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鸟类年底就会灭绝，除非我们给公蚊子做绝育

地球是一个奇迹

照片中，一只考岛蜜旋木雀（'akikiki）正落在毛伊岛保护中心的一根树枝上。该岛最近发生的野火威胁着这些被圈养的鸟类。目前野外存活的考岛蜜旋木雀仅有5只，科学家预测今年这些野生的鸟儿就会消失。｜ERIC J. FRANKE, THE WASHINGTON POST/GETTY IMAGES

夏威夷本土这种叫做“'akikiki”的鸟——考岛蜜旋木雀是世界上最稀有的鸟类之一，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它们可能遭遇野外灭绝。

'akikiki原产于考艾岛云雾林。今年7月，科学家宣布考艾岛上的该物种仅余5只。

“我预测今年年底它们会全部消失，”来自考艾岛森林鸟类恢复项目（Kauai Forest Bird Recovery Project）的田野生物学家兼调查负责人贾斯汀·海特（Justin Hite）说，“这一季太多灾多难了。”

八月初毛伊岛爆发致命野火，火舌直逼鸟类保护区，距离近至46米，几乎加速了'akikiki的灭亡。圣地亚哥动物园野生动物联盟（San Diego Zoo Wildlife Alliance，SDZWA）经营着两处濒危鸟类保护中心，一家位于夏威夷大岛（Big Island），另一家正位于毛伊岛，分别饲养着17只和34只'akikiki。

多亏现场员工的努力，毛伊岛鸟类保护中心的鸟儿才躲过了火灾。然而在将来，这般侥幸脱险的情形或许会越来越普遍。毛伊岛大火某种程度上是长期干旱引起的，气候变化加剧了这种环境状况。

另一方面，虽然火灾并未直接威胁到考艾岛野生'akikiki数量，但却“拉响了警报，呼吁人们注意到迅速发生的变化。情况已然十万火急。” SDZWA野生动物保护副总裁格雷格·维奇诺（Greg Vicino）说。

毛色白灰的'akikiki是鸣禽中相当谦逊的一位成员。

“它们没有最华丽的外表，”美国地质调查局太平洋岛屿生态系统研究中心（U.S. Geological Survey’s Pacific Island Ecosystems Research Center）鸟类生态学家埃本·帕克斯顿（Eben Paxton）承认道，“而它们用独特的个性弥补了色彩的平庸。”

这种能量充沛的小鸟身长约12厘米，大概有两三个葡萄那么重，人们常常描述它们灵敏矫捷、生性爱玩且充满好奇心。

雀科鸣鸟在500万年前抵达了这片群岛，随后繁衍分化，'akikiki这类夏威夷蜜旋木雀就是它们的后裔。它们进化出了形状新奇的鸟喙，用于享用当地植物群。但是这个种群正逐渐缩减，最初进化形成的55种夏威夷蜜旋木雀如今只剩下17种。包括'akikiki在内的6种已被列为极危动物。

“在夏威夷工作是鸟类研究员的梦想，”帕克斯顿说，“但有时，这就仿佛置身保护战争最前线的战壕之中。”

“物种灭绝之都”声名在外，夏威夷虽然面积只占美国国土总面积的0.25%，但却栖居着比重极大的濒危野生动物，占了全美25%。

“岛上物种分布并不广泛，数量也比较少，”国际鸟盟（BirdLife International）首席科学家斯图尔特·布查特（Stuart Butchart）说，“这就使它们天然更难应对飓风、火山喷发等偶然事件。”

不过，国际鸟盟2022年发布的一篇报道显示，偏远海洋岛屿上的鸟类面临的最大威胁其实来自外来入侵物种——两相对比，大陆鸟类受影响的比例是18%，而海岛鸟类高达69%。

对于'akikiki来说，威胁来自外来蚊子。它们搭载捕鲸船于1826年抵达夏威夷，首次为鸟儿们敲响了丧钟。彼时，大部分蜜旋木雀已经失去了对禽疟疾等蚊媒疾病的抵抗力。美国鸟类保护协会（American Bird Conservatory ，ABC）夏威夷项目负责人克里斯·法默（Chris Farmer）说，正因如此，蚊虫的到来导致鸟类数量急剧减少。

