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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桥案热度过去,村民还在等待一座桥

浮桥案热度过去,村民还在等待一座桥

社会


作者 | 南风窗高级记者 何国胜

发自吉林洮南


在私建浮桥事件的热度消减的时候,洮儿河的水位迎来了上涨。


据吉林省水利厅7月15日的消息,受强降雨影响,洮儿河于7月15日23时发生超警洪水,17日开始出现超保洪水。7月17日,受强降雨影响,洮儿河洮南水文站水位150.12米,超警戒水位(148.89米)1.23米。


在这之前,洮儿河上一座五年前曾被拆除的浮桥和一个叫做黄德义的人,将吉林省洮南市和其辖下的振林村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全网的关注力和多路记者都涌进了这个此前从不知名的东北小城和几近空心的小村庄。


7月13日,南风窗记者到达洮南市振林村时,关于浮桥和黄德义的讨论仍在持续。村民们在经过多轮媒体来访后,已对受访驾轻就熟。出租车司机、饭馆老板、小卖铺店主等都可以对此事说上几句,并给出自己的判断。


通往此前振林村河岸浮桥的土路,下雨过后颇为泥泞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3年前,2019年最后一天,一纸判决让黄德义和亲属等18人因私搭浮桥、强制收费获刑。其后,他不服判决,先后两次申诉。2023年6月26日,吉林省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黄德义的申诉。


在黄德义看来,搭桥是利己利民的事,收费也全凭自愿,没有强制一说。而舆论关注后,不同的声音出现:黄德义或与违规采砂者牵扯、破坏河床强制收费、大车收费高昂等一系列质疑随即而来。于是事情陷入了各说各话的境况,舆论认为其成了“罗生门”。


但作为这一事件的中心人物,黄德义从7月11日开始,突然隐去,手机无法接通,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黄德义大哥黄德军,作为涉案人员之一,对此事闭口不谈。记者找到他时,他说自己得过脑血栓,什么也记不清了。黄德义在哪他也不知道,没怎么联系过了。


了解案情的律师告诉记者,此案中,只有黄德义一个人提起了申诉,其余17人包括黄德义儿子黄嵩都没有申诉。律师表示,一人再审就是全案再审,如果黄德义这个案件在白城市中院经过正式审查后不构成寻衅滋事罪,那么其余17个人都不构成。


通过南风窗记者走访调查,河两岸的大多受访村民均表示,黄德义私搭的浮桥给众人带来切实的便利。实际上,浮桥之外,这一事件背后牵扯的是村民间土地的纠纷,是附近群众对桥的强烈需求和需求得不到满足的矛盾。



收不收费,收多少

黄德义私搭的桥的确是收费的,至于多少,各有说法。


黄德义此前对媒体说,过桥的车,小的5元,大的10元。但这一说法,很快被反驳。


李祥是经瓦房镇到白城的大巴车司机,振林村的桥还在的时候,他也走过。当时,镇西大桥施工,他就走浮桥。


洮儿河上目前罕见的依然存在的浮桥。 / 图源:南方周末记者摄


李祥记得,他开大巴车过桥,收费30元。为了安全起见,李祥每次过浮桥时,都让乘客下车步行,过了桥那头再上车。等镇西桥修好后,李祥再没走过浮桥。


瓦房镇瓦房村的刘一德是黄德义后来的邻居,以前他去白城多是走那浮桥。他自己开小汽车,的确是5元。但到了冬天,运粮的货车就频繁通行浮桥。刘一德了解过,运粮车空车过桥三五十元,满车过桥至少百元。他还记得,此前有个运木头的货车司机,过桥时被收了150元,觉得太贵,打电话举报过。


至于不给钱能不能过桥,则看人,既看过桥的人,也看守桥的人。黄德义曾对媒体说过,过桥收费,本村人不收,其他人实在不给,也能过。


这个说法刘一德不全认同。桥还在的时候,他有次骑摩托车送侄女到河边,弟媳打了车在河对岸接。到桥跟前,刘一德跟守桥人说,自己不过去,能否让孩子走过去,她妈在对岸等。守桥的说不行,得交钱。刘一德说小孩子照顾一下,对方说照顾不了,不想过,可以去南边10里外免费的道。


