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多万感染者康复后被歧视？钟南山重磅研究：复阳者没有传染性

文/张洪涛  美国药理学博士，凤凰网《肿瘤情报局》特约专家

核心提要：

1. 复阳，指的是新冠病毒感染者在核酸检测结果转阴之后，达到出院标准，但再次出现阳性检测结果。钟南山院士领衔对2021年广州医科大学收治的158例德尔塔毒株本土感染者，以及679例境外输入感染者进行研究：本土病例中77例出现复阳，比例为48.73%；境外输入中437例复阳，比例高达64.36%。

2. 由钟南山院士领衔的团队在《National Science Review》发表合作研究，研究表明：没有发现复阳的新冠感染者有传染风险，复阳患者也并未显示临床症状加重，无需接受住院治疗。

3. 研究结果显示，尽管感染德尔塔毒株的复阳者病毒载量较低，但复阳时间较长，大约有四分之一以上的感染者在很长时间里核酸检测都会出现阳性结果。有数据显示，奥密克戎感染者的病毒载量并不比德尔塔低，复阳的比例也不会低。

4. 新冠感染者最终战胜了病毒，但他们在生活和工作中却面临许多歧视。实际上，基于对病毒的了解，卫健委也在更新防疫政策，比如下调复阳的核酸检测Ct阈值。所以，既然复阳者没有传染的风险，我们应当考虑允许他们居家隔离，并采取更多立足于科学数据的措施，以减轻抗疫成本。同时，让他们不再生活在备受歧视的环境里。

感染新冠复阳后，是否会再传染？

复阳病人是否还能再参加工作，结婚或者回归社会？

这些一度困扰国内23万确诊者与50多万无症状感染者的复阳遭歧视的难题，现在有了一个标准的科学答案。

由钟南山院士领衔，于日前发表在《National Science Review》（《国家科学评论》）上的研究结果显示：没有发现复阳的新冠感染者有传染风险！[1]

此外，复阳患者也并未显示临床症状加重，无需接受住院治疗。

这是一份合作研究，研究团队包括广州国家实验室钟南山院士团队、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唐小平/李锋团队、广东疾控中心李艳/柯昌文团队和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卢洪洲团队。

这项研究所考察的患者，是德尔塔变异株感染者，共837名，包括广州市发现的本土感染者（158例）及境外输入感染者（679例），是2021年广州医科大学收治的所有病例。

复阳，指的是病毒感染者在核酸检测结果转阴之后，达到新冠治疗相关的出院标准，但再次出现阳性检测结果。在上述158例本土感染者中，77例出现了复阳，比例为48.73%；在679例境外输入感染者中，437例出现了复阳，比例高达64.36%。

总体来说，德尔塔变异株感染者的复阳率，远远高于早期野生型病毒株感染后7.2%的复阳率。

复阳的出现，给患者、社区和社会都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但是，这项最新研究发现，在所能获得的25份复阳者上呼吸样本中，全都没有培养出可以感染细胞的病毒。在一些样本中，病毒的载量并不低，核酸检测的Ct值在25～29之间，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检测到活病毒。

在这些所有的复阳者中，23人是在社区中发现，相关流调追踪到了259名密切接触者，但没有一人被复阳者感染！

不仅如此，研究还发现，复阳患者也并未显示临床症状加重的状况，无需住院治疗。

在有完整记录的复阳者中，只有6.57%有临床症状，包括咳嗽、咳痰、嗓子不舒服、疲倦。

在收治观察期间，复阳者的免疫细胞比例回归正常范围。即便复阳后患者体内的病毒量增加，但是肺部的损伤并未因此变得更严重。除了少部分严重患者，大部分复阳者肺部的炎症在隔离观察期间也进一步得到了吸收。

既然复阳者的健康状况还是在逐渐好转，那么复阳也就是康复的一个过程，并不代表病情发生恶变。

钟南山院士等团队的研究表明，复阳没有传染风险，也无需治疗，如果还要把这些人再次集中隔离，结果也只是消耗社会资源，损耗国家财政经费，无端增加医疗资源被挤兑的风险。

与之前病毒株的感染者相比，德尔塔变异株感染者体内病毒量飙升了1000倍！可能正是由于德尔塔的病毒载量太大，使用非常灵敏的核酸检测，自然就会导致复阳比例增加。

在广州爆发德尔塔疫情时，已经有很多人打过了新冠疫苗。分析发现，接种疫苗并不能预防复阳的发生。这个结果令人失望，但对复阳者的检查发现，在接种过疫苗的人群中，出现肺炎的比例较少。这至少还是一个好消息。

核酸检测的Ct值反向对应病毒量的多少，Ct值越高，病毒量越少。分析结果发现，复阳者的病毒量较少，93.6%复阳者Ct值都高于30。整体上，复阳者载毒量比初始感染时降低了10万-100万倍。

