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再过些年,那只会说人话的猫会获得客观的评价
文 | 王重阳lp
这是我对《妖猫传》最直观的感受。
华丽、宏大,却偏偏从两位男主对宫廷中帝王暴毙调查开始,经历了金吾卫统领家中怪奇的事件,最后成为唐朝末年一段近乎《酉阳杂俎》的怪奇物语。
同样,《酉阳杂俎》也是我第二次在文章中提到的古时怪奇小说集。与《妖猫传》的故事风格有些像,尽管我没有看过电影的原著小说,但《妖猫传》确实能让我进入到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三十年前,白居易心目中大唐最后一丝荣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真相揭开后,我想《妖猫传》就成了无法驾驭权力的懦弱者的底色。
比如曾经“云想衣裳花想容”就是对帝国曾经风流人物的最佳解读。比如“当帝国面临衰败时,帝国不再需要杨玉环”这类的悲伤却锐利的定论。
《妖猫传》观看时如果带着一些有心的观察,会发现故事早已在暗处埋下伏笔,如长安街头用幻术变化出西瓜的老者,金吾卫统领家宅中莫名出现的会说人话的黑猫,一出场就面如死灰最后当着众人面暴毙的皇帝,看似毫无联系,实则这些人和妖物都是一段历史的产物。
这段历史,恰以“极乐之宴”为影片中的分水岭。
1
古人相信“物极必反”的道理,《妖猫传》中也恰以白居易(黄轩 饰)这位未曾经历大唐最后辉煌的“今人”幻想出了唐玄宗(张鲁一 饰)用另类的方式向天下人展示杨玉环(张榕容 饰)之美。
影片用极尽玄幻的华丽场景表现出皇帝对爱妃的宠溺,同时也埋下了“妖猫作祟”的伏笔——
昔日两位年轻的白鹤少年丹龙(欧豪 饰)与白龙(刘昊然 饰)用此生可能不会再有的放肆近距离地与杨玉环接触,世人都说贵妃的美不可方物,却不承想贵妃只用一句话就让两位少年,尤其是丹龙引为知己:
“我曾寄人篱下,因此别人对我一点好我就想着报答人家。”
这恰与幼年因生父嗜赌把自己卖与师父的丹龙的命途相似。
一只“妖猫”便在三十年前的极乐之宴上诞生了。
从观众视角看丹龙对杨玉环的爱慕乃至其死后的厮守,甚至为此舍弃人身进入猫身,在三十年后大开杀戒几乎有些不可理喻,但如果代入到丹龙这个角色本身似乎就很好理解:
作为盛世的亲历者,以及对盛世代表的美人的倾慕,丹龙和大唐无数百姓一样经历了安史之乱和民不聊生,要知道连后世的白居易都心心念念自己未曾得见的极乐之宴,何况“得到并失去”的丹龙呢?更何况以少年人的心性,守护命运和自己相近的杨玉环除了爱慕外,更多的也是在守护自己内心的一份对昔日荣耀的追忆。
这样也就很好解释了丹龙成为“妖猫”后对“马嵬驿之乱”幸存者刻骨仇恨的因由:
恰是这些人,将帝国的崩溃归咎在一个女人身上。
讽刺的是不久之前,同样是这些人在追捧这个女人。
而红颜,从来不是乱世的肇事,昏聩无能与德不配位才是。
电影实则已经把“极乐之宴”作为一个符号抛给观众,也抛给了白居易与空海(染谷将太 饰):
白居易在当年的废墟中找到了李白(辛柏青 饰)为贵妃题诗的毛笔因而兴奋不已。这是后世文青对前辈文豪的敬仰,直到那时他心中还是对《长恨歌》中皇帝与贵妃凄美的爱情结局认定为遗憾。
空海则客观了许多,作为遣唐使他身负研习“无上密”的使命却不得入惠果大师(成泰燊 饰)的山门。却因为自己的驱魔技能被召入皇宫,眼见皇帝惨死,又遇到了文艺青年白居易,两人通过金吾卫统领陈云樵(秦昊 饰)的家中邪事渐渐探寻到妖猫作祟。
最终却在前辈遣唐使阿部仲麻吕(阿部宽 饰)遗留的日记中找到真相——
白居易原本以为的爱情到头来是唐帝国最不堪最怯懦的掩饰。
空海以为的人间正道也只是看着一群文武百姓随波逐流的麻木。