刘一德觉得守桥人不讲人情,跟她吵了一番。最后无奈,仍交了3元让侄女通过。这事让他气愤。


但安全村的王文斌认同黄德义说的。在他印象中,过那浮桥,振林村人和安全村的不少人都无需交钱。不过王文斌自己次次都交,一是不想欠人情,二是觉得黄德义他们修桥不易,收几块钱无可厚非。


刘一德尽管不满上述守桥人的强硬,可他也承认,当黄德义或他妻子守桥时,没钱或差几块都能过,较别人宽松。


安全村曾经的老村长谭树泰认为,这种态度不一,跟黄徳义他们的“分成”有关。


据黄徳义等人寻衅滋事案判决书所载,每月由黄德军家、黄强家、黄刚家等6户各自收费一天归自己所有。其他时间的收入,除掉每月1000元的守桥人工资后,都归黄德义及其儿子一家所有。


谭树泰说:“黄德义建这个桥,有一点不好的是,他拉进来的人太多了。他自己要上班啥的,没有天天守桥。他给自己家族的人守,然后那天的收入就归守桥的,那他不使劲要嘛,不管认不认识,不给钱都不好使,这样就得罪了一些人。”




谁挖坏了河床

安全村现任村书记谷天福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黄德义等人在枯水期挖坏河床,迫使车辆从浮桥付费通过。


振林村对岸的安全村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离振林村浮桥有30公里远的野马乡百货店店主张军,此前常过浮桥。他记得,枯水期时车辆可以从河床通过,“但走几天,不知怎么的就走不了,河床上就有了坑。”


张军的车是一辆皮卡车,四驱,之前有人走河床,车被陷进坑里,他帮人拖过车。“我们心知肚明,这玩意你要不人为破坏,它不可能过不去。”张军说,尽管没人亲眼看到是黄德义他们挖坏了河床,但从对谁有利的角度推测,他们觉得是守桥人挖的。


的确没人亲眼看到河床的坑是黄德义他们挖的。王文斌说,当时河边有采砂场,那些坑是黄德义他们挖的还是采砂场挖的,弄不清楚。南风窗记者获得的一份录音显示,洮南市水利局工作人员也承认此前枯水期时,浮桥两边的河床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但至于是谁,没有人看到。


一知情人士告诉南风窗记者,黄德义明确否认河床是由他们破坏的。而且,此前黄德义等人寻衅滋事罪一案中,司法人员询问了部分被告人,他们都否认曾破坏过河床。


黄德义站在河前 / 来源:澎湃新闻


此外,黄德义等人寻衅滋事罪一案的判决书中,还曾提到黄德义之子黄嵩在浮桥附近建了一个彩钢房和地秤。参与办理该案的一民警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黄德义还特意为了收费建了个彩钢房,并安装了个地秤,给过往大车称重收费。”


但黄德义对媒体解释,彩钢房和地秤是因为儿子黄嵩经营家庭农场所需,跟过桥收费无关。多位受访者告诉记者,彩钢房更多时候是守桥收费的人遮风挡雨和晚上暂住的地方。至于地秤,建起来没多久,就随桥一起拆了。


上述录音显示,洮南市水利局有工作人员曾表示,据他们了解彩钢房主要用处就是收费管理,还放了一些农机农械,当时没有随桥一起拆除。


振林村一位老人告诉记者,黄嵩建的地秤是称粮食用的,不光称自己家粮食,也可以让别人用,但会收费。


王文斌向记者解释,每年秋收后,大家都会集中把稻米出售。为了放心,稻米出售前每家都会自己称一遍重量,再让收购商拉走。因为每家稻米的量都不小,小秤不够用,多是地秤。但不可能家家都买几万元的地秤,所以有人就会买了地秤做称稻米的生意。实际中,称重多是按吨算钱,这几年,一吨基本是一元。