虽然病毒载量比较低，但是，有45%的本土感染者，复阳时间持续了42天以上！

这个数据也是惊人的！前面提到，60%的德尔塔感染者会复阳，那么，这意味着有四分之一以上的感染者，在很长时间里核酸检测都会出现阳性结果。

极少数复阳者因为病毒载量较高，复阳时间甚至持续了120天！

▎图/上海街头正在进行核酸检测的人群

在这份研究中，还有一个现象值得一提。

有162个境外输入感染者，初次到医院收治的时候，核酸检测结果是阴性。但是，在复阳之后，核酸检测结果阳了，同时部分复阳者持续时间也很长。

这162个境外输入感染者，在第一次入院收治的时候，已经在感染的末期，所以核酸检测结果才是阴性。在复阳之后，核酸检测的Ct最高值也高于30，说明病毒载量很低。

目前全球的疫情不断，大量的境外输入病例也导致国际航班的熔断。有人说这是因为有人在登机前使用了伪造的核酸阴性证明，但是，会不会有一种更为普遍的可能性：由于疫情广泛，感染者的比例众多，很多人感染后核酸转阴了，但是由于复阳的比例很高，即便登机前是阴性，入境后也很有可能出现阳性。

这些也需要进一步加大研究。

▎图/河南周口两例新冠肺炎康复者捐献血浆

▎图/人民日报大江东工作室曾连续刊登报道《善待62万曾经感染的兄弟姐妹，倾听他们的心声》《我们拨通了100位“复阳”者电话……》，呼吁关注阳性感染者的命运，并多次援引相关专家意见指出，感染者康复后以及所谓“复阳者”，“没有再造成疫情的传播和感染”

“复阳者不具有感染性”，这个结论其实在2020年就已经知道。2020年5月，韩国疾控中心对285名复阳者进行了流行病学调查，从解除隔离到复阳，这285名患者平均在外自由活动了两个星期，但是并没有因此感染任何密切者。

疫情已经闹腾了快3年。根据卫健委所公布的数据，截至8月12日，共累计报告确诊病例234217例，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几十万无症状阳性感染者。

中国的大多数感染者都是在今年的奥密克戎疫情中产生的。上述的研究报告是基于德尔塔变异株的数据，到底奥密克戎感染者复阳的比例有多少？复阳的时间有多长？目前并没有确切的数据。

但是，奥密克戎感染的病毒载量并不比德尔塔低，复阳的比例也不会低。在美国，福奇博士、拜登总统都是复阳者，而且还都服用过抗病毒口服药物paxlovid。进行临床试验的时候，闹腾的还是之前的变异株。目前有数据表明，在服用paxlovid之后，奥密克戎感染者的复阳比例高于之前临床试验时的数据。

所以，奥密克戎复阳者，可能会更多。

▎图/7月8日，佛山大剧院发布的一篇“入场须知”引发热议，迅速登上热搜。这个不得入场的人员中第6类为“已治愈出院的确诊病例和已解除集中隔离医学观察的无症状感染者、尚在随访或医学观察期内的人员”。虽然佛山大剧院很快道歉，但影响已经造成

新冠感染后复阳现象虽属一种不幸，但更不幸的是，不但大量的复阳者生活在感染的阴影之中，完全康复的人，也同样面临可能出现的歧视。 这些复阳者战胜了病毒，却像病毒一样被排挤、隔离。在上海疫情之后，一些企业招工表示“进过方舱的不要，阳过的不要”。

曾经阳过的打工人因此“找不到工作” 、“没钱住旅馆”，这些社会问题也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图/“阳过”、”进过方舱“的应聘者在找工作中的确遇到了不少阻力

尽管很多专家在媒体指出，复阳者“没有再造成疫情的传播和感染”，但是，因为对病毒的群体恐惧，对感染者的歧视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

2020年疫情暴发时，我们对新冠病毒一无所知。两年多之后，全世界确诊的感染者已经有6亿人，未确诊的还有更多。与其他任何一个病毒相比，我们应该更了解新冠病毒。

但是，我们似乎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在之前的恐惧之中。

实际上，基于对病毒的了解，卫健委也在更新防疫政策。比如，在德尔塔之后，复阳的核酸检测Ct阈值已经从40改为35，这就意味着，按照之前的标准会贴上“复阳”标签的人，如今可以不被当作复阳对待。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应该惠及了数十万人。

但是，在上述的研究中，有一些复阳者的Ct值不到35，放到今天，还是会戴上“复阳”的帽子。

也许，我们前进的步子应该更大一些，将Ct值改为30。因为复阳者没有传染的风险，我们应该允许他们居家隔离。

这些立足于科学数据的措施，应当可以大大减轻我们抗疫的成本。

[1] Li L, Tang J, Xie Z, et al. Characteristics of SARS-CoV-2 Delta variant-infected individuals with intermittently positive retest viral RNA after discharge. National Science Review 2022;nwac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