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造浮桥案:一审判决书来了!
洮南市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
(2019)吉0881刑初170号
公诉机关吉林省洮南市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黄某,吉林省洮南市人,中专文化,户籍地洮南市,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2月1日被洮南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3月6日被逮捕。现羁押于洮南市看守所。
辩护人肖宇,吉林厚合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黄某1,吉林省洮南市人,小学文化,户籍地洮南市,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9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镇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22日被洮南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4月24日被逮捕。现羁押于洮南市看守所。
被告人黄某2,吉林省洮南市人,初中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2月25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2月28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黄某强,吉林省洮南市人,小学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2月1日被洮南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3月6日被逮捕。现羁押于洮南市看守所。
辩护人杨润东,吉林杨润东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黄某3,吉林省洮南市人,初中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2月25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2月28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黄某4,吉林省洮南市人,初中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2月24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黄某5,吉林省洮南市人,初中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4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9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黄某6,吉林省白城市人,初中文化,现住白城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4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8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刘某,吉林省洮南市人,小学文化,户籍地洮南市,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6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9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何某,吉林省洮南市人,小学文化,户籍地洮南市,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2月1日被洮南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3月6日被逮捕。现羁押于洮南市看守所。
被告人刘某杰,吉林省洮南市人,初中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6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镇派出投案,同年3月9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何某云,吉林省白城市人,高中文化,现住白城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6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镇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9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佐某芝,吉林省洮南市人,无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6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9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武某清,吉林省洮南市人,小学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4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9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龙某,吉林省洮南市人,初中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2月25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2月28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刘某波,吉林省洮南市人,初中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5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8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李某5,吉林省洮南市人,小学文化,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5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8日被取保候审。