到头来,唯一的受害者,依旧是丹龙眼中的白月光,一个从头到尾和“灾祸”毫无关联却被冠以“祸水”的女子。
更惨的是,这女子是被活埋的——
以爱情的名义。
2
“如果我死了,就违背了我们的誓言,所以……”
“所以还是你死比较好”。
马嵬驿中,众人尴尬地站立面对杨玉环。
唐玄宗带着几分生硬面对自己曾夸耀的“最爱”。
可后半句才是唐玄宗内心的真实。
电影中第一次让“云想衣裳花想容”出现的场景是金吾卫统领的家眷春琴(张雨绮 饰)行走在屋檐上的画面,她念及这首诗时流下了眼泪。
随着真相被揭开,白居易和空海,乃至观众都不难理解幻化为“春琴”的妖猫心思:
昔日李白在极乐之宴上随意题写的经典,不只是一位美人曾经接受的赞誉,也是一个帝国、一群黎民、一个少年心中最美好的时刻。
三十年后,白居易是崩溃的。
三十年前,丹龙却已经崩溃了。
应该说《妖猫传》在真相未曾揭露前白居易与空海二人掺和进金吾卫统领家中邪祟这段情节最符合唐代志怪小说的场景描述,依旧是幻术、奇诡、残忍和恐怖。
然而春琴最终惨死,统领疯癫都依旧还是一场盛世过后的仇恨,其恨源自美好的事物被一种极其卑鄙的谎言包裹:
丹龙和白龙的师父黄鹤(刘佩琦 饰)在马嵬坡和唐玄宗唱双簧,让杨玉环以为自己可以死而复生,带着对皇帝的爱情甘愿死去,却在假死过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他遗忘,三十年后从石棺棺盖背面看到可怖血迹抓痕的白居易几近疯癫——
没有爱情的虚幻,只有世人误读下帝王家的虚伪无情。
很难想象杨玉环在石棺中的绝望,却能理解丹龙化身妖猫后在这期间疯狂的杀戮。
可笑的是,明明被妖猫夺走双眼的唐玄宗在后世的传颂中还是那位“因为爱情哭瞎了眼”的痴情帝王……
3
白居易最后说《长恨歌》一字不改,因为爱情是真,美好是真,遗憾也是真。
空海也在随后终于拜入惠果大师——当年的少年白龙的门下。
在空海一句“她说她不在她的身躯里也已经很多年”中,丹龙终于释怀进入轮回。
历史、谜案和爱恨,也都一一湮没于尘埃中。
很多年后,以上都是传说。
就如同“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样。
世人记住的便是一个帝国最后唯一可以称赞的“极乐”和“乐极生悲”。
还有一位无助帝王想当然的“天下人皆可为我而死”的怯懦。
《妖猫传》上映于2017年年底,在当年可算是一次中日之间难得的文化交流。如前述我没看过小说原著,但听说只是节选。
客观地说,《妖猫传》可能在保留原著情节的基础上加入了导演的立意以及对历史的解读。
再客观地说,《妖猫传》上映前后也确实引起了一些争议。陈凯歌循例被指“华丽”。在我看来,这部电影唯一不适宜之处就是它其实适合少数人群在比较安静的环境中细细品味,倘若抛开导演、阵容、大手笔之类的硬性宣发噱头,《妖猫传》自有一番情感细腻的抒发表达,尤其是融合了中日文化对盛唐的不同理解。
至少我在观影时能明显感到通过一桩历史公案,两国各有的对“美好被摧残后的无奈与愤怒”的表现形式。
何况还是在三十年后,作为同样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白居易与空海在长安街市中行走的人物影踪,不难看出这部电影值得肯定的一面。
无关通稿,无关“你好我好大家好”,也无关导演本身的话题性。
《妖猫传》需要用包容文化的心态去品读,正如我在观看日本影视剧(成人电影除外)时对其情感表达细腻特质的肯定一样。
也许再过一些年,《妖猫传》自然会在除去没必要的争议后获得其于中国电影史上应有的客观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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