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 | Barbenheimer：从芭比洋娃娃，到原子弹之父看美国观众的“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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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晓风闲日
编辑｜渡十娘
电影院外面的广告，有意无意，都并排了。
左图：Barbie (Warner Bros. Pictures); 右图：Oppenheimer (Universal Pictures)。
拼字，或称合成字，早已有之。不过，以两出电影的名字拼出一个新字，让两出电影互相炒作，而且成功得让影评界大开眼界、让观众和好莱坞眉开眼笑的，我只在2023夏天/暑假见过：Barbenheimer （芭本海默）= Barbie + Oppenheimer （芭比 + 奥本海默）。
对于热爱文字的人，这种拼字/组合字游戏，从来都很有吸引力。何况，洋娃娃和原子弹之父，本来就是两个南辕北辙的人物，竟然可以在电影名字上组合得如此天衣无缝，令人拍案叫绝。
连同期有新电影《不可能的任务》（Mission: Impossible – Dead Reckoning）上映的阿汤哥（Tom Cruise），也公告天下：已经买了Barbie + Oppenheimer （芭比 + 奥本海默）的两出戏票了！
这两部电影，除了在同一个周末（2023年7月21日礼拜五）上映，其它可谓平行世界，却竟有如此“共同语言”—— Barbenheimer （芭本海默）。
这不是“悠然心会”，而是“哈哈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上篇：Barbie，打破喜剧票房记录
在政治正确风行之前，诞于生1959年的芭比洋娃娃的形象是：金发碧眼、丰满苗条、纤腰盈盈一握、美腿细长、高跟鞋不离脚、纤纤玉手十指不沾阳春水——还常常戴着华美的手套，总是时髦漂亮、永远象时装模特般不食人间烟火。
不，时装模特也常有食人间烟火的时候，但芭比完全没有。
芭比这种完美形象，渐渐地，在我们这个烟熏火燎、一地鸡毛的人世间，几乎变成了她的”原罪“。可能大家”觉悟“了：人世间，哪有芭比这样的人！？
2023年7月，托暑假电影档期的福，我忽然读到芭比故事的新版本：芭比可不是普通的洋娃娃，她是史上第一个成年女子形象的洋娃娃。在她的百变形象中，虽然她可以是家庭妇女，但她也可以是医生、护士、科学家、政客、教师、工程师、艺术家、宇航员，等等。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华丽（+正确的）转身啊！于是，我影评都懒得看了，直奔电影院去也。
电影一开场，银幕上糖果般的色调、儿童房般的房屋设计、美式住宅后院般的儿童游乐设施，加上扮演女主芭比的玛歌（Margot Robbie）在滑杆和滑梯上的矫健身姿，确实令人眼前一亮。
芭比Barbie剧照。 图：Warner Bros. Pictures。
特别令我惊奇的是：芭比吃早餐，打开冰箱拿出来的一大盒牛奶，倒到杯子里的，只有空气。我这才醒悟：这不是人间的芭比，这是住在芭比国（Barbieland）里的芭比。
随着电影展开，观众看到芭比国的方方面面：玛歌扮演的芭比，是众星捧月的芭比，她是众人的中心：对她，到处都是友好热情的笑脸，每天都在风和日丽中度过。
当然，芭比也有男朋友，他名叫Ken，诞生于1961年——徇众要求：芭比要有一个男朋友（这个“众”是芭比洋娃娃的拥趸们）。不仅在玩具里Ken出生在后，在电影里，他也只能仰视芭比。
在芭比国里，所有的女子都叫芭比，所有的男子都叫Ken。但是玛歌（Margot Robbie）扮演的芭比，和哥司令（Ryan Gosling）扮演的Ken，才是男女主角。
再细分：玛歌的芭比，是真正的万众瞩目的公主，但哥司令扮演的芭比男朋友Ken，是充当芭比挂饰的配角。
