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裙子的德国爸爸给了中国教育什么启示?
两年前,教育部对《关于防止男性青少年女性化的提案》发表意见。
我听了有点紧张。当然,紧张的原因有点儿自私,因为我自己就不够阳刚。
阳刚,当然属于一种男性美,但是,一旦把“阳刚”被官方树为男生典范,那么,那些天生气质柔美的男孩,在学校必然遭到歧视和欺负。
小学六年,我经常活在被欺凌的恐惧中。在班上男生中,我的个子是最小的,体质是最弱的,而且天生性格就有那么一点女性化。
小学六年,尽管每升一个年级就要重新编班,我每到一个新的班级,毫无例外,连女生都敢欺负我。那些年,我的脸经常被同桌女生抓的满是指甲痕。
在小学二年级之前,我甚至连学校的男厕所都不敢进。每周总有几天,我会在课上突然“哇”地失声大哭,实在憋不住当场尿裤子了。
我何尝不想让自己阳刚一点呢?我何尝不想学习班上的其他男生,打打篮球摔摔跤,可就是喜欢不起来。
儿时独特的经历赋予了成年之后的我对两个问题的深刻认识。
首先,人的气质是天生的,不是自己努力或别人教育就可以改变的。既然改变不了,又不伤害别人,社会就应该包容和平等对待。
其次,唯有多元主义和包容精神,才能打造一个自由、平等、文明、博爱的现代社会。
几年前,一位名叫NilsPickert的德国爸爸在facebook上推送的一篇文章在世界上引起很大的轰动。
在推文的照片中,父亲和儿子都穿着鲜红的裙子昂首挺胸地走在德国某个小城市的大街上。
这位德国爸爸在推文中写道,5岁的儿子由于非常喜欢穿女人的裙子,在学校遭到同学嘲讽。他担心,这会在儿子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长长的阴影,对他的人生产生负面影响。
倘若是大多数中国父母,面对这种情形,肯定是极力教训儿子,督促他作出改变。在中国人的认知中,和大多数人保持一致,总是最稳妥、最正确、最安全的。
这位德国爸爸非但没有这么做,为了让儿子接纳自我,树立信心,他也穿上了鲜红的长裙,陪着儿子一起逛街。
他试图用行动告诉儿子,任何选择,只要不伤害别人,那都是个人自由,不要因为别人的嘲笑而轻易改变自己。
NilsPickert对儿子的支持让很多国外网友感动不已。有些父母表示,看了他的照片和文章非常受启发和鼓舞,因为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娘炮。从今以后,不再生气了,就让儿子开开心心大大方方地做一个娘炮吧!
无条件的尊重和支持孩子们于社会无害、与他人无关的选择,才是父母能给予孩子的最无私的爱。
德国的教育注重保护人的个性差异,鼓励价值多样性,而不是动辄确立标准,抹平差异,鼓励一致。阳刚之气和宽容精神,到底哪一个是现代社会更加需要的?哪一个更值得教育主管部门操心?
2007年,英国剑桥市民把票投给变性人珍妮.贝利,让主动脱去男儿身的她担任剑桥市长。在剑桥市政厅宣誓就职的典礼上,剑桥市民不时给予贝利阵阵喝彩鼓掌。
剑桥议会也站出来表态说,一个人的性取向与是否适合担任公职毫无关系:“重要的是工作能力。贝利女士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剑桥市长。”说英国是“人类现代文明的发源地”,实在是当之无愧。
2019年,在意大利小城特罗梅洛,40岁的内格里被选为意大利首位变性人市长。他原来是一名律师,变性之前的名字叫玛丽亚。经历多次手术之后,他如愿成了男人,改名为“内格里”。
环视我们的周围,时代已经发展到今天了,还有多少中国人在嘲笑谩骂金星啊。
他们嘲笑金星,咒骂金星,不是因为金星的节目办得不好,现代舞跳得不好,而是因为金星敢于活出真实的自己,敢于跟大多数人不一样,却活得比大多数人都精彩。
嘲笑咒骂她的人,和去年那位不知道哪来的底气,竟然嘲笑舞蹈家杨丽萍“单身一辈子非常失败”的家庭妇女一样,大多数都是混吃等死、活得卑微、苟且度日的人群。
在事业上,在财富上,在能力上,这些人毫无可以炫耀的资本。唯有在变性的人或不生育的人面前,想到自己两腿中间的那根棍子能够正常地挺起来,自己的肚子能够正常地鼓起来,他们才能收获些许可怜巴巴的成就感。
很多时候,“我有老公”、“我有老婆”、“我有孩子”是这些郁郁不得志的人群自我认同唯一的来源。当这唯一的认同遭到不结婚、不生育,事业却非常成功、活得非常滋润的金星和杨丽萍的挑战时,他们内心的恨意便悄然滋生。
他们骂金星,笑杨丽萍,除了因为自己活得太卑微,还有一个原因是,愚蠢到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权利。
一个从来不思考什么是权利,一个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利,一个从来无力维护个人尊严的群体,怎么可能认真思考别人有什么权利并尊重别人的权利呢?
比这更加邪恶的是,有时候,正是因为自己的权利无力伸张,自己被有权有势的人欺负,他们才要去歧视那些在某些方面比自己更加弱势的少数派群体,比如,同性恋、不婚族、丁克族。
你若教育他们尊重差异,保持宽容,这些人多半会随口迸出一句最经典的“中国式忧虑”:如果所有人都变性,人类要灭绝了。
他们总喜欢虚构或想象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极端情境,以及在这一情境中被严重损害的整体利益(所有人都变性导致人类灭绝),以此作为自己反对别人跟自己不一样的理由。
试想一下,全世界的人都选择变性的情况有可能出现吗?如果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境可以随便假设,任何人的权利都有可能被这种“假设”轻易剥夺。
看到人家吃必胜客,他们可以质疑并上前阻挠:“如果所有人都吃必胜客,那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之一的火锅就要消亡了。维护传统美食,人人有责!”
看到人家开进口车,你可以质疑并上前阻挠:“如果所有人都开进口车,那长春一汽还怎么经营下去呢?支持国产,人人有责!”
……
在任何社会,对不从主流,标新立异的少数派能保持基本尊重的,都是那些受过良好的公民教育,有能力活出尊严,内心没有自卑感的精英人群。他们的自信来自教育,来自事业、来自能力,而不是来自“我是多数派”。
在多元主义和宽容精神缺失的社会,所谓“创新性人才”的培养最终只能流于空谈。娘炮和创新当然不能划等号,但是,一个不能容忍娘炮的社会,肯定很难滋养创新精神。
终身不婚、高度敏感多疑的重度神经质患者牛顿,如果不是生活在宽容的英国社会,估计早都被唾沫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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