被告人边某,吉林省洮南市人,初中文化,户籍地洮南市,现住洮南市。因涉嫌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3月5日自动到洮南市公安局瓦房派出所投案,同年3月9日被取保候审。
洮南市人民检察院以洮市检刑检刑诉〔2019〕165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黄某、黄某1、黄某2、黄某强、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何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犯寻衅滋事罪,于2019年7月26日向本院提起公诉。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洮南市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王忠明出庭支持公诉。被告人黄某及其辩护人肖宇,被告人黄某强及其辩护人杨润东,被告人黄某1、黄某2、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何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到庭参加诉讼。现已审理终结。
洮南市人民检察院指控,2005年至2014年,被告人黄某伙同黄某2、黄某5在洮南市瓦房镇振林村至白城市洮北区平安镇安全村洮儿河河道私自建船体浮桥拦截过往车辆收取过桥费,黄某4、黄某3帮黄某收费。2014年冬,由被告人黄某出资并组织黄某2、黄某5、黄某强、黄某4、黄某3、黄某6等人在该处河道又私自建固定桥(后又重建维修),黄某1后来在该桥旁边建彩钢房和地秤。此后至2018年10月,由被告人黄某组织排班并告诉收费标准(小车5元,大车10元)拦截过往车辆收取过桥费。在每个月中,由黄某2、佐某芝家;黄某强、李某5家;黄某4、龙某家;黄某3、刘某波家;黄某6和其母亲何某云家;黄某5、武某清家各自收费一天归自己所有;其余的天数由何某、刘某杰夫妻、黄某1岳父边某负责收费交给黄某、黄某1父子及刘某,黄某妻子刘某也多次参与收费,黄某1每个月给何某、刘某杰1,000元。期间因非法建桥被洮南市水利局行政处罚三次,但黄某等人继续强行收费直至该桥被强制拆除。被害人胡某、孙某1、张某、李某1、肖某、冷某、孙某2、郝某、李某2、王某1、黄某、高某、杜某、柴某、马某、周某、史某、蒋某、王某2等人被迫向其交纳所谓过桥费共计人民币44,000多元。
公诉机关提供了相关证据,认为被告人黄某伙同黄某1、黄某2、黄某强、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何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等人在洮南市瓦房镇振林村至洮北区平安镇安全村洮儿河河道上私自建桥拦截过往车辆强行收取过桥费,多次强拿硬要他人财物,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破坏社会秩序,情节严重,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之规定,应当以寻衅滋事罪追究其刑事责任。被告人黄某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被告人黄某1、黄某2、黄某强、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何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具有法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情节。被告人黄某1、黄某2、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犯罪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系自首,具有法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情节。提请本院依法判处。
被告人黄某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无异议。辩称其不构成寻衅滋事罪。
辩护人肖宇的辩护意见为,1.被告人黄某违反国家法律行政法规等管理性规定,在未经行政机关审批就私自建桥、收费的违法事实辩护人没有异议。2.行政主管部门已经对被告人的违法行为进行了行政处罚,被告人也已经按照要求缴纳了罚款,就目前被告人的违法行为,也仅应当是受行政法律、法规的调整。3.被告人建桥、拦截收费以此认定扰乱了社会公共秩序,侵害了人民群众的利益是没有事实依据的,也不应当认定为寻衅滋事犯罪。4.被告人的违法所得数额的认定也没有事实及法律依据。5.被告人主观上不存在犯罪的故意,在客观上没有扰乱社会公共秩序。辩护人认为指控被告人犯寻衅滋事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6.即使认定被告人犯有寻衅滋事罪,被告人还存在着法定从轻、减轻的量刑情节。(1)被告人主观恶性小,情节轻微,危害不大,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2)被告人无任何前科劣迹,系初犯、偶犯,具有坦白情节,又能当庭认罪,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3)被告人人身危险性较低,社会危害后果不大,可酌情从轻处罚。
被告人黄某强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无异议。
辩护人杨润东的辩护意见为,对被告人黄某强犯寻衅滋事罪没有异议。黄某强具有法定、酌定从轻、减轻处罚情节。1.被告人黄某强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当庭认罪认罚,悔罪态度诚恳。2.黄某强无前科劣迹,属于初犯、偶犯,社会危害性相对较小。3.黄某强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应从轻或者减轻处罚。4.黄某强家属积极退赔取得谅解。综上,建议对黄某强从轻、减轻处罚。
被告人黄某1、黄某2、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何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及罪名无异议。
