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红芭比：女娃娃，还是战神？

大热的粉红电影《芭比》开头部分有一个情节，是人类幼崽在美泰公司发明了芭比的那一刻，就抛弃、甚至是毁掉了原来的婴儿脸娃娃们。这个镜头处理地十分暴力，引来了很多观众的不适。

但小女孩儿们真的那么喜欢芭比吗？据我的经验，并不完全是这样。犹记得送给几位闺蜜的小女儿芭比娃娃的时候，小姑娘们反应都很冷淡，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她们还会故意把芭比的头发弄乱，衣服弄脏，并在给娃娃们开联欢会时，将芭比衣冠不整地放逐到远方，非常贴近影片中“怪人芭比”的遭遇。

据我的观察，至少对于学龄前的女孩儿，芭比不是她们最珍爱的玩偶。我觉得这个现象很有意思，不由想起自己初中时第一次在春晚上看到费翔载歌载舞，他的颜、艺、术、技令人瞠目。最近费翔携新电影《封神》回归，媒体的话题也几乎都围绕62岁的他再次封神，片中其他演员，不管是老戏骨还是女明星，似乎都在他的耀眼光芒下隐身了。费翔就永远是这样的突破年代界限的全方位性感偶像，但是当年荧屏初见，我却对他十分抵触。现在想来，人类在矇昧未开之时，看到芭比和费翔，最强烈的感受不是热爱，而是恐惧和自卑。

信不信由您，但女孩子们真正开始喜欢芭比的时候多半是在青春期甚至成人阶段。正如芭比这部电影在美国列为PG-13，她的目标观众也不是小女孩儿。

我自己的芭比是三十岁买的，最普通的粉色金发长裙版，至今风情万种地斜倚在我的书架上，几次搬家都没有丢弃。闲暇时也哼着小曲儿给她编过辫子盘过发髻，整理裙袂，就像给花草修枝剪叶一样减压。我当然也仔细在商场看过那些昂贵的芭比限量版---电影明星，歌剧女神，王妃……然而昂贵的价钱让我止步，愿只把她们当作天边的一个梦，不必拥有，知道有她们在就好。

现实生活中，那些经天纬地的女性，带给普罗大众的感受，也莫不如此。芭比对于女孩儿和成年女性的吸引，不仅是她完美的沙漏身材和惊人的发量，更是她的各种身份角色。她可以是医生律师，也可能是好妈妈，更可能是万众巨星。可以说，当女性真正地认识了自己，对成年之路有了明确的期待，才会站在百货公司的柜台前仔细端详芭比，她不止是一个娃娃，更多时候是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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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说说在幕后成就《芭比》的那些女性战神。

在影片中，因为芭比的出走，美泰公司一众高管大动干戈、狼狈不堪、笑料不断，但真正的芭比的创始人，如影片最后揭晓的那样，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女性商业奇才---露丝汉德勒。

随着影片的各种花絮出街，观众们都已经知道了芭比的诞生过程：身为美泰公司的创始人之一，露丝早就有设计外观更具成年女性特点的娃娃的想法，但没能说服丈夫与合伙人赞同。露丝没有放弃，默默将这一创意的星星之火保存在心中。一次，露丝去瑞士旅行，偶然在小店中看到一个漂亮的娃娃，她有成人的身型，还有自己的名字“莉莉“，露丝大喜，将莉莉带回美国，并将她正式带到美泰公司的高管例会上。

露丝的商业计划得以实施。芭比娃娃在市场上引起了轰动，然而露丝的人生却诸多挑战与坎坷，经历过乳癌，官司，公司变动，甚至爱子的去世……露丝仍然在自传中鼓励女性：“ 不要沉溺于已经发生的不幸，不管多么狼狈，你要找点别的事情做，找一些能帮助别人的事做。”能够为露丝的人生作脚注的，就是那句名言： I am not what happened to me, I am what I choose to become.

芭比娃娃风靡全球40年，围绕她创作的系列电影和动画片有很多部，我看过2001年处女作动画影片《芭比与胡桃夹子的梦幻之旅Barbie in the Nutcracker 》，听名字就知道与最著名的芭蕾舞剧有所关联，事实也是这样。虽然是动画，但请到了美国芭蕾大师Peter Martins编舞，舞蹈动作由纽约市立芭蕾舞团的五名优秀舞者呈现，然后再以先进的电脑技术将其捕捉绘制，舞曲由伦敦交响乐团演奏，整部动画片堪称一流的视听享受。

之后其它的多部芭比动画电影也基本是循着这个路数，制作精良，美仑美奂，衣香鬓影，主题多为“真爱战胜一切” 、“勇气打败巫婆魔法” 、“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本来以为这次的真人电影也是如此，但编导者在粉色的环抱下，提取的是一个聚焦于现代女性成长与平权的主题，影片从选角到公映及真正的票房表现，都反响不俗，引发了诸多有质量的讨论。