安全村欢乐商店的店主就安了一个地秤,他告诉记者,此地秤花了近10万元,能称100多吨。每年秋收后,附近村子的农户在出售稻米前都会拉过来称。


至于有人怀疑黄德义或涉违规采砂及收取运砂车过桥费谋利,振林村林姓老人告诉记者,黄德义跟挖砂的人没一点关系。王文斌和老村长谭树泰也表示,洮儿河两岸确实有过采砂场,但没听过黄德义跟采砂场的人有关。黄德义也在2020年的一篇自述中提到,砂场曾侵占过村民土地,他还帮忙要过。


王文斌和振林村另一村民告诉记者,此前振林村和安全村两边各有砂场,哪边用砂就从哪边拉,很少跨河运砂。两岸村民对采砂颇感愤怒,因为采砂,河道被不同程度破坏,进而导致他们岸边的农田被河水冲坏,无处说理。


航拍洮儿河振林村段 / 图源:洮南市水利局 


一位接触过水利局的人士告诉记者,洮南市水利局一工作人员前不久表示,自他接触这个工作以来,洮南这侧从来没批过采砂场。记者通过“企查查”查询发现,洮南市内曾注册29家采砂企业,其中已经注销的有15家,仍存续的14家。


多数砂场注册在洮南市福顺镇,注册时间不一,最近的有2022年9月1日注册的。其中有一个注册在振林村,但只存续了两年,在2012年时已经注销。


南风窗记者给其中几家仍存续的采砂企业打电话询问,均回复:“已经不干了。”




“浮桥”背后的纠纷

按黄德义的说法,他们家祖上都是摆渡之人。


谭树泰和王文斌都记得,在还没包产到户的时候,洮儿河上确有摆渡船,属集体。这种摆渡船需要人拽,河间架一条铁链,船用一条带活扣的绳子扣在铁链上。过河时,人往前拽铁链,船就朝前走。


洮儿河上的摆渡船


后期单干后,有人做了个铁皮船摆渡,谁要过,给一两元。大概90年代末,那家人不干了,黄家就做了摆渡。他们的船也是要人拽,做了不少年。其余时候,洮儿河水不大,两岸的人都是蹚水过去。隆冬时节,河面结厚冰,人和车都可以走。


上述判决书载明,2005年后,黄德义为了方便自己到河对岸种地,开始搭建浮桥。2014年冬,黄德义出资并组织黄德军、黄德友、黄强等人私自建固定桥,一直持续到2018年末被拆除。


实际上,振林村的桥拆了4次,前3次是水利局巡查发现,最后一次是接群众举报,黄德义同村村民李某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水利局执法大队。


上述录音显示,前3次巡查发现后,水利局让他们限期整改,他们都未按时拆除,到最后做了处罚决定准备强拆时,他们自行拆除。前3次,每次都交了1万元罚款。第4次在经水利局通知后,他们在规定时间内自行拆除,故没有罚款。


上述录音显示,洮南市水利局表示,桥在2017年9月第3次被拆前,都是浮桥,底下是连起来的铁船。2018年12月被拆时,是由铁桩架起来的固定桥。


尽管提起这桥,被谈论的都是黄德义,但实际上,在4次建桥、拆桥过程中,有4个主体,只有第3次是黄德义作为违法主体人被处罚,其余三次分别是黄德军(黄德义大哥)、黄强(黄德义侄子)和何树春(黄徳义的连襟)。


上述录音显示,水利局工作人员表示,这种打游击式的搭桥行为让他们也很头痛。如果一个人反复搭桥,可以对其加重处罚,但每次主体不一样,就无法加重处罚。这条河上,也有其他搭建浮桥的人,但像振林村重建频率这么高的不多,很多是拆了一次后不会再建。