而在芭比国里，所有的Ken们，都是只能仰视他们的女朋友——芭比们——的从属角色。
一个偶然的机会，芭比要离开理想的芭比国，去她诞生的人间走一趟。毕竟，芭比的缔造者，是总部设在美国洛杉矶的Mattel玩具公司——的其中一位女创办人。
Ken几乎是死乞白赖，还耍了一点小聪明，才搭上芭比的顺风车，一同到了洛杉矶。
后： Ken(哥司令Ryan Gosling扮演) 和芭比 (玛歌Margot Robbie) 在《芭比》 (Barbie)中。
图：Warner Bros. Pictures。
在人间的洛杉矶，芭比看到了女子的艰辛和男子至上，Ken却看到了男子的傲慢的“权利”。
阴差阳错之下，两人分别又回到了原先的芭比国，却已物是人非——先行回“国”的Ken，把人间的那一套带回来。见到芭比，也不复从前的唯唯诺诺。
芭比们万分不适应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玛歌扮演的芭比，还有她的人间“战友”们，为芭比们设计了一套战略：以人间的离间手法在Ken们当中制造矛盾，然后各个击破。
就这样，芭比们大获全胜，芭比国又回到了歌舞升平。女总统、最高法院女大法官这种正确口号，响彻云霄。
如此狂野快乐、成功招之即来的情节，适合中小学生。我发现自己看到全片的不到一半，已经瞌睡袭来，难以抵挡。这可真是首开本人去电影院瞌睡的观影记录！
我努力不让自己睡去，而帮我勉强战胜绵绵睡意的，是银幕上的粉红色为主的糖果色彩（场景设计），还有从一开场就令我惊喜的芭比戏服——玛歌穿的衣服、戴的珠宝（尤其是耳环），处处闪动着CHANEL的签名式细节。
直到电影过半后，见到芭比挽着一个形似CHANEL手袋的handbag，终于可以确认电影里的芭比，是CHANEL（风格）的粉丝。
CHANEL风格以外，芭比的其它衣饰，也是洋娃娃的经典现代款式，非常赏心悦目。
芭比（由Margot Robbie玛歌扮演）从人间的洛杉矶回到芭比国之后。
图：Warner Bros. Pictures。
当我走出电影院，想起在放映厅里抵抗睡意时，频频看时间——预测总长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还要多久才结束。为何到了室外，就睡意全无呢？
虽然对故事失望，但我相信这部电影会获得好莱坞各奖项（包括终极大奖——奥斯卡奖）的提名，至少是场景设计和戏服设计（两者都以粉红色为主）这两项。
此外，令人意想不到的Ken的扮演者哥司令，也应该获得最佳男配角提名。
不过，最重磅的提名，应该是这部上画第一个周末，就在美加两国录得一亿六千二百万（162 million）美元票房的电影，获得最佳故事片提名。
几年前，奥斯卡最佳故事片的候选片数，从每年五部，扩大到每年十部——奥斯卡也“扩招”！可能是希望票房巨片可以为奥斯卡颁奖典礼带来新的观众吧。
提名的更重要原因，我猜是因为这是电影史上第一位女导演格丽泰（Greta Gerwig），成为票房大导演（破了好莱坞喜剧电影第一个周末的票房纪录，三天全球总票房三亿三千七百万——$337 million）。男性以外的性别，也是近年好莱坞最重视的性别高地。
如果获奖，玛歌（Margot Robbie），将会登上奥斯卡领奖台，因为她也是这部戏的制片人和《芭比》电影的始作俑者。
下篇：Oppenheimer，原子弹之父
《奥本海默》（Oppenheimer）电影剧照：物理学家奥本海默在新墨西哥州的原子弹试爆准备现场。
图：Universal Pictures
因为《芭比》的“拍给中小学生看的”超弱故事情节，令我几乎放弃Barbenheimer合成字下半个名字的电影《奥本海默》（Oppenheimer）。
后来在朋友圈，见到大家讲这电影台词难懂，又在网上看到观众抱怨配乐声音过大，影响台词音效，等等。我又升起去亲身体验的愿望了。
但这次我吸取教训，先看了影评，才决定是否前往电影院观看。
1.从来没有在银幕上见过这么多诺贝尔奖获得者