经审理查明,2005年至2014年,被告人黄某伙同黄某2、黄某5在洮南市瓦房镇振林村至白城市洮北区平安镇安全村洮儿河河道私自建船体浮桥拦截过往车辆收取过桥费,黄某4、黄某3帮黄某收费。2014年冬,被告人黄某出资并组织黄某2、黄某5、黄某强、黄某4、黄某3、黄某6等人在该处河道又私自建固定桥,黄某1后来在该桥旁边建彩钢房和地秤。此后至2018年10月,由被告人黄某组织排班并规定收费标准小车5元,大车10元,拦截过往车辆收取过桥费。在每个月中,由黄某2、佐某芝家;黄某强、李某5家;黄某4、龙某家;黄某3、刘某波家;黄某6和其母亲何某云家;黄某5、武某清家各自收费一天归自己所有;其余的天数由何某、刘某杰夫妻、黄某1岳父边某负责收费交给黄某、黄某1父子及刘某,黄某妻子刘某也多次参与收费,黄某1每个月给何某、刘某杰1,000元。期间因非法建桥被洮南市水利局行政处罚三次,但黄某等人继续强行收费直至该桥被强制拆除。共计收费人民币52,950元,其中收取胡某人民币400元、孙某1人民币4,000元、张某人民币4,000元、李某1人民币3,000元、肖某人民币2,000元、冷某人民币3,000元、孙某2人民币300元、郝某人民币4,000元、李某2人民币2,0000元、王某1人民币1,000元、黄某人民币200元、高某人民币5,000元、杜某人民币200元、柴某人民币500元、马某人民币300元、周某人民币1,700元、史某人民币50元、蒋某人民币2,500元、王某2人民币800元。被告人黄某1、黄某2、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犯罪后自动到公安机关投案。诉讼中,各被告人退还全部赃款。
上述事实,被告人黄某、黄某强、何某、黄某1、刘某波、李某5、边某、佐某芝、刘某、何某云、刘某杰、武某清、黄某6、黄某5、黄某4、黄某3、龙某、黄某2在开庭审理过程中全部供认,且有被害人胡某、孙某1、张某、李某1、肖某、冷某、孙某2、郝某、李某2、王某1、黄某、高某、杜某、柴某、马某、周某、史某、蒋某、王某2的陈述,证人李某3、李某4、曲某、曾某的证言,洮南市公安局扫黑办线索批转单、受案登记表、立案决定书,到案经过,受案登记表、治安调解书,洮南市水利局行政处罚卷宗,水利违法案件呈批表、询问笔录、洮南市水利局履行拆除义务催告书、信访材料、白城市河长制办公室文件、核查现场照片、洮南市水利局情况说明、无前科劣迹证明、退赔收据及黄某、黄某1、黄某2、黄某强、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何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户籍证明等证据证实,足以认定。
本院认为,被告人黄某伙同被告人黄某1、黄某2、黄某强、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何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在洮南市瓦房镇振林村至洮北区平安镇安全村洮儿河河道上私自建桥拦截过往车辆强行收取过桥费,强拿硬要他人财物,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破坏社会秩序,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公诉机关指控各被告人犯寻衅滋事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罪名成立。黄某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黄某1、黄某2、黄某强、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何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对于从犯应当从轻处罚。黄某、何某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可以从轻处罚;黄某1、黄某2、黄某3、黄某4、黄某5、黄某6、刘某、刘某杰、何某云、佐某芝、武某清、龙某、刘某波、李某5、边某犯罪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系自首,可以从轻处罚。各被告人积极退赔被害人经济损失,且在开庭审理过程中认罪、悔罪态度较好,可酌定从轻处罚。被告人黄某的辩解及其辩护人肖宇的关于本案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辩护意见无法律事实根据,本院不予采纳。辩护人肖宇、杨润东的关于对被告人从轻处罚的辩护意见有法律事实根据,本院予以采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第一款第(三)项、第二十五条、第二十六条、第二十七条、第六十七条第一款、第三款、第七十二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人黄某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二年。
二、被告人何某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三、被告人黄某强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四、被告人黄某1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五、被告人黄某3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六个月。
六、被告人黄某2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六个月。
七、被告人黄某4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六个月。
八、被告人黄某5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六个月。
九、被告人黄某6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六个月。
十、被告人刘某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六个月,缓刑六个月。
十一、被告人刘某杰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十二、被告人何某云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十三、被告人佐某芝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十四、被告人武某清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十五、被告人龙某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十六、被告人刘某波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十七、被告人李某5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十八、被告人边某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二份。