另一熟悉案情但不愿具名的人士告诉记者,2018年洮儿河上包括黄德义他们的浮桥在内多座自建桥被拆,还有一个更大的背景。


2018年7月,水利部部署开展全国河湖“清四乱”(乱占、乱采、乱堆、乱建)专项行动,私搭浮桥就属于“乱建”。同年9月,据白城日报报道,白城市市委常委、市级河长在洮南市和榆通县进行了实地巡河检查。随后,在10月10日的河长制办公室会议中,市水利局负责人员强调要扎实开展河湖“清四乱”工作。


与此同时,上述知情人士表示,振林村李某之子去白城市水利局信访,提的问题就是黄德义非法建桥、强制收费和涉黑,水利局对这些问题做了记录。之后,水利局去现场调查的时候,因为接到的举报里有黄德义涉黑的线索,就同扫黑办一起前往。


2018年12月,浮桥被拆(判决书称是10月拆桥,上述录音显示,水利局表示是12月拆桥)。同时,扫黑办也将此线索批转给了警方。2019年2月,黄德义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最后以寻衅滋事罪被判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2019年2月,黄德义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王文斌和振林村村民均向记者表示,李某举报黄德义并非因为桥,李某过河也不用给钱,实则是他和黄德义有土地纠纷。


而李某曾向媒体承认,他过河不交钱,举报黄德义是因为黄德义此前举报过他儿子。黄德义在2020年的一篇自述中提到:我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我们屯有个村民强拿硬占我家耕地3亩,强拿硬占鲍某军耕地5亩,涉嫌入室抢劫、拦路抢劫,被我举报无果。其父获悉后,开始告我强拿硬要他人财物。



能人黄德义

尽管那座桥不是黄德义一己之力建起的,但提起那座桥时,人人提到的都是黄德义。振林村两位老人说:“除了黄德义,谁也修不起这个桥。”安全村曾经的老村长谭树泰告诉记者,很早前,黄德义父亲曾提议他们两人一同建个桥,谭因为家里没钱拒绝了。


黄德义


很多年后,黄德义像是实现了父亲的心愿般在这条河上建起了浮桥。谭回忆,在黄德义的这座桥出现之前,他们跟振林村没有谁搭起过桥。受访的河两岸村民都表示,这桥能建成,黄德义起了决定性作用。因为在他们眼里,黄德义“有名望,有钱,脑袋好使”。


黄德义兄弟五人,他排第四,所以附近人都喊他“黄老四”。按村里老人的说法,兄弟五人中,黄老四读书读得稍好,后来成了村里的民办老师。再后来,他从民办老师转正,也从村小学调到了瓦房镇中心小学任教。安全村老村长谭说,黄德义之前还在村小学当过校长。


黄徳义在振林村修建的小二楼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黄德义虽是振林村人,但早前就不在村里住,而是在瓦房镇置办了新的房产。跟镇里其他人一样,也是临街的屋子,前面当商铺,后边或楼上住家。


瓦房镇瓦房村靠近黄德义家的村民刘一德告诉记者,黄德义一家在出事前,在镇上开过一家火锅烤肉店,就在镇上自己家临街的商铺。店刚开起来时,顾客不少。刘一德也去吃过,是那种小锅的火锅,店里有大厅有包房,能坐百来人。五六人去吃,一顿消费约三四百元。


黄徳义在瓦房镇的家,前面的商铺已经租给别人开了新店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出事后,店铺无人经营关了门。最近,这个近200平的店铺租给了他人,又新开起一家烤肉店。


2023年7月14日,南风窗记者来到这家店铺询问。店内人员均称不认识黄德义,也不知道任何浮桥的事情。刘一德告诉记者,这家店就是黄德义家。企查查数据也显示,这家烤肉店的地址也标注了“黄德义家”。


刘一德说,按照他们镇上的租金,黄德义那几间商铺一年的租金应该有2万元左右。


此外,他还记得黄德义10多年前在振林村修了一栋小二楼,开了一个歌厅,带浴池。屯里的人冬天无事,都去他那歌厅唱歌。刘一德去过一次,那段时间流行唱歌,人也不少。开了两三年后,风头渐无,慢慢就没去了。这事,振林村的张姓和林姓两位老人也有印象,小二楼修在路边,靠近村委会。