这出电影根据获普利策奖的奥本海默传记《美国的普罗米修斯》改编（American Prometheus: The Triumph and Tragedy of J. Robert Oppenheimer，作者是Kai Bird 和 Martin J. Sherwin），身为导演的诺兰将它改编成电影剧本。
影片开场不久，诺兰（Christopher Nolan）就在银幕上打出“裂变”（fission）和“融合”（fusion）的字样，提醒观众他此片的复杂构思——这不意外，不复杂就不是大导演诺兰。
有点意外的是：裂变、融合这种字眼（尤其“裂变”）不就是原子物理学家的常用词吗？
《奥本海默》讲的就是美国理论物理学家奥本海默（J. Robert Oppenheimer，1904-67）的大半生故事。
奥皮（Oppie，奥本海默的昵称）出生自纽约一个富裕的德裔犹太人移民家庭。虽然从小身体瘦弱多病，但思维非常活跃。他1925年毕业于哈佛大学化学系，获学士学位；1927年毕业于德国的哥廷根大学，获（物理学）博士学位。
两年获得博士学位，这已是神速了。但在哈佛和哥廷根之间，他还有一段短暂的时间在英国剑桥学习。
在银幕上见到的剑桥，远远没有我们亲身去剑桥感受到的漂亮，何解？
（请注意：这出电影的前半段有很多世界级名校的镜头。例如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加州理工学院、普林斯顿大学，等等。）
左为奥皮在剑桥短暂停留时的导师；右为丹麦物理学家、1922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波尔（Neils Bohr，由Kenneth Branagh扮演）。
图：Universal Pictures。
和剑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伯克利和加州理工在银幕上阳光灿烂、温暖优雅。呵原来，除了加州天气的得天独厚，也和奥皮在这些地方的心情大有关系：他不喜欢剑桥，在那里忧郁症爆发，做出骇人之举（传记只是暗示毒苹果，但奥皮的孙子质疑事件的真实性。然而，导演却照拍不误），幸而没有酿成大祸。
由此银幕效果，可见用画面表达情绪，诺兰手法纯熟。
而在从欧洲回美挑选工作时，他选择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加州理工同时担任教授，把量子物理学介绍到西海岸，并开拓美国的理论物理学。
在伯克利，奥皮认识了核物理学教授劳伦斯（Ernest Lawrence，1901-58）。这是我在第一次在电影里看到粒子加速器（particle accelerator，cyclotron回旋加速器）。
这不就是我们小时候听过的名词吗？却几十年后才第一次（在电影上）看见！非理科生如我，也不免有些激动。年年诺贝尔奖颁奖季，都读一堆各大学的诺贝尔奖排名榜文章。伯克利当然是榜上有名的。但读得再多，不如看这电影来得震撼：哦，伯克利原来是核物理学的圣地呀。
劳伦斯(Ernest Lawrence)，1939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 (在电影里由Josh Hartnett扮演。) 图：Melinda Sue Gordon/Universal Pictures。
看到劳伦斯的回旋加速器之后，奥皮和劳伦斯闲聊中，有一句令我最感兴趣的台词是，奥皮感慨道：“理论只能让人走这么远”，表达对劳伦斯的倾慕。这句话，以后在奥皮主持原子弹设计/研制时，又重新出现。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不仅是核物理学和量子物理学的圣地，它所在的北加州湾区/伯克利也是左翼思想的重镇。从1920-30年代，因为他的弟弟和弟媳的关系，奥本海默也渐入左倾。这引起他和劳伦斯的不和，并导致日后在事关他的安全许可听证会上，劳伦斯不愿为他作证，并交出对他不利的书面证词（但人却以生病为由没有出席听证会）。
