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长岛之2: 有些诗意来源于误会
前段时间每次坐在后院,我心里都很不开心。泳池的盖布上积满了落叶,泳池的水三年没换过,臭了,即使旁边是绿茵茵的草地,红枫树还是那样美,风铃在风中轻唱,但我眼里只有臭水池。小鸟们倒是很容易适应环境,它们在盖布上的落叶中寻找到了可吃的东西,那里成了它们新的活动空间。我懒得理它们,整天琢磨着怎么把泳池清理好。
盖布的面积挺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这么多年颜色不变,而且没有一点儿破损的样子,质量好得惊人。我难得有一点儿自知之明,没有动手去拉拽它,我简直可以想象到那样做的后果,它无望地沉入臭水池里,更多的垃圾咕咕嘟嘟浮到水面上来。
左侧是发臭的泳池
先生是个神奇的人,他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他现在最热衷做的事是收拾车库,车库里堆着许多杂物,他在心里制定了一个计划,每天整理一部分,每天都有新发现。
他找到的东西都非常重要,三年前我们买的电饭锅、许多美丽的杯子,大大小小的锅,把它们一样样搬出来,有的晾晒在阳光下,有的进洗碗机里消毒。我很赞赏他这么做,所谓穷家值万贯,这些东西我如果都重新去买回来,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能省则省,能少花钱就要少花钱。
啾啾说了,美国的东西比咱们中国贵出去一个汇率,中国2块钱的东西,这边也是2块钱,但是2块美元,合人民币要14块多呢。初到国外,每个人都会习惯性地把美元换算成人民币,常常会被那价格吓一跳。前些天在一家韩国超市里,我看上了一盒辣萝卜,一看价格,立刻像烫着一样放了回去,一小盒辣萝卜要10美元,那就是73块,我决定自己回去做。
虽然我节省,但那是偶发性的,而先生的节省是持续性的。虽然我欣赏他的精打细算,可是当他拿出一包三年前的面粉让我酌情使用,我斜着眼睛看它半天,默默打定主意:厨可杀不可辱。
长岛的天气比北京凉快许多,只在中午比较热,那是我难得的晒太阳时光。在北京的时候难得有这样空旷的地方供我享受,在这里必须充分利用。我把野餐的毯子铺在后院的平台上,抹了防晒霜趴在那里,这样就不会晒伤面部,而肚子却被地面的热量烘得暖暖的。但我只能趴一小会儿,很快就心烦意乱地起来,因为满鼻子都闻的是泳池的臭味儿,叩叩和先生都说没感觉,我却觉得非常严重,显然我这是心理有病。不从根上解决问题,生活对我来说就有个大钉子。
还是闺女管用,她从网上联系了专门解决泳池护理的公司,其中有一家愿意接单。当然价格不扉。我颇为心疼,啾啾说:妈妈你想想,这是三年的费用,不多呢。
第二天一早来了两个黑人小伙子,他们前后查看了一通,其中年长一些的那个跟我说:“我们今天不能工作,你先找景观公司把那边的植物修剪一下,我们过不去。”
确实是这样的,泳池南侧的植物长得很大,而且是带刺的小檗、野蔷薇、荆棘,不剪除根本就过不去人。
我说,“你们可以明天来。”
“明天景观公司能做好吗?”
我说:“我就是景观公司。”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他快速打量了一下比他矮一头的我,低头看到我手里拿着的大剪子,伸手接了过去,唭里卡嚓就动手开道,我赶紧从屋里拿出一双新手套递给他,可以保护一下双手。另一个小伙子见状从另一头动手,幸亏我昨天买了四双手套,也给了他一双。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年纪轻一些,他高声笑着问:这手套我可以留着用吗?
当然。
不一会儿他们就把盖布取了下来,铺在了草坪上,用钯子清理上面的污泥和垃圾,又把抽水机放到水里往外抽水。我仔细看了看那个抽水机,比我在店里看到的小一些,也不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以及怎样操作。头天下午我本来想要自己解决问题,带着叩叩在HOMEDEPOT里转了几个小时,甚至搬了一台抽水机到购物车里,后来还是放了回去,我一个对正负极都分不清的人,要对付这样的机器,实在是没有任何胜算啊。
可是先生很看得起我,他认为我行,我的任何不自量力他都认为是自强不息。只有啾啾不同意,她说:“妈妈你不要做,你的时间和精力应该用来做更重要的事情。”她也是这样对爸爸说的,以阻止他过于勤劳。
一个看起来不大的泳池,竟然可以装那么多的水。那个水泵抽了两天才抽干,工人来清理、消毒和检查后,再向里面灌注清水,我家的水管太细,又花了三天时间才灌满。我本来想让泳池空着盖上盖布,但是工人说必须灌水,不然盖布挂不住,而且泳池会坏掉。我不怕它坏掉,反正我也不打算再使用它。
这几天先生和叩叩一直在讨论把它变成鱼塘呢,它那么深,冬天就不会全部结冰,鱼还可以在冰下游来游去。但先生突然想起来说,养鱼也要安装专业的设备,要给鱼换气,过滤水,也很麻烦,还是泳池最简单。
现在我的后院终于有池清水了,虽然它被遮盖保护了起来,但水的清香好像隔着盖子也能散发出来。也许这又是我的心理作用,但这多么令人愉快。
我不知道为什么美国人这么喜欢泳池、喜欢玩水。从空中俯瞰,绝大部分独立屋的后院都有游池。如果说在气候炎热的地方还可以理解,但在北方的城市一年中用得上游池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月,使用率极低,可他们也照样要有。我们左右的邻居家泳池可以说是非常奢华的,有大小不同的水池,还日夜不停地换水,泳池边建了凉亭,饶是如此也没见他们用过几次,偶尔来了朋友热闹一番用已。
泳池大概也是美国人的一个执念吧。我也有属于中国人的执念,我天天在后院走来走去,想着明年春天把哪一片地围起来种菜,既要不影响景观,又要土拨鼠搞不起破坏。对了,关于土拨鼠,这是我的另一个尴尬而又伤心的故事。
那几个天天在我美丽的花园里徜徉的胖货,根本不是獾,而是土拨鼠。得知这个事实的那天,我心中的诗意瞬间崩塌,看向它们的眼光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情和温暖,我使出了最大的克制,没有冲出去当面表达对它们的嫌弃,果然,克制意味着双方的体面。
蓝袜子,2023.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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