现在,那栋小二楼还在,只是已经荒废。房间里一片狼藉,满是废弃的桌椅和其他家具。窗户上还贴着褪了色的菜名贴纸——馄饨、小炒。


小二楼已经无人经营,窗户上还贴着褪了色的菜名贴纸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再早前,2000年初前后,黄德义骑着小三轮,卖过酒和零食。振林村两位老人和安全村一位村民都记得,那时候,每到放了学或者寒暑假,黄德义就骑着三轮在临近的村里走街串巷,卖白酒和小零食,是他们那一片为数不多“做生意的人”。


生意之外,黄德义也没落下种田。刘一德告诉记者,黄德义起码有20垧地,1垧地在当地算10亩或15亩。安全村村民王文斌夫妇也告诉记者,黄德义种地很勤奋。他自己本就种着不少地,还在河套两边开荒。河两岸村里有些“人口地”人家不想种了,他都要。“那种不像样的地,啥都种不了,都是沙子,他也要,要过来再买土填,改成稻田。”王文斌妻子说。


这两年,一斤水稻大约在一块四左右,“一垧地出3万来块钱”,刘一德说,收成好的时候,种地也能来钱。


也是因为种地,黄德义和谷天福有了过节。王文斌和谭树泰告诉记者,黄德义和谷天福此前关系不赖,后面因土地纠纷闹翻。王文斌说,早先,黄德义从安全村村民个人手里承包“买断”了一些开荒地,外加他自己也开了一些荒地,共6垧。


振林村由于青年外出,村里空荡荡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到2021年11月底,洮北区政府出台了《洮北区农村册外耕地清查使用管理办法》,规定农村集体所有的开荒地和权属为国有但现阶段由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管理和农民使用的耕地为册外地,其发包权由集体经济组织拥有。


这意味着,黄德义此前跟村民个人所签的合同失效。要想继续种地,他便要跟安全村村委会再签承包合同,再付费。王文斌说,黄德义觉得自己此前已经买断了这些耕地,怎么还要再付费。后来,黄德义不打算交钱,村委就打算收回耕地。


村委召集开会,王文斌作为村民代表参加了会议。“当时会上就说他不给钱就得把地收回。然后书记让我们举手表决要不要把地收回来,大家都同意收回。”王文斌说,后来黄德义把村委会告上法庭。白城市洮北区人民法院一审驳回黄德义诉讼请求,黄德义不服上诉,二审法院维持原判。“去年把地收回来了,承包给了村里个人。”王文斌说。



“这桥要是修了,还得感谢黄德义”

浮桥拆了近5年后,洮南市政府计划在浮桥附近架一座便民浮桥。“听到要在秋收前建一个桥,大伙都乐坏了。”“这个桥要修上,那是大快人心。”振林村村民听到计划建桥的消息,都喜形于色。


洮南市政府准备在此处修建便民桥,土地已平整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王文斌说:“咱这桥能修上,两岸的老百姓还得感谢黄德义。因为他这个事,这桥才修,不然又石沉大海。”尽管洮南市政府此前否认过便民桥的修建是迫于舆论,但附近的群众都觉得,没有黄德义这事,这座还不知道什么模样的桥,很难列入计划。


从黄德义浮桥被拆至今,已经快过了5年。但大家对这样一条跨河桥的期盼,不止5年。安全村老村长谭树泰说,很早以来,安全村村民就有过河种地的需求。因为历史原因,他们村在对岸振林村有地。


谭树泰告诉记者,在上世纪50年代,安全村1组和5组都住在洮儿河河边,种着两边的地。后因河里涨水、河流改道,他们被迫搬迁到现在的地方。同时,他们很多耕地也被水冲走,有人就去河对岸开荒地。后期包产到户,因为安全村这边土地不多,每人分到的少,有人就要了对岸的土地。