由于蚊子及其携带的寄生虫只能在温暖条件下生存，这些蜜旋木雀逃往了岛屿中心海拔1600米的阿拉凯高原（Alakai Plateau），这里也是'akikiki最后的大本营。它是一座古老火山的一部分，位于地球上最潮湿处的一侧。鸟类的搬迁短期内卓有成效，直到气候变化悄然发生。气温升高使蚊虫得以飞上山，入侵了鸟类最后的避难所。

法默说，禽疟疾如今构成了'akikiki的“生存威胁。”

来自考艾岛森林鸟类恢复项目的海特在过去十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考艾岛崎岖的山野中，研究考岛蜜木旋雀，还收集了一些鸟类和鸟蛋，以便带回避难所妥善保存。2020年，他第一次注意到蚊虫正在潜入研究团队的野外露营地，与此同时，'akikiki的数量也开始下跌。

“蚊子是个大麻烦，催生了所有其他问题。”海特说。

“其他问题”有很多：从把林下叶层翻了个底朝天、改变了鸟类森林栖息环境的外来有蹄类动物，到将夏威夷原生的多型铁心木林成片放倒的外来入侵真菌……但和蚊虫带来的危机相比，这些都不过是排名远远在后的威胁而已。

2018年，海特团队观察到阿拉凯有27组鸟类繁殖对。到了2020年，这一数字减少到13对，再过一年后繁殖对数目急剧下降，仅剩2对。

保护主义者虽然一直预测这种鸟会在野外灭绝，但他们远未料想这一幕会如此迅疾地到来。

“它们减少得太快了，震惊了我们大家，”帕克斯顿说，“对于整个动物保护领域，这是非常悲哀的里程碑。”

防止'akikiki完全灭绝是一个无人涉足的领域。“我们一边面临着这场悲剧，一边与合作伙伴一道撰写战术手册。”维奇诺说。

维奇诺团队负责尽力“在栖息环境崩坏之际，为'akikiki创造安全的避风港。”

这项工作包括建造两个尽可能贴近'akikiki自然栖息环境的夏威夷围场：他们在其中放置了苔藓、嫩树枝和蜘蛛网等筑巢材料，通过喷雾模拟考艾岛降雨模式，还在区域内繁育了鸟儿们最爱的昆虫。他们不定时释放昆虫鼓励觅食活动，并让雌鸟自己选择伴侣，通过这些努力尝试保留鸟儿们的自然习性。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我想没有人希望它们永远只能养在动物园中，”法默说，“但愿我们造的是一座方舟，直到将栖息地恢复到适宜鸟儿归野之前，它都将载着它们。”

这就是法默一直在“要鸟不要蚊子”的战线上带头冲锋的原因。这个计划是一种针对虫子的“节育计划”。他们利用沃尔巴克氏体细菌（Wolbachia）使得公蚊子不育，再把它们放归野外，以此抑制蚊虫种群数量，减少禽疟疾传播。

整个夏天，ABC与合作伙伴在毛伊岛东部放归了小规模蚊虫。他们希望于11月在考艾岛开展包含几千只蚊虫的试验，除非进行中的诉讼阻碍了项目进展。

不过，要让岛上蚊子彻底消失仍需要几年的时间。“这不是一击必杀的方案，我们同样需要其他手段。”帕克斯顿说。

因此，USGS的帕克斯顿团队正在研究夏威夷绿雀（Hawaii ’amakihi）等部分蜜旋木雀如何对禽疟疾产生免疫。

“我们试图研究基因和肠道微生物与蜜旋木雀存活率升高之间的关联，由此开发疫苗和益生菌。”帕克斯顿解释道。

去年5月，夏威夷森林鸟类保护基石倡议（Hawaiian Forest Bird Conservation Keystone Initiative）注入的16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16亿元）联邦基金助力团队推行保护举措与其他方案。

“哪怕对野生'akikiki而言为时已晚，这些举措仍能惠及别的鸟类——保护是面向整个森林鸟类群落的，”帕克斯顿说，“'akikiki也许成为了矿井中的金丝雀，发出了危险的预告。有时候，只有危机到来，人们才会联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