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8.2，近期最好看的国产爱情剧为何是它？

2023-09-10 13:09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一部国产都市剧会去“装”并不稀奇，但一部剧直接把“装”写在名字里，高调地向所有人宣布，我要开始装了，就挺有意思的。就好像一个人，他很清楚人们普遍对于装这件事的鄙夷态度，可是他仍然要装，仍然得装，并且先旁人一步进行自嘲和解构，这里面可能有一种微妙又复杂的心态。一方面是，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我自己都先拆一步了，大家就别再继续深度拆穿了，另一方面则是，他仍然在期待着有人能看透自己层层伪装之下的疲惫和真心。《装腔启示录》里形形色色的Bking们演绎和呈现的正是这一点。

文｜阿嚏

高级社畜还是社畜

剧中的女主唐影是红圈所的一名初级律师，白天游走于北京CBD，晚上回到租住的老破小。

猛一看，她是打扮入时的国贸丽人，继续看，发现她还是随时被打压、被甩锅、被叫去加班的卑微社畜。“无产中产阶级”是一个并不严谨的网络词汇，用来形容唐影却刚刚好，“像无产阶级一样没有固定资产和生产资料，靠出卖劳动力赚钱，同时积极用中产阶级的消费习惯和审美趣味要求自己。”

《装腔启示录》的原著作者柳翠虎对笔下女主人公的形容更直白一些，“除了工资与年轻一无所有，月光、爱慕浮华与奢侈品，对品牌如数家珍却一件都买不起。”所以我们看到，唐影用来维持精致白领形象的方法是，走“虽不顶奢，但小贵有品”路线：平时上班穿LadyS Elite的西装外套、MO&CO的皮衣、Max Mara的半裙；坐经济舱出差，可坐定后要在小桌板上摆出萨莉-鲁尼的英文原版小说，并在四周喷点香水营造氛围感；独自和重要客户谈续约前心里没底，一咬牙买了一件小众品牌设计师限定款的裙子。

本剧导演李漠把“装”分为三个层面，第一层是趋炎附势的攀比，是虚荣和物欲的标榜，是为了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一种可笑的假象。而唐影的装腔作势则属于第二层，是不得已的伪装，是想要变得更好的期望，是为了找到自己，知世故而世故，像本剧的英文名说的，假装如此，直到你真的如此（Fake it until you make it）。

唐影希望靠着一身行头至少先让自己看起来像那种在工作上游刃有余、所向披靡的人，但实际上只要领导一通电话，她努力塑造的人设就会出现裂痕。也正是在这样的裂痕中，观众看到了CBD高级社畜的真实日常，那么光鲜，又那么疲惫。

第一集中的唐影让我们见识到了何为“极限打工”。她被派去上海和客户谈续约，直属领导大王毫无预兆掉链子，她临危受命独自顶上，落地当晚啃合同啃到半夜，第二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伺候客户，续约合同还是被狂砍了十个点。返回北京当晚，躺床上正要睡，掉链子的领导追来电话，一通责骂之后，让她立刻修改合同细则，她又肝到半夜。隔天早上九点多，唐影还没清醒，客户的不满已经反馈回来了，她硬支棱起来，把自己捯饬好去公司领骂，哪怕挨完骂发现让客户不满的地方都是领导犯的错，也仍然得在和客户开会时，背上不属于自己的锅，好不容易在晚上七点多早早离开了律所，打算和姐妹去酒吧喝两杯，刚喝了一杯就收到了领导消息，“赶紧回来加班，再给我弄杯咖啡，双倍意式浓缩。”

面对领导甩过来的新活儿，已经熬了几宿的唐影在脑内小剧场里一通疯狂输出、激情回怼，而实际上，现实中的她只是挤出了一句带着微笑的，“好的”。同为打工人，我们很容易在唐影身上看到自己悲催的影子。但这部剧并不只是想让观众对某个角色产生共鸣，它还在努力呈现当下真实的都市职场生态，并借此向所有人发问，“你呕心沥血，寒窗苦读，兢兢业业，快要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了，但当你看到需要付出的代价后，你还要不要继续？大家在努力在拼搏，但那个东西真的重要吗？”

一直甩锅给唐影的领导大王不是一个只负责给女主添堵的扁平人物，后续剧情让这个人物立体丰满起来，为了银行卡余额上能多几个零，大王狠狠拼过，也确实得到了升职加薪，不过这是用健康换的。当她因为患糖尿病没法再像原来那样为律所增加收益后，十几年的资历也挡不住老板开除她的决心，所以她最后留给唐影的话是，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大王下线后，新来的领导王玉玊可以看作是唐影的“理想型”。王玉玊有正义感，工作能力强，并且简简单单两句句话就把唐影从“装”这件事上解放了，“展示赚钱的能力要比展示花钱的能力更有说服力。当你自己本身就很金贵的时候，也就不需要什么奢侈品的加持了。”这样一个清醒的人，在剧的最后却做出了一个有点疯的决定，她要休长假，和男友去西藏远足。

面对要逃离CBD去追逐梦想的前任领导，唐影流露的更多是体恤之情，面对“要和喜欢的人，做点喜欢的事”的现任领导，唐影表现出的则是建立在边界感之上的尊重，但其实她不太理解她们的决定。这可能是因为她尚且年轻，并且非常幸运。