洮儿河在几天的降雨后,水位猛涨,水流湍急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此后,过河种地成了常态。早前,洮儿河水小,大家都是涉水而过。后来有了渡船,再到黄德义的浮桥。若不过河,这短短的2公里多路程就会变成近40公里的远路,种地几无可能。所以,当时黄德义建桥时,安全村在对岸有地的人都去帮忙,后期他们过河种地、收粮,也都是免费通行。2018年,浮桥拆除后,安全村多数人都将对岸的地承包给了振林村或其他村,放弃了耕种。


对振林村而言,多数人尽管没有过河种地的需求,但有了桥之后,去白城市和走对岸亲戚方便。振林村开商店的村民岳国友告诉记者,附近虽有白城和洮南两个城市,但白城是最中心的,它相当于一个十字路口,这里的人往外走,都得通过白城。所以,去白城是很多人走那个桥的主要缘由。


“平日里,我们日常消费也是到白城比去洮南多,到洮南主要是办一下行政上的事。买大件物品,重要的消费都去白城,因为白城的选择更多。”岳国友说。


而且,之前黄德义的桥搭起来后,过桥的也不止振林和安全两村的人。振林村两位老人以及岳国友都告诉记者,当时那座浮桥辐射附近五六个乡镇,去白城都从浮桥过。省时省钱,过浮桥比绕路,少走近40公里。


下为洮南,上为洮北 


野马乡的店主张军距离振林村30公里,但此前去白城也是走浮桥。尽管过桥收费,但还是很划得来。白城市的一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城里的出租车司机几乎都走过振林村的浮桥。“拉着客人去瓦房镇,走浮桥单程能省30公里路。桥拆了后,大家都不方便,现在到瓦房单程要70公里。”该司机说。


之前,黄德义也发视频讲过拆桥后的影响,其中包括不少人溺亡。随后,洮南警方否认了这个说法。王文斌和刘一德告诉记者,桥拆后洮儿河里确实有人溺亡,只不过发生在河对岸,不在洮南市的辖区,所以不在洮南区统计范围。


其中最为大家熟知的是,一年冬天,有对夫妻开车从洮北区驾车从河上冰面过河,冰太薄,连车带人掉进了冰窟窿。当时,蓝天救援队也过来打捞救援,最后人没救活。


王文斌说,去年冬天他外甥在河刚冻上冰的时候,送儿子到河那头村里吃杀猪肉,他外孙子刚没走几步,扑通一下就掉进去了。“哎呀,得亏我外甥拽住他儿子戴着的羽绒服帽子给薅出来的,要不就扔里头了。”王文斌告诉记者,从这些事情以后,大家就不太敢走冰了,车和人都不敢走,“多害怕呀”。


至于为什么这么多年,大家如此需要一座桥,但一直建不起?野马乡店主张军和岳国友觉得,主要是因为洮儿河两岸分属两个行政区,他们在谁出钱建桥上面谈不拢。“要是都在洮南或洮北,这桥老早就建好了。”张军说。


目前,洮南市政府准备在此处修建便民桥 / 图南风窗记者何国胜摄


洮南市交通运输局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十三五”期间,他们建了31座桥梁,主要集中北部山区交通不便的地方。因为当地财力有限,而洮南市沿河两岸村庄很多,他们需分轻重缓急和考虑路网系统,逐步建设桥梁。


2023年7月13日,记者在振林村河岸看到,有重型机械已经平整了一块土地,并搭了一个彩钢房。按照洮南市政府的承诺,约9月中旬,这附近将要架起一座便民浮桥,能走普通农用车和家用小汽车。


振林村村民说:“我们现在就是急盼着政府能把这座桥建起来,大家都方便。我们希望建一个结实的,能走重车的桥。”



(文中部分人名为化名,实习生吴珮如对本文亦有贡献。)



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南风窗,部分来源于网络


编辑 | 向由

排版 | 风间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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