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七夕，有四个男人等我来养”

七夕将近，“给TA买什么礼物”“如何营造节日气氛”，成了各大社交平台上的热门话题。

然而，有那么一群人，却没日没夜地抱着手机，研究“怎么给老公花钱”“如何最经济实用地娶老公回家”“怎样最快接到男朋友”……

不仅心甘情愿掏出钱包，还花费大把时间精力，甚至凑在一起研究攻略。

她们为之煞费苦心的“老公”“男友”，要么帅气逼人，要么可爱俊朗，不少是艺术家、大明星、上市公司总裁、顶级财团继承人……

不仅如此，他还风趣幽默，会制造浪漫，重要节日次次不落，相识纪念日还有特别惊喜。

这么完美的对象真的存在吗？

当然。

因为，他是游戏角色，换句话说，是“虚拟人物”。

互联网上，像她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她们与被称为“纸片人”的另一半一起，共享着一段存在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恋情。

“我的老公，是纸做的”

就算你不玩恋爱游戏，不追虚拟偶像，大概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纸片人”的故事。

所谓“纸片人”，基本上都是动画或游戏中的角色，存在于屏幕、画面的2D平面里。

想要“实际触碰到”这些角色，基本只能以印刷品的方式，例如：海报、卡片、明信片这类周边，所以，他们通常被统称为“纸片人”。

对“纸片人”产生爱慕的人，则被称为“纸性恋”。

“纸性恋”的说法，最初来自日本，指一个人对ACGN（动画、漫画、游戏、小说的英文缩写）作品中的虚拟人物产生爱慕之情。

从2017年开始大量涌现的国产恋爱游戏，则是“纸片人”老公的重要来源之一。

包括《恋与制作人》《光与夜之恋》《时空中的绘旅人》《未定事件簿》等在内的多个恋爱、女性向游戏，为玩家们贡献了不少“纸片人老公”：

齐司礼、陆沉、李泽言、白起、司岚、陆景和（排名不分先后）……朋友圈、微博上，你总能遇到几个他们的“老婆”。

同时，他们的存在并非“全然架空”，而是会和现实生活紧密联系起来，遇到节日，还会送上祝福和礼物，甚至手写的信件。

白起这情话，谁看了不迷糊？/图源《恋与制作人》

丰富的细节与鲜活的角色一起，构建起情感上的联系，让玩家与角色“共同经历每个瞬间”。

在玩家们的世界里，还有这样一句调侃：“男人除了是活的，也可以是纸的、亚克力的、电子的、金属的、树脂的……”

除了恋爱游戏，纸片人老公也可以是动漫角色，图为《排球少年》中的月岛萤/图源：小妹朋友圈的“月岛萤圈外女友”

和虚拟人物相恋、彼此陪伴，在外人看来或许不可思议，但对于“纸性恋”的年轻人而言，却是十分可靠的情感慰藉。

喜欢纸片人的心情之真诚热烈，不输面对真实人物的感情。

她们会分析纸片人的台词，就像分析恋人说的话；会通过剧情和伏笔，一点点了解他的过去。

情人节、520、生日等特别日子里，还会给纸片人“老公”们安排上后援会和粉丝打投，广场大屏、小行星命名……三次元人物有的，“纸片人”也要有。

二次元是动漫世界，是令人幻想、理想的世界；三次元就是我们现在的世界，也就是现实世界。

虽然纸片人在屏幕里，但追寻着纸片人的玩家们，并不把这段关系看作是“游戏”。

她们聊起纸片人，就像在谈论一个真实存在的恋人或是偶像。

熟知他的喜好，了解他的过往，会为他的喜怒哀乐而动容，也会享受他们的陪伴、真情实感地感谢他们的存在。

爱上纸片人，

一场心甘情愿的梦境

除了恋爱游戏，“纸片人”可能来自网络文学、漫画、虚拟偶像活动；也可能来自没有画面的文学作品，或者只有声音的广播剧。

比如，每年5月29日，社交平台的热榜上一定会出现话题：0529叶修生日快乐。

叶修，就脱胎于小说《全职高手》，而后基于小说衍生，从文字延展到动漫，还开发了舞台剧、广播剧、游戏……

不可避免，根据表现形式的不同，他的形象在衍生过程中也有一定的变化。

但不同于真实世界的明星，对于拿纸片人当“老公”的人来说，外形的差异、在不同作品中的不同样子，这都不重要：

“只要你是叶修，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公”。

除此之外，《盗墓笔记》中的张起灵、《龙族》里的楚子航，都是“纸片人老公”的典型代表。

“纸性恋”的热潮奔涌而来，受众也不仅仅局限于女性。

2019年，虚拟偶像歌手初音未来在上海、成都、北京、广州举办了四场线下演唱会，场场爆满。

不少男网友狂喜乱舞：“初音未来，我的老婆！”