甚至多年后，当奥皮加入了设计/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后，他的情妇的丈夫，还向他暗示/明示，有渠道可以把研制资料传给当时的“二战盟友”苏联。幸好奥皮当即拒绝了。
2.曼哈顿计划和原子弹之父
除了美国人劳伦斯（1939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电影中还出现为逃避对犹太人迫害而移民美国的德国人爱恩斯坦（1921年获诺贝尔物理奖）、丹麦人波尔（Neils Bohr，1922年诺贝尔物理奖得主），等等一大堆的物理学家。
匈牙利一批为逃离纳粹迫害而移民美国的科学家，想提起美国注意：纳粹德国的科学家正在研究分裂原子并制造杀伤力巨大的原子武器。但是他们没有渠道把信息传递到决策层。
于是，他们找到在普林斯顿高级研究院任职的爱恩斯坦，希望他利用已有渠道，把这个警告传递给最高层。于是，就有了爱恩斯坦和匈牙利科学家Leó Szilárd共同签署的、呼吁美国研究制造原子弹的信（Einstein–Szilárd letter）。
爱恩斯坦（Albert Einstein，由Tom Conti扮演）和奥本海默在普林斯顿。
图：Melinda Sue Gordon/Universal Pictures。
这些科学家中的大多数，包括劳伦斯、波尔等诺贝尔奖获得者，后来基本上都参与了曼哈顿计划，协助设计原子弹。
1942年6月，负责曼哈顿计划的军事负责人是格罗夫斯中将（Leslie Groves，由戴蒙Matt Damon扮演），他力排众议（争议主要源于奥本海默在二战前的左倾活动），去伯克利校园恳请奥皮出任曼哈顿计划中的设计实验室主管，这是曼哈顿计划的最高技术职位。
电影场景：在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
左一扬手的是奥本海默（J. Robert Oppenheimer，由Cillian Murphy扮演）；右二是格罗夫斯中将（Leslie Groves，由戴蒙Matt Damon扮演）图：Melinda Sue Gordon / Universal Pictures。
(插一句：戴蒙这个将军角色值得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
因为奥皮小时候身体病弱，曾被家人从东岸的纽约，送到西岸的新墨西哥州休养/养病。他对新墨西哥州感情深厚，并在那里有一个私人庄园。因此，奥皮建议在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小镇——他亲切熟悉的地方，建立原子武器的实验室。
格罗夫斯欣然同意。这就是后来闻名世界的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国家实验室。
在这里，奥皮和他从各地（包括欧洲国家）请来的科学家同事们（科学界的大佬包括诺奖得主们），不断发生科学思想的碰撞。而奥皮最擅长的，就是在一大堆想法中抓住最精华的建议或萌芽，引领深入研究，终于赶在1945年总统赴德国波茨坦会议前，研制成原子弹。
1945年7月16日，在新墨西哥州原子弹试爆成功的实验，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做the Trinity test (暂且中译成“三位一体”)。
电影剧照：奥本海默在观察原子弹试爆的实验 (the Trinity test)。
图：Universal Pictures。
这才有了在波茨坦会议上，盟国对日本发出无条件投降（如果不投降就会被投放原子弹）的要求。但日本不愿无条件投降，于是第一颗原子弹降临广岛；之后日本还是不愿接受无条件投降，于是第二颗原子弹降临长崎。第二天，日本天皇才宣布日本接受无条件投降。
在这“曼哈顿计划”的三年中，奥皮全家搬到了洛斯阿拉莫斯小镇，他的太太凯蒂，在那里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诺兰的高超电影技艺，体现在把深奥的科学理论，化成普通电影观众大体上能够理解的画面。这是对电影人一个巨大的挑战。
