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平等如何帮助鸟类

对于鸟，人们总是有很多美好的寄托：自由的精灵、忠贞的伴侣、生命的信使——它们甚至永远是童话中主角亲密的朋友。

不过，这里有一个正在引起学界关注的事实：对性别的忽视，已经对鸟类产生了关乎生存的威胁。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一篇 2019 年发表于《生物保护》杂志的论文显示，对于金翅莺（Vermivora chrysoptera）而言，雌鸟失去主要栖息地的可能高达雄鸟的两倍。而这种有着苗条身材和黄色斑点的小鸟，正是过去半个世纪中数量锐减最严重的鸣禽物种之一。

造成悲剧的原因是不够周全的保护计划。金翅莺会在繁殖季节共同栖居，然而在冬天，当种群迁移至墨西哥南部的林地，雌性和雄性就开始表现出不同的居住偏好：雌性定居在低地森林，雄性则聚集在海拔更高的山区。

这种暂时的“性别隔离”原本不会对金翅莺自己造成什么伤害，直到人类介入其中。由于雌鸟数据的缺失，当地制定的自然保护计划只涵盖了雄鸟的主要栖息地。很快，雌鸟们居住的森林就遭到了更严重的砍伐，继而退化。

非繁殖季节的两性异地而居，对陆地候鸟而言是常见的。研究人员在统计有关北美濒危候鸟的生态研究和保护规划文献后发现，尽管这些鸟类中三分之二都存在性别隔离，却只有 8% 的保护规划考虑了基于性别的栖息地需求。

许多时候，雌鸟都是被忽视的。但忽视的主体并非它们的同类，而是观察和研究鸟类的人。

由于繁殖竞争的存在，肩负求偶任务的雄性往往生长着更艳丽的羽毛，或者发展出更具有特点的鸣叫和“舞蹈”。这些特征当然也引来了人类的注目。比如，当你想象一只孔雀，脑海中浮现出的更可能是长着华丽头冠和尾羽的雄鸟形象，而不是灰褐色的雌鸟。

在自然环境下，雌性们简朴的外观其实是一种优势。事实上，雄性骄傲展示色彩与歌喉的求偶过程，也是它们最容易葬身天敌腹中的时刻。而在捕食者面前，黯淡斑驳的羽毛会成为有效的伪装——遗憾的是，它们也逃过了试图为鸟类划定栖息地的人们的眼睛。

还有更多因为忽视性别带来的偏差：在五家顶尖自然博物馆的鸟类标本收藏中，雌性仅占 40%，这会影响到整个种群的基因组研究，因为只有雌性携带完整的染色体；当科学家们在野外播放鸟叫声吸引野生个体回应时，雄性更容易作出反应，而这又进一步倾斜了栖息地的天平……

不过，已经有许多人注意到了雌鸟的处境，并且开始行动起来。

国家奥杜邦协会（National Audubon Society）的鸟类摄影大赛已经持续了十四年，而在三年前，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非盈利环保协会开始设置一个独立的奖项：雌鸟奖。

雌鸟奖的评审团由公益组织 Galbatross Project 的成员组成，包括观鸟爱好者、科普作者、科学家和专业摄影师。而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都被雌鸟“更微妙”的色彩和行为模式所吸引，并且希望更多人能发现其中的趣味。

毕竟，世界上生活着那么多可爱的小鸟，没有理由忽视其中的一半。

来看看在奥杜邦摄影大赛中收获大奖的雌鸟们吧！（如果你也想看看雄鸟长什么样子，别忘了滑动照片）

雌鸟的魅力正在一点点被人们发现。

几个世纪以来，专家们一直以为只有雄鸟才擅长歌唱（想一想逛鸟市的大爷们是不是总爱挑选公画眉），而雌鸟只会简单的鸣叫。因此，在目击记录中，如果这只鸟正在发出宛转的歌声，那它就会被标记为雄性。

但事实并非如此，新的研究发现，很多雌性鸣禽都掌握“歌唱”的技艺。雌性红衣主教就会在自己的巢里唱歌，向雄鸟传递关于应该在什么时候带回多少食物的信息。一对达成交配关系的红衣主教，会彼此呼应地唱一些短调，雌性的歌声甚至可能比雄性更长、更复杂。

康奈尔大学与莱顿大学合作了一个名为“Female songbirds sing!”的公民科学项目，旨在向公众普及有关雌鸟鸣唱的知识，并且鼓励人们上传自己录下的鸟鸣，以补充一直以来都有所缺失的雌鸟数据库。

鸟类研究领域的改变，与科学界的性别平等进程相关。统计表明，女性科学家更关注对雌鸟的研究（虽然研究团队的领导者依然是男性居多）。这些研究不仅关于物种识别和数据记录，还关于雌鸟们的行为模式、与栖息地的关系、在种群中承担的责任……这是一部全新视角的鸟类生活史。

Galbatross Project 的发起人们也开始了一项新的工作：要求观鸟数据平台 eBird 在 APP 中添加标记雌性和雄性的功能。尽管科学家们非常依赖 eBird 的数据支持，但标记性别的功能只存在于桌面版本中，对于大多数的业余观鸟爱好者而言还不够便利。

顺利的话，很快每个人都可以轻松地用手机上传自己拍到的雌鸟照片——当然，前提是你可以认出来。

“像鸟儿一样自由”，一直都是一种美好而不真实的希望。但在今天，我们高兴地发现，人们争取自由和平等的努力，或许，可以让鸟类也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