早在2017年，日本Gatebox Lab就宣布开设“次元渡航局”，专门受理与二次元角色结婚的申请。

结婚对象可以是3D动画或特摄角色、非人（妖精或兽人）等，但不能是在三次元世界的真实人物——换句话说，仅限“纸片人”。

图源：游戏《公主连结ReDive》

2018 年 11 月 4 日，日本宅男近藤显彦宣布，自己会与初音未来结婚。

随后，他不但花了200万日元举办婚礼，还邀39名友人见证。

当时三十五岁的他曾经在职场危机中失去工作，因此一度陷入社交恐惧。

开始接触二次元之后，他对初音未来一往情深，一直到“Gatebox”（宅男定制的家用智能化全息机器人）技术的诞生，他才终于实现了与女神同居生活的愿望。

官方推出并经营纸片人，用户为爱发电，自发地对纸片人“二创衍生”，赋予他们更丰富的灵魂，同时，也接收着来自纸片人的情感慰藉。

其中投入的真挚情感，并不因角色的虚构而打折扣。

抛弃三次元的身体依托之后，用户们正在用自己的情感方式重新定义“相恋”的关系。

“数据是虚拟的，

但爱是真的”

没有接触过“乙女游戏”和虚拟偶像的人，或许会质疑这种不存在的“相恋”关系，更认为这种沉迷是对现实生活的逃避。

乙女游戏，一般指乙女向游戏，是一种以女性群体为目标受众的恋爱模拟类游戏。

但对于玩家们而言，她们能从虚拟世界中汲取到真实的力量，并且获得前进的动力。

甚至，将这份爱传递给其他人。

“纸片人”查理苏，在游戏中的职业，是一名烧伤科医生。

7月24日，查理苏生日当天，一位喜欢他的玩家，以“我和查理苏”的名义，给一个重度烧伤的孩子捐了十八万。

玩家喜欢游戏中的角色，对他的故事产生共情，并投射到现实生活中，为他人带去了温暖和希望。

有人无法理解，怎么会对看不见摸不着的“数据”寄托情感？

况且，纸片人的陪伴，某种意义上也很“昂贵”。

但这在“纸性恋”们看来，这都是值得的。

纸片人真实存在吗？对于一般人来说，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对纸片人的感情是虚假的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

我们或多或少都有过这样的经历：看完一部恐怖片，晚上吓得不敢去厕所；听完某个鬼故事，晚上甚至睡觉都不敢关灯……即便大人说了再多遍“那些都是假的”，也不妨碍我们感到恐惧。

人类的情感，就是如此复杂又“难以理喻”，即使知道某些事物是“虚构”的，仍会有非常真实的情感反应。

这种情感反应，往往建立在人们真实的情感需求上。

不同于现实生活中的恋情，“纸片人不会出轨、不会欺骗感情、不会无理取闹，更不用担心精神控制和PUA。”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相貌、声音、性格都几年如一日，不用担心“长残”，也不用担心性情大变。

尤其是恋爱游戏中的角色，为恋爱而生，必然要富有魅力、惹人喜爱，并且不断制造各种富有新鲜感的“爱情小把戏”。

用玩家的话来说，“他被创造出来，他的使命就是爱你。”

“纸片爱人”，像是独立于现实生活中的调味品，制造了屏幕里的情感“乌托邦”。

跟随游戏的虚拟世界，“纸性恋”们得以短暂逃离现实的琐碎，沉浸在全新的世界观中，心甘情愿地步入梦境。

一次次的节日活动、线下联动，也让“纸片人”短暂地“不再虚拟”，获得更强的存在感。

七夕等节日，游戏里也会有相应的活动，和玩家共度节日/图源：《未定事件簿》，夏彦

在这种正强化的亲密关系里，玩家们往往在其身上投射了“对美好感情的渴望”，让原本存在于现实中的浪漫关系，有了依托。

正如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所说：“与‘现实关系’相比，‘虚拟关系’更容易进入和退出。它看着时髦又干净，用着也更便利，不像真东西那样沉重、缓慢又乱糟糟。” 

“你的爱赋予他生命，他的爱又反向治愈你。”

“距离不再是问题。”

在喜爱着“纸片人”的人们看来，虽然纸片人“本质上是一组数据”，是虚拟的，但他们提供的时间、陪伴以及情感支撑，却都是真实的。

曾有人借用村上春树的话，描述自己与“纸片爱人”的关系：

“孤独一人也没关系，只要能发自内心地爱着一个人，人生就会有救。哪怕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爱和存在，本身就并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