因为奥皮是理论物理学家，一方面，宏观上，围绕着他的科研思路，既有星辰大海的宏伟太空，又有原子分裂的超级微观世界；另一方面，他的个人选择，尤其是生活上的细节，又是非常私人的角度。这各种因素交织的复杂人生，怎么用画面来表现他的内心和想法？
电影《奥本海默》海报之一。图：Universal Pictures。
这真的值得去电影院看这些画面。而这些画面，值得诺兰用IMAX摄影机拍摄。当然，除了内心戏，外在的新墨西哥州的荒原景色，也值得这样的摄影机。
3.听证会和一位意料不到的“英雄”
电影的最后一个小时，是两个听证会画面的来回交替。
第一个听证会，发生在1954年。这一年，奥本海默的安全许可到期了。本来，以奥皮二战后“原子弹之父”的国际声誉，和他在科学界和政界的影响力，这个安全许可的续期/更新，只是一个手续问题。
但是此时，一个类似小人的奸角出现了。他名叫路易斯·斯特劳斯，曼哈顿计划那三年及此前的岁月，他和奥皮的职业生涯也有交集。奥皮被延聘到普林斯顿的高级研究院当院长，就是斯特劳斯的牵线和出面。
二战结束后，斯特劳斯被杜鲁门总统任命为原子能委员会主席，而奥皮此时担任向总统负责的原子能咨询委员会的主席，虽是非官方机构，却对政府有极大影响力。
根据诺兰的电视采访，奥本海默本人在二战结束后，对通过投掷原子弹来结束太平洋战事（这不是科学家的决定），他的公开讲话/演讲都非常谨慎，从来没有对研制原子弹有过后悔之类的表示。
但是，当他见到投放原子弹的后果，有了新的想法：应该建立限制军备竞赛的国际机制，防止人类更大的灾难。
而1949年苏联试制原子弹的成功，导致要求制作氢弹的呼声渐高。斯特劳斯和一批科学家是支持氢弹的，而奥皮反对氢弹的研制。于是，斯特劳斯想尽办法用尽伎俩要把奥本海默的安全许可废掉。这样，奥本海默将会不得不离开咨询委员会，对政治决策的影响力就会逐渐消失。
路易斯·斯特劳斯 (Lewis Strauss，由Robert Downey Jr. 扮演) 在1959年的商业部长候选人参院听证会上。
图：Melinda Sue Gordon / Universal Pictures。
但在关于奥皮安全许可的申诉听证会上的证人，无论正反两方，都有共识：奥皮对国家没有不忠。斯特劳斯的发力，只能围绕着奥本海默二战前的左倾行为来攻击他。然而这一切，他都在暗地里进行，表面上他一直保持着奥皮朋友的伪装——奸人就奸在这里。
而在家里，奥皮的太太吉蒂(Kitty)心明眼亮，总是认定这背后的奸人，就是斯特劳斯。
听证会上还有一个突出的例子：一位匈牙利出生、后以难民身份来美的科学家泰勒（Edward Teller），坚决支持研制氢弹（他后来被称为“氢弹之父”）。在奥皮听证会上，他做了对奥皮“不信任”的证词。完成作证后，他走过来和奥皮握手。奥皮也出于礼貌地伸出手来回应。
但事后吉蒂批评奥皮不应该和泰勒握手。观众的我，也担心“握手”这一动作，会不会被看作”认同泰勒观点”？
电影画面上的物理学家泰勒（后来的“氢弹之父”Edward Teller，由Benny Safdie扮演）在原子弹试爆现场。
图：Melinda Sue Gordon / Universal Pictures。
于是，这就牵出吉蒂的形象了。奥皮是吉蒂的第四任丈夫（众前夫有去世有离婚）。吉蒂是生物学家，有酗酒倾向，醉酒后情绪容易激烈，甚至导致不能正常地照顾婴儿期的孩子。
在这个听证会上，几乎每次奥皮本人作证，他的太太吉蒂都坐在附近的旁听椅子上，孤零零地陪伴着他。听证过程中，还听到丈夫和（已故）婚外情人的交往细节，这对吉蒂是多大的折磨！
听证会上的奥本海默夫妇：左，吉蒂（Emily Blunt扮演）；右，奥皮（Cillian Murphy扮演）。
图：Universal Pictures。
但是，当轮到吉蒂为丈夫作证时，她表现出成熟的思想、清晰的思路和准确坚定的答案，完全是一副保护她认为值得保护的丈夫，舍她其谁的气概。这是一位出人意表的女“英雄”。
1963年，奥皮获得费米奖（Enrico Fermi Award），约翰逊总统为他颁奖。不少科学家到场祝贺，作为“氢弹之父”的泰勒也受邀出席颁奖仪式。告别时，泰勒主动和奥皮握手，奥皮一如既往地绅士风度，和泰勒握手。