这个创作的基石来源于编导。她是奥斯卡提名编剧和导演Greta Gerwig (格蕾格 葛韦格) 主要作品包括叫好又叫座的《小妇人》和《婚姻故事》等，她将芭比带给人们的明亮，快乐和愿意支持他人的力量具像地注入影片，她一手促成芭比体验生而为人而不是人偶的乐趣，也推动她拥抱生活中的不完美与混乱，几乎是首次让芭比告别了高跟鞋，还让她学会与橘皮组织共处。作为编导，格蕾格既是这个电影角色的母亲，又像是你在大公司遇到的第一位英明神武的女mentor，批评你又指引你，坦白直率，有时候也嘲笑你的进步缓慢，但危机来时，她是你的避雷针。

扮演芭比的澳大利亚女演员Margot Robbie (玛格特罗比) 在出演《华尔街之狼》(The Wolf of Wall Street)时，曾被影评人高度评价为“导演Martin Scorsese最棒的金发女郎选角之一，她在每一幕出场中秒杀了其他人”---要知道，她在此片的搭档是 Leonardo DiCaprio 。藉这部电影成名后，玛格特与丈夫及另外两名好友成立了一家电影公司，专门聘请女性导演，制作女性题材与视角的电影。

这家公司制作的一部小成本电影《我，花样女王》( I Tonya)  讲述美国花样滑冰运动员Tonya Harding的人生故事，玛格特为此片刻苦学习花滑，为无限靠近角色的原貌，她也不惜增重，并抹去自己以往在银幕上的金发女郎特征。这部电影拿到奥斯卡包括最佳影片和最佳女主角等四项提名，并最终为出演妈妈一角的女演员Allison Janney捧回了最佳女配角的奖座。

这之后，玛格特从未停下进取的脚步，继续拍摄制作了多部女性题材电影，引起的关注和票房有多有少，但每部作品都认真聚焦女性的处境与现实，诚意奉献震撼人心的台词与场面。

玛格特完美的外型与智慧的头脑以及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吸引了美泰电影公司的注意。所以，不是玛格特拿到芭比这个角色，而是她自己的电影制作公司先拿到了《芭比》的改编权。

随后，也是她亲自出马，物色了前面说到的编剧格蕾格。剧本出来后，她与美泰公司都受到了不同的震撼，她是欣悦于作品的切入点，美泰则是震惊不安于作品可能引起的争议。最后大家决定放手一搏，电影《芭比》项目正式上马。

我本人，说实话，最初是看到有颜有艺有态度的高司令（Ryan Gosling ）同意出演Ken 才决定去影院一看究竟的，当然他也是玛格特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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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到底，《芭比》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女性，从完美世界到真实世界时的阵痛。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芭比乐园描绘的是天堂般的原生家庭，确切说，是生活在现代大都会丰衣足食的原生家庭，还附送一个虽然有点笨但一往情深的男友Ken。而在现实世界中，每一个从大学校园走进社会和新家庭的女性，或多或少，都要经历体肤之劳和情感之困。就像影片中的芭比一样，很多时候，也想停下来，巴不得再被美泰公司收留，然而代价就是回到盒子里，绑缚住手脚。芭比当即选择逃离，在没有标准答案的人生的考卷展开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

和闺密说起这一点，她朗然说：师太亦舒对此早就说得很透了。比如《流金岁月》里的朱锁锁，毕业不久搭上富商，获赠小公寓，布置得极端雅致，甚至是门上一道防盗链都系出名门，但那也不过是金丝雀的牢笼。可贵的是亦舒没有对角色作褒贬，而只是描述了这种状态，朱锁锁想作金丝雀，而蒋南孙要作金鹰。所谓活出自我，朱锁锁的锦衣玉食就是她的自我，蒋南孙的自食其力则是另一种自我。关于这两种道路的选择，争论从来没有停止过，而争论的双方其实也并不在意对方的答案，只执着于自己的道路。

无独有偶，同时上映的《碟中谍7》，也在开篇提到：人生，就是一系列选择的总和（ Our lives are the sum of our choices）。看来不管是对上天入地的特工伊森，还是粉红芭比，追求智识和提高生存能力都是更为重要的议题，这种追求和芭比乐园提供的享受不一定不能兼顾，只能说战神的好奇心和进取心没有尽头，反倒是娃娃的享受和逸乐有时令人厌倦。

片中还有一个镜头让我印象很深，刚从芭比乐园出来的芭比正为扁平足和橘皮组织烦恼，她邂逅了在街头长凳上低头阅读的一位老太太，被后者的娴雅姿态吸引触动，不禁赞道：“您真美。”老太太答“我知道。” 据说这个情节因为既不是伏笔，也没有跟情节太大的联系，电影公司本想删去，但还是在导演的坚持中留下了 。我却很喜欢这几秒，她安慰了那些陷入年龄和外貌身材焦虑的女性，而这本来也是芭比娃娃被广为诟病的一点。

要我说，如果霉霉（Tylor Swift）70岁了还在伤男友的心，谁又敢说啥呢？又或者获得诺奖的女性却喜欢衣着暴露或疯狂派对，那样的生活，不更是令凡夫俗子向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