在发现胸口有肿块后，唐影去医院做检查，胆战心惊地等来了良性肿瘤的判决书。躲过一劫的她在饭桌上对姐妹说，想明白了，努力工作，努力挣钱，就是为了证明自己，那如果人都没了，证明给谁看啊？前一分钟刚说完“不加班了，及时行乐”的豪言壮语，下一分钟唐影就接到了客户催着要文件的电话，然后一转眼，她好像就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卷生卷死的状态里。此时的唐影或许还不知道，压力最终都会转化为病历，以及人到中年后，所有的难受都在医院里标好了价格。大王认为不值得的事，她此时或许觉得，未必不值，如她自己说的，就是想趁年轻，多拼一拼嘛。

是否值得，是否要离开，用什么去交换一个“成功人士”的头衔，健康还是建立亲密关系的时间和精力，又或者要不要去努力成为一个成功人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这部剧无意于提供标准答案。《装腔启示录》只是让我们在做选择之前便知晓，两万多块的税后季度奖金到账时的快乐，是真的快乐，连续加班到凌晨三、四点的痛苦，也是真的痛苦，两者都真实存在，且无法相互抵消。

拉扯、输赢和爱

本剧导演李漠给“装”划分的第三个层面是，心照不宣的自我保护，是害怕被人看穿真心，害怕善良被当软弱，真挚被当愚蠢。这一层的“装”主要发生在男女主二人的感情角力中。

男主许子诠是投行VP，收入颇丰，开百万豪车，还早早在繁华的国贸买下了大房子。他和唐影相遇在出差的飞机上，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像是两个善于装腔的人在经济舱中以祖马龙的橙花香水和LE LABO的佛手柑香膏浅浅过招，给人一种同道中人，棋逢对手的感觉。看剧的话，因为女演员的外形加持，我们很容易觉得，许子诠撩唐影是因为她漂亮且品味好，但是在原著中，吸引许子诠的其实是唐影的姿态，“她像一团拧了过紧的麻绳，绷在座位上，用力得一丝不苟”。

豆瓣讨论区有人困惑，许子诠为什么会喜欢唐影。和唐影几乎同时出现在许子诠生活中的还有一个上海千金于川川，比唐影更漂亮、更有钱，也更有人脉，许子诠却没有选这个条件更好的。这或许是因为，许子诠在唐影身上看到了自己，他辨识出了唐影精致从容外表下的疲惫和紧绷。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俩是同类。

和现实生活中大部分互有好感的都市男女一样，许子诠和唐影在暧昧期试探、互撩，聊微信、也线下约饭，心动和失落的感觉交替出现，两人都身兼鱼塘塘主和鱼的双重身份。除了走心程度，另一个影响爱情的因素是时机。剧里有一个片段是，唐影满心欢喜地来到许子诠家找他，却发现他不在家，可能都是怕真心喂了狗，二人通电话，许子诠避而不谈此刻的他正在唐影家门口摁门铃，只说自己刚和另一个女孩吃完火锅，唐影听了明明失望，还是嘴硬地回复，知道你和其他的姑娘吃饭吃得高兴，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主动约过一次，可能就不好意思再主动约第二次，热情、分享欲想靠近一个人的冲动，全都转瞬即逝。好在这部剧想给他们一个HE，所以往许子诠家门口安了可视门铃，电话刚挂断，他就看到了唐影出现在自家门口的身影，口是心非终究没有变成误会。现实中的男男女女未见得有这样的运气，在一场失落之后更常出现的是另一场伪装和比拼，装不在乎，比谁翻篇快，有时候我们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要赢这个人，还是要爱这个人。

有观众评价，男女主正式恋爱之后的剧情没有暧昧期的好看了，因为这段爱情看着有点过于理想化了，这主要体现在对男主的塑造上。许子诠被塑造成一个有钱有品，且仍然有“心”，拥有去爱一个人能力的，只是用海王形象保护自己不受伤的假浪子，这种带着成人童话色彩的角色可能只适合拿来做一场短暂的甜梦。

时代变了，甜甜的恋爱不如暧昧拉扯有趣，也不如戳破有权势者的龌龊心思出圈。剧中收获最多赞誉的是第八集中“烧仓房”的片段。唐影在工作中结识了富豪马总，她起初以为对方多次邀约是因为喜欢自己这个人，但后来发现，在马总们的眼里，唐影或其他貌美、有野心但没什么钱的女孩都只是如同仓房一样可以被随意烧掉而无人在意的玩物。马总们先带着这些女孩去感受不一样的风景，看更好的世界，过更好的生活，等她们适应了，再一脚踢开，欣赏她们的崩溃和绝望。相较于年轻的肉体，马总们更享受的是摧毁年轻姑娘意志力带来的精神快感。马总们无需任何推拉技巧，也永远不会输，只是没有心的人，也永远不会爱。

《装腔启示录》描写了形形色色的男女关系，在分分合合中，导演呈现出了一种理想的都市爱情模样，那就是一个独立的圆寻找另一个独立的圆。所以我们看到，在剧的最后，那些牵手的情侣所投身的爱情，既无助于阶层跨越，也看不出对事业有什么帮助，和这个人在一起不是算计出的最优选，也不是输赢的权衡，只是因为喜欢，跟他待在一起高兴。这样的爱情可能才是全剧最昂贵的奢侈品。

排版：佐伊/ 审核：然宁

本文为原创内容，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文末分享、点赞、在看三连！转载请联系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