之后泰勒向吉蒂伸手表示祝贺，但吉蒂没有理睬他。这里，诺兰导演给了吉蒂一个特写镜头。扮演吉蒂的是长住南加州的英国演员波兰特（Emily Blunt），她在影片中的表演，是开低走高的典型案例，其丝丝入扣，应该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
奥本海默的太太吉蒂（由Emily Blunt扮演）
图：Universal Pictures
而全片的领衔主角奥本海默，由爱尔兰演员墨菲（Cilian Murphy）担纲演出。他的精湛演技，绝对应该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
这最后一小时的两个听证会，第二个是1959年的国会（参院）关于商业部长提名的听证：艾森豪威尔总统提名斯特劳斯（时任代理商业部长），转正为商业部长。导演诺兰用黑白画面来表现它，在两个听证会来回交替闪回中，让它有别于彩色画面的1954年奥本海默安全许可听证会。
不少人作为证人在听证会上作证，包括奥皮。但是，给我最深印象的是一位科学家。他说：“我代表科学界的大多数同人，反对斯特劳斯担任商业部长。因为几年前他在奥本海默安全许可的申诉听证会上，对奥皮耍的手段，令我们不耻！”
那斯特劳斯到底有没有通过听证获得任命？
以下是剧透（特此警告）：
直到这位科学家发言作证之前，斯特劳斯都对走马上任充满信心。而最终结果，却是斯特劳斯成了自1920年代以来，第一位内阁部长候选人遭到参院的否定。
斯特劳斯这个奸角，由Robert Downey Jr. 扮演。这个角色值得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奥本海默》长达三个小时，分分秒秒都紧凑精彩。三小时一晃而过，令人十分佩服导演诺兰讲复杂故事的能力。他也应该获得好莱坞各大奖项的最佳改编剧本和最佳导演的提名。
这是一部拍给成熟的人看的电影（成熟与否，还不仅仅关乎年龄），这也是一部需要观众思考的电影：核武器、核安全和人类前途、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和社会责任及良知，等等，都是非常严肃和沉重的问题。
这部电影也应该获得最佳故事片提名。
在这沉重的故事中，最后那位科学家的证词，就象一束光，照亮了走出电影院/放映厅的暗道：一个科学家可以有安全感地讲出他/她的心里话，讲出来之后也能被认真听取，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后续故事：
看完《奥本海默》去超市，见到杂志部有Harper’s Bazaar杂志英国版的7月号，封面正是扮演奥皮太太吉蒂的Emily Blunt，内有长篇采访，当即买下。（用Margot Robbie玛歌做封面的美国版Vogue summer，我早于6月已经买了，但直到看完《芭比》电影才读的采访。）
而在看完《芭比》的第二天，在微信朋友圈见到几个看《芭比》看到睡着的例子，不禁互相握手问候，哈哈大笑！而且，这几位都是独立自主的成功职业女性呢。
写这篇观后感之前，看了诺兰的电视采访。他说：现在进行时的好莱坞罢工，他也是其中一员——他是作为编剧/剧本改编者，全心全意地参加罢工。幸好那时没有罢工，如今他只能停止所有工作了。
因为两出戏都看了，现在我的观众身份又升级到一个新的组合字：Barbenheimie。我不得不佩服：这是一个好莱坞电影炒作最成功的夏天，也是一个好莱坞电影令我们大开眼界的夏天。
左图：Barbie海报 (Warner Bros. Pictures); 右图：Oppenheimer 海报 (Universal Pictures)。
我要再去电影院看IMax版了。希望这次可以看到/重新记起最后发言那位科学家的名字，因为记得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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