近日,吉林省某地村民黄某私搭浮桥被判寻衅滋事罪一案引发关注。
据报道,黄某在洮儿河边长大,这条河让村民的日常通行极为不便。黄某家有兄弟五人,祖上都以摆渡为业。2014年,黄某焊了十三条铁皮船,搭建了一座固定浮桥。2018年10月,当地水利局以非法建桥为由罚款并强制黄某拆除浮桥。
浮桥拆了后,黄某以为没事了。但2019年2月,他被当地公安局以涉嫌寻衅滋事罪刑事拘留,此后黄某的三哥以及多位家人亲戚也被采取刑事措施,7月当地检察院以涉嫌寻衅滋事罪将黄某等多人公诉至洮南市法院。同年12月31日,当地人民法院作出判决,认定黄某等18人构成寻衅滋事罪,分别处以有期徒刑两年至拘役三个月不等。18人均适用缓刑,该判决已经生效。
法院判决书认为:黄某及其他人员于2005年至2014年搭建船体浮桥收取过桥费;2014年至2018年搭建固定浮桥。黄某组织排班并制定收费标准,小车5元大车10元,拦截过往车辆收取过桥费,过路费总计为52950元。法院认为,该行为属于强拿硬要他人财物,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破坏社会秩序,情节严重,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
本案涉及寻衅滋事罪的适用问题。对于寻衅滋事罪,在立法层面上有学者持废除的态度,每年也有人大代表提议废除该罪,以更为明确的犯罪取而代之。但在法律还没有修正之前,作为一种既定的罪名,学界的普遍的意见是在司法层面上严格限缩本罪的适用。
寻衅滋事罪有四种行为方式:有随意殴打他人,有追逐、拦截、辱骂、恐吓他人、有强拿硬要或者任意损毁、占用公私财物,还有在公共场所起哄闹事,造成公共场所秩序严重混乱的。
在本案中,法院认为黄某收过桥费的行为属于强拿硬要。强拿硬要的本质是被迫交钱。据报道,在法院认定的总计52950元过桥费中,被收费最多的是村民李某某,共2万元。然而,这笔钱经法院退返李某某后,又被李某某还给了黄某。李某某认为,“黄某搭这个桥,确实给咱带来了方便。”
对于收费,黄某称,自己在焊船体、搭建上投入超13万元,收费是想收回成本,同时,他从未强制收钱,都凭村民自愿,对一般的过路人,也不存在“不给钱不让过”的情况。李某某、振林村某村干部和多位洮儿河对岸安全村村民也证实该说法。
如果上述证言属实,过桥缴费纯属自愿,也就不可能属于强拿硬要。无强无硬,自愿缴费何罪之有?否则,所有的收费,甚至包括公众号的打赏、朋友圈中募捐都可能构成寻衅滋事罪。
为了限缩寻衅滋事罪的适用,避免其成为无所不包的口袋罪,最高司法机关2013年出台了司法解释,要求在主观和客观两个方面限缩本罪的适用。
首先,在主观层面,成立寻衅滋事罪,应当具备寻衅动机,也就是所谓的无事生非和借故生非。根据司法解释,行为人为寻求刺激、发泄情绪、逞强耍横等,无事生非,或者行为人因日常生活中的偶发矛盾纠纷,借故生非,实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规定的行为的,应当认定为“寻衅滋事”。有学者形象的指出,本罪是打击流氓的。如果没有无事生非和借故生非的寻衅动机,即便日常生活中的民事纠纷也不能随意贴上寻衅滋事罪的标签。
其次,在客观上,强拿硬要或者任意损毁、占用公私财物,必须要破坏社会秩序。如果修桥造路,满足了民众的期待,不仅没有破坏社会秩序,反而是社会秩序所嘉许的,那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不是犯罪。
刑法中的危害行为必须是侵犯法益的行为,如果一种行为没有侵犯法益的危险,反而降低法益侵害的危险,那它就不是危害行为,而是有益行为。比如张三发现巨石从天而降,马上要砸中李四的头颅,于是奋力一推,巨石没有砸到李四的头。这里,即便李四被推倒地,腿骨骨折,张三的行为也不属于刑法上的危害行为,因为他这一推降低了李四法益受损的程度,他是做好事,而不是做坏事。
《太上感应篇汇编(白话解)》说,修桥铺路,乃是积德累功,济人之急,大善之举。善行当然不应属于刑法上的危害行为。据《农民日报》报道,浮桥被拆后,群众的出行难题并未得到解决。从2018年浮桥被拆除到媒体报道之时,当地还没有作出修建桥梁的规划,村民出行极为不便,去河对岸种地、运货要多绕路70公里,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得走3个多小时。
的确,《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第六十五条规定:“未经水行政主管部门或者流域管理机构同意,擅自建设桥梁……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水行政主管部门或者流域管理机构依据职权,责令停止违法行为,限期补办有关手续;逾期不补办或者补办未被批准的,责令限期拆除违法建筑物、构筑物;逾期不拆除的,强行拆除,所需费用由违法单位或者个人负担,并处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的罚款。”
但根据上述条款,即便认定私自建桥属于违法行为,最严重的法律后果也只有行政处罚,而无刑事责任。违法不一定是犯罪,行人闯红灯、司机开车超速都违反了《交通安全法》,可以给与警告、罚款等行政处罚,但绝不能认为只要违法,就是犯罪,从而认定为寻衅滋事罪中的追逐行为。
另外,对于民众私自建桥,也可事后补办手续,而非一律拆除,尤其是在修建桥梁能够便利民众出行的情况下更不宜动辄拆除。《行政处罚法》第三十三条也规定:“违法行为轻微并及时改正,没有造成危害后果的,不予行政处罚。”因此,即便认为私自修桥手续不全,但是只要没有造成危害后果,就不应进行行政处罚,更不要说追究刑事责任了。
《易经》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司法绝不能让积善之家,承受余殃,否则就背离了人之常情、世之常理,反而损害了司法自身的权威。
一审判决生效后,黄某提起申诉,但被原审法院驳回。2023年6月26日,黄某继续向上级人民法院申诉。29日,当地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定程序对该案立案,目前正在审查中。
武侯祠有一副著名的对联,上联是“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下联是“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刑起源于兵,知兵非好战,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作为兵法的刑法的最高境界。刑法虽不能过度宽纵,但更不能一味重刑。犯罪标签会给个人及其家庭带来巨大的痛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宽刑省狱,囹圄空虚应该成为每个法律人的内心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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