也发现了一些问题:自来水经常停水,三楼以上水压也不够,用水不便。


邹勇刚他们商议决定再建个自来水厂。作为广州市住建局的援藏干部,姚灵林担起了这个担子。他通过走访调查了解到,县城最早的水厂由一座水电站改造而成,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新建了自来水厂,但至今已经过去多年,水厂的设备早已老化,而且由于人口增长,供水量也难以满足目前县城人口的需要。


随后,新建自来水厂成为波密援藏“十四五”规划中的第一个项目。2021年,这个项目也顺利成为广东援藏首批纳入“十四五”规划建设项目,拿到了3000万元的投资。他们将这个工程称之为“幸福水工程”。


2022年6月17日 ,即将完工的波密县新自来水厂 ,屋顶的设计融入了广州木棉花和波密桃花元素


前路已经铺就,实际行动随之展开。姚灵林考虑到当地地形因素和技术条件有限,回广州“搬救兵”。之后,广州市住建局和水投集团派出一支高水平技术团队,先后5次前往波密开展水质检测、管网检测、地质勘探、规划设计等工作。


姚灵林自己也亲力亲为。旧自来水厂只有一处取水口,每天的供水能力为3000立方米,明显跟不上当下的用水需求。于是,寻找一处新的水源地,成了当务之急。就在寻找水源的途中,他差点命丧深沟。


2020年3月份,山里厚积的雪已经化开,波密的桃花正欲开放。一天,姚灵林跟水厂工人去寻找新的水源地,山里路难走,一个工人拿着一把砍柴刀在前面开路。途中不少陡坡、断木、荆棘,还有大型的捕兽夹,一旦踩到,小腿骨可能严重受伤。


姚灵林发来的照片里,他们沿着七八十度斜坡走,下面就是悬崖。“当时,看着都怕。”姚灵林说,脚下的悬崖有几十米高,而他差点就掉下去。当时他们走到一个塌方的悬崖口,旧管道就从那里通过。在姚灵林想跨过旧管道到对面时,脚下一滑就倒了下去,情急之下,他抓住一棵带刺的小树才没有掉下去。“当时离悬崖口还差三十厘米,那感觉是最危险的时候。”姚灵林说道。


姚灵林等人寻找新水源和查看旧管道的途中


邹勇刚也对这件事记忆深刻。那天,姚灵林一身泥土出现在他办公室,忙着道歉:“不好意思书记,不小心摔倒了,差点掉下悬崖。”


尽管那次遇险,但姚灵林没有因此而不敢进山,而是随后又走了两趟,一次是勘察管线,一次是看泥石流和塌方冲毁的管道,“自己看了,做起来才放心”。


这件事,他们做成了。2022年6月14日,历时两年后,第一股清泉水流进了新建自来水厂的蓄水池中。前一晚,整个自来水厂的工人们干了个通宵。姚灵林说,新水厂出水后,直接增加供水人口约7000人,供水规模从每天3000立方米提升至10000立方米,满足波密县未来20年发展生产生活用水需求。


出水第二天,姚灵林问一个县里的干部:“幸福小区水压够不够,供上水没有?”这位干部回他:“水压够了,我家的水正常了。我在幸福小区5楼,算是(波密)最高的了。”随后这位干部给姚灵林拍了一个视频,视频中清澈的水流从不锈钢龙头中流出,很快接满了一个小盆。


住在水厂脚下桑登村的索郎旺秋家,也在通水那天接到清澈的水。在那之前,家里老是停水,一个月能停五六次,有时水质还差,接出来的水像牛奶一样。但这样的日子从2022年6月14日那天起,成为了历史。



余生的记忆和牵挂

新自来水厂出水后,姚灵林就回了广州,不是回去庆功,而是身体撑不住了。5月份,他在广州做了腮腺炎的手术,待了一周后就回了西藏。但回去后,伤口一直好不了,还感染发炎。一直撑到新水厂出水后,他才回广州继续治疗。


“广州氧气多些,明显跟高原不一样,好多了。”在跟朋友的聊天中,姚灵林如此说道。南风窗记者约访时,他因咽部发炎讲不出话而选择了文字回复。记者问他身体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耳鸣,血红蛋白高220多,经常性失眠”。他平淡地打出这几个字后再没展开说,迅速转入到有关新自来水厂的话题。


6月16日,波密县梅州大道,下课的学生在路边候车


援藏的人都知道,在高原待上三年,不可能健健康康地回去,身体总是要带点“问题”回家。


邹勇刚为了保持清醒,每天早上坚持用冷水洗头,一洗就是三年。同时,他也保持运动,每天尽可能做三十个俯卧撑和下蹲。但三年下来,头发还是白了,胃也出了问题。庄斌也说,自己头发更少了,心脏也有些肥大。


但身体问题都是自己的选择,援藏干部心里最过意不去的还是对家庭的“亏欠”。庄斌清晰记得,当时他告诉母亲自己被选中去援藏时,母亲在电话里哭了。她既担心庄斌的身体,也担心他去了西藏成不了家。


丘永光说,他是说服了岳母之后才敢走。因为妻子刚听到他要去援藏时,并不是很支持,怕三年聚少离多会影响感情,对孩子也会有亏欠,还说过有可能离婚的气话。他妻子在监狱系统工作,有时候一工作就是很多天没法回家。所以走之前,他在自己小区给岳母租了个房,让她照顾一下妻子和孩子。


波密县扎木镇桑登村的一家人坐在院中的凉棚下


他们都知道对家庭的亏欠,但没有人后悔在波密的这三年。邹勇刚说,在波密三年,从此这里有往后余生的记忆和牵挂。庄斌觉得这三年是完全不一样的三年,以前在原单位总是伏案工作,难有融入实践的机会,但波密这三年给了全新的工作体验和收获,整个人也变得豁达,少了很多疑惑。丘永光也感谢这三年给予的机会,让他能放手大干一把,以前很多时候就算有想法,也难有自己亲手实施的机会。

工作组的其他成员,钟泳薪、陈恩宽、麦剑文,因为太忙而没有时间受访。他们的生活细节我们无从知晓,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对波密的感情,是三年援藏给他们人生带来的沉淀。那就像穿波密县城而过的帕隆藏布江一般,永久地涌动和奔腾。


最好的记录和讲述都在受援地人民的心中。当他们的生活因援藏而越发幸福的时候,援藏干部的身影就有了弧光,历史的弧光。



    编辑 | 赵义

新媒体编辑|煎尼

